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黑白錯位（六十二）
鄂明秋原本還是笑著的，下一秒卻發現他的鬼力正在從美工刀劃出來的傷口上被源源不斷地吞噬，顯然是顏米做了什麼。
鄂明秋大怒，反手就一刀削向顏米，刀風划斷了他的發尾，顏米只好被迫退開，脖頸下方多了一道血口子，險些兒就被划斷了要害。
鄂靜白也沒想到顏米會這麼大膽，掙扎著爬起來，打斷了鄂明秋追加過去的致命一刀。
顏米咳出一口血，手上還拿著那把美工刀，目光冰冷地追著鄂明秋的動作，似乎還想要給他來一刀。
鄂靜白回頭看他一眼，再一次道：「帶楊婷婷的屍體走！」
顏米終於肯對鄂靜白說話了，但是他只說了一個字：「不。」
鄂靜白喉頭一哽，「我說，走……」
顏米搖頭，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口，除了上一次和鄂明秋糾纏，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主動參與一場戰鬥，可是他脊樑挺直，像是一個天生的戰士，「小白，我不走。」
鄂靜白髮現自己竟然是沒有任何能夠讓他走的理由。
顏米唯一的軟肋就是他，而他在這裡，顏米又怎麼願意去別的地方呢？
鄂明秋冷笑道：「我說了，兄長，你們誰都走不了。」
說著的同時，他就已經往後一退，退到了楊婷婷的屍體旁邊。
就在這一刻，狂風大作，天上的雲層驟然聚攏而來，原本晴朗的白日竟是在幾秒鐘內驟然變黑，就像是夏季時突然而至的暴雨天一樣，黑雲壓頂，風沙蔓延。
鄂靜白立刻把顏米拉到自己身後，看著躺在地上的楊婷婷的屍體，緊緊咬著牙關，青筋都凸了起來。
因為原本了無聲息的楊婷婷居然又重新出現了呼吸，小小的胸膛在起伏，先是斷斷續續，後來就變成了和常人無異，最後在某一瞬間，猛地睜開眼睛——
她的雙眼裡已經沒了瞳仁，只剩下一片血色的猩紅！！
這個四歲的小女孩像是殭屍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白色的小裙子在風中劇烈搖擺，過於龐大的魔氣在她的背後呈現出了實體化的黑霧，她漂浮在離地十公分的半空中，脖子上還殘留著鄂明秋的掐痕，眼裡卻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感情。
「殺——」她用稚嫩的語氣喊出了殺氣凜凜的話語，「殺——」
「對，憐卿，就是這樣！」鄂明秋瘋狂地笑道，「殺光天下人！殺光這無情無義的蒼生鬼神！」
隨著鄂明秋的誘導之語，那些魔氣彷彿像是有神智一樣，瞬間向四面八方爆開，擴散而去，這片山林都在眨眼之間染上了灰黑色，漸漸喪失了生機。
黑霧還在向四周蔓延，甚至升上天空，鑽進雲層里，要跟隨著雨水向周邊揮散，只要人們接觸到這些雨水，體質就會變弱，弱到一定程度就會死亡！
鄂靜白的雙眼都是憤怒的火光，「鄂明秋，你是在逼她犯下滔天殺孽！你要她變成和你一樣嗎？！」
「這有什麼不好？」鄂明秋大笑道，「是天下人逼死了憐卿，那麼憐卿就該殺光天下人——天下負我，我負天下，這才叫做天理昭昭，因果循環！」
鄂靜白狠狠地閉了閉眼，「你不會成功的。」
一公裡外，祝孟天踩住了剎車，然後跳上車頂，表情嚴峻地盯著天空上的烏雲蓋頂的景象。
「好重的魔氣……」坐在乘小呆背上的費蓉呢喃道。
封容也從車裡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天空，便道：「讓蓉子做好準備。」
「是，」丁有藍在車裡對著耳麥道：「蓉子，倒計時三秒鐘，準備好就告訴我，完畢。」
半空上的費蓉道：「準備好了，完畢。」
封容和林映空以及宜令和祝孟天以車子為中心點，佔據了四個方位，手裡各拿著一張符籙，等待著頭頂天空的變化。
