第二十卷：墮天使與神之歌（七）
耶和華沒說他要具體要做什麼，也沒操心那個詛咒的事情，封容也不知道他想怎麼樣，只能把總辦外勤組分成了三組，天天陪他出門轉轉，搞得跟古代皇帝微服私訪似的。
靈後勤部部長托羅努斯和靈外交部部長琴之芝偶爾也會陪同，全都親身上陣，不敢讓小兵小將代勞，免得西方天使族那邊說怠慢他們BOSS了。
不過天使族那邊居然沒有派人陪同耶和華一起過來，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封容私底下琢磨了半天，還是按照林映空提供的做法，給西方地獄某個人那邊的私人郵箱發了個郵件，至於對方什麼時候才能看到……
咳咳，順其自然吧。
封容難得裝起了鴕鳥。
沒辦法，誰讓這兩個都是大佬，就算他是靈安全局的移動標誌，也惹不起啊惹不起……
林映空看著部長大人難得慫了的樣子，也是好笑不已。
他家部長跟什麼魔王天尊都敢拍桌子撂冷臉，這次這麼糾結，估計也是因為其中一個是他的朋友吧。
耶和華的名頭拿出去很嚇人，但是真正相處起來，總辦外勤組裡的每個人都忍不住想誇他，覺得他又溫柔又平易近人還特別有耐心，看著他們的眼神就跟一個慈父似的，而且還一點兒不帶長輩的壓力，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恨不得趴在他的膝蓋上撒嬌。
別說是年紀小的費蓉他們，就連最冷麵的鄂靜白都對耶和華擺不出冷臉來，昨天被顏米撞見了，還讓顏米吃了一回醋，然後第二天早上鄂靜白上班就遲到了……
林映空看得嘖嘖有聲，轉頭就去跟封容八卦了。
封容聽得很無語，「你想暗示什麼？」
林映空眨眨眼睛，有點小小的委屈，「顏米都能天天吃飽……」
封容的牙隱隱磨了磨，字音從牙縫裡擠出來：「難道……我沒有餵飽你嗎？」
林映空舔了一下嘴唇，眼睛眯了起來，「有一個詞，叫做欲、壑、難、填。」
「……出去！」封容忍無可忍地下了逐客令。
林映空笑嘻嘻地去其他部門送文件了。
辦公室的門關上之後，封容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他的私人郵箱上並沒有顯示有任何未讀郵件。
封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希不希望對方能看到他發送的郵件。
初次結識路西法的時候，對方也跟現在的耶和華差不多，看著不能說是普通，但是至少不會讓人一眼就覺得是神明之體，頂多是個俊美得讓人窒息的混血美男子。
和耶和華的低調不同，路西法是用自己的臉出現在人界的，黑色的長發，金色的眼睛，立體的面孔，雖然他收斂起靈力和氣勢之後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但那張臉也太顯眼。
封容見到他的時候，就是因為路西法正在被人……咳咳，被人劫色了。
當然，劫是肯定沒成功的，封容當時已經是靈安全局的部員了，又是在他當時管轄的區域之內發生的，逞凶的人還是兩個妖怪，封容看到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要管管的，三下兩下就把那兩個妖怪給抓起來了。
那算是封容和路西法的第一次見面，不過他們都沒跟對方打招呼，封容是看得出這個美男子很危險，路西法則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第二次見面則是在封容的一次外勤任務里，和第一次見面相隔不到半個月，封容就在「賊窩」里看到了路西法，當時內心都是一排的「……」。
因為路西法不是在「賊窩」里當賊，而是那個屬於靈異學界的傳/銷組織，路西法是被他們忽悠進去的。
事後封容才知道路西法其實就是懶得幹掉他們，又覺得麻煩，他也沒什麼地方好獃的，就乾脆跟著那群忽悠人的傢伙去坐在那裡放空發獃了。
而且因為路西法的存在，還讓那個傳/銷窩點莫名火爆起來，被騙者無數，搞得那個老大都想把他吸納成自己人了……
不過當時的封容不知情，還以為他真的是被坑了，還有一群人看守著他——事實上是怕他被人瘋狂地包圍了——就順手再次把路西法救了出來。
路西法仍然目不斜視地離開了，連配合做個筆錄都不肯，轉眼就沒人了。
等到第三次見面的時候……
封容都已經淡定了，和那個窮凶極惡的罪犯打了一架，把被劫持的路西法揪出來扔到一邊，然後擊斃了那個罪犯。
大概是三次「救命」之恩的原因，路西法這回終於正眼看了封容一眼。
這回封容倒是懶得搭理他了，收拾了那個罪犯的屍體就走人了。
誰知路西法一聲不吭地跟著他走了幾公里。
封容不悅地回頭問：「有事嗎？」
路西法面不改色：「沒地方去，收留一下。」
封容：「……」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理直氣壯抱大腿求收留的人。
兩個人默默地對視。
最後還是封容敗了，不得不把路西法拎回了自己的宿舍。
不然的話，封容還真不知道要再「救」他幾次……
路西法就這麼安頓在了封容的宿舍里。
其實他也不做什麼，整天就是盯著天空發獃，除非封容叫他吃飯，不然他可以幾天幾夜就這麼餓著。
因為人界的規則規定了即使是靈異學界生靈也要在這個界面里進食，不然沒有足夠的力量都保持自己的靈力和體能，封容出完任務回來就總是能在陽台上撿到餓得奄奄一息的美男子一隻，強行用泡麵把他灌得活蹦亂跳。
後來封容就無師自通地……額，囤積了幾箱子不同口味的泡麵放在宿舍里。
他們兩個人的交流基本上沒有，連姓名都沒有互相通報，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就湊合在一起當死宅了的。
路西法在封容的宿舍里白吃白喝了兩個月。
這也是封容沒跟林映空仔細提這件事的原因，如果知道封容和路西法兩個單身狗一起住了兩個月……
林映空非得把八二年的老陳醋喝光了不可。
路西法是突然離開的。
有一天封容休假了，沒地方去，又剛被百里夢鄢的冷臉傷透了心，就乾脆拎著死宅的路西法去公園裡溜達，然後坐在草地上曬太陽了。
那天的天氣很好，天很藍，萬里無雲，一片白雲都看不見，天空澄凈如同一塊碧藍的水晶。
路西法眯著眼睛看著天空，即使太陽照射過來也不避開，藍汪汪的天空裝進了他金色的眼睛里，讓他本就俊美的面孔變得虛幻而美好，像是神話之中的天神。
封容第一次生出了好奇之心，問他為什麼總是盯著天空不放。
路西法沉默了良久，才說：「我喜歡一個人。」
封容點頭。
路西法又說：「他在天上。」
封容頓住。
他當時以為路西法的意思是他喜歡的人已經去世了，還莫名地同情了他好長一段時間。
那天曬完太陽之後，天剛擦黑，路西法就告別離開了。
封容問他要去哪裡，他說他回家去了。
封容那時候還奇怪得很，如果他有家，那為什麼他的生活總是過得像是流浪一樣？
不過這只是封容生命中的小插曲，並沒有困擾他太久，他很快就把路西法的存在拋到了腦後。
直到多年之後，封容以靈安全局執法部部長的身份跟著白叢丘一起去訪問西方地獄，白叢丘當時被地獄七君王之一的地獄宰相羅弗寇追著要債，封容只能一個人去見地獄之王路西法。
當他在地獄大殿里抬起頭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王座之上黑衣黑翼金眼的男人，熟悉得簡直讓人無法錯認。
他說：「吾友，吾名路西法。」
在那之後，封容和路西法也就是因為公事斷斷續續見過一兩次，也算是把這詭異的交情給維持了下來，至於更多的交集，那就沒有了。
只是在得知他就是路西法之後，封容偶爾會想起那時候在明媚的天空下，那個躺著看天空的黑髮男人，他眼裡那麼平靜，但是那股平靜下又彷彿帶著激烈的偏執和深情。
如果他是路西法，那麼他喜歡的人只要不是人類，那就可能是處於天使族的天使……
墮天使與天使之間，即使不會不死不休，但也……永不結合。
……
林映空抱著文件等電梯。
費蓉、鄂靜白和丁有藍突然簇擁著耶和華從樓梯里走出來。
林映空驚訝了一下，先是對耶和華問了個好，然後才問：「不是說去博物館嗎？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費蓉皺了皺鼻子，「抓了個老鬼，閣下就讓我們先回來交給羈押組了。」
林映空便對耶和華道：「勞煩閣下了。」
耶和華搖頭，淺笑，「只是小事而已，無需煩憂。」
林映空偷瞄了他一眼，心裡覺得耶和華並不是脾氣好，他純粹就是沒脾氣而已——指的是沒有人性只有神性的那種沒脾氣。
說白了，他就是沒有那麼多七情六慾，所以才能和天道一樣「以萬物為芻狗」，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畢竟是上帝嘛……
林映空在心裡吐槽道。
耶和華突然看了他一下。
林映空一愣，差點兒倒吸冷氣。
但是耶和華的目光很快就越過了他，投到了遠處的走廊上，眉頭竟是破天荒地皺了起來，「那是……？」
林映空和費蓉他們下意識地順著耶和華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陶幽鏡和花七是正在走廊盡頭的開放式休息區坐著喝茶。
耶和華的眉頭深深地攏著，呢喃道：「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