丁有藍往外看了一眼，便開始倒數：「三，二，一，放！」
半空之上，費蓉扣下扳機，一簇白光從她的狙擊槍上射向天空，瞬間撞進了厚厚的黑色雲層里。
與此同時，佔據四方位置的總辦外勤組成員同時驅動手中符籙，婚後的靈力爆炸式暴漲而開，以那一簇白光為中心，眨眼之間就構建出一個圓柱形倒扣下來的巨大結界，將磅礴的魔氣鎖死在了這片山林里！
而山林本身的靈氣也被激發出來，和彌散的魔氣相互抗衡，草木一下變黑一下變綠，相互試圖壓倒對方的攻勢！
如果有人在這片區域里，一定會被這詭異而魔幻的景象嚇得呆若木雞。
斷崖上。
鄂明秋抬起頭，看著被局限住的魔氣，它們夾雜在雲層里撞擊著那大到可怕的結界，像是一隻只黑霧形成的困獸。
鄂明秋笑得詭譎，「你們能撐多久呢？」
鄂靜白冷冷地道：「撐到你死就可以了。」
鄂明秋抬手抹去隋刀上的血液，「死的人只會是你，兄長。」
「那就……」鄂靜白瞬間出現在他面前，利爪掠過他的喉嚨，「試試吧——」
鄂靜白和鄂明秋都不再留手，每一擊都用盡全力，為的是殺死對方！
顏米想上前去幫忙，然而楊婷婷漂浮著擋在了他面前。
「殺——」她稚嫩的聲音如是說。
顏米凜然地看著他，黑色的火焰從他的身上冒了出來，同樣再無保留之意。
「砰！」
這一次是鄂靜白將鄂明秋擊倒在地上，利爪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腹部，將他釘在地上。
鄂明秋的隋刀同樣穿過了他的胸口。
他們都還活著。
可是他們都不打算放過對方。
顏米倒在不遠處，咳出了一口黑色的血，他面前是遠比他可怕數倍的滅世魔星，哪怕是剛剛覺醒的楊婷婷，也足夠對付一個顏米。
鄂明秋笑著說：「兄長，你輸了。」
鄂靜白深深地看著他，「不，我們之間，不會有誰輸誰贏。」
鄂靜白身上的旱息驟然大漲，將四周的溫度燃成了燙人的溫度，他仰天長嘯一聲，天上黑色的雲層瞬間就被蒸發沒了一層，而這樣的蒸發隨著高溫還在持續著。
那些魔氣是從楊婷婷身上發出來了，她尖利地尖叫了一聲，身上的力量都被削弱了一層。
鄂明秋吃吃地笑了起來，「你打算和我同歸於盡嗎？」
「我不知道，」鄂靜白說，「但我知道，你今天必須死。」
鄂明秋勾著嘴角，「和憐卿一起嗎？」
鄂靜白狠狠地閉了閉眼，「她不是憐卿。」
鄂明秋大笑，「至少一部分是，兄長，你想殺她第二次！」
鄂靜白慘然道：「拜你所賜。」
鄂明秋笑得咳出血來，「你還是這麼冷血。」
鄂靜白冷漠地道：「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年對你不夠冷血。」
所以造成了他的噩夢裡永不褪色的血海屍山。
「既然如此，我們兄妹三人一起死在這裡吧，」鄂靜白輕聲說，「也算是全了我們之間的一世手足情。」
「小白！」顏米叫了他一聲。
鄂靜白沒有回頭，只有指尖輕輕顫了一下。
然後一道旱息就彈了出來，將顏米送出了十幾米遠。
顏米摔了個跟頭，立刻翻身而起想往回沖，但是卻被一道結界彈了出去。
顏米睜大了眼睛，「小白……」
鄂靜白閉了閉眼，說：「記得帶我走……只有我們。」
——如果你死了，我會帶你的屍體一起離開這裡，去一個沒人見過我們的地方，我會種花，養貓，每天和你一起看新的動畫和漫畫……只有我們。
顏米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鄂靜白身上的旱息已經變成實體化的火焰，繞著結界內的三個人燒了起來。
鄂明秋的鬼氣也悍然爆發，血紅色的光彌散開來，「放心吧，兄長，他帶不走你的任何東西……憐卿！」
楊婷婷被他的鬼氣牽動，身上再一次爆發黑色的魔氣，一時之間，結界內的三種力量相互對撞，過於龐大的能量將空間都撞出了裂縫，一點一點地切割著他們的身體和靈魂！
楊婷婷發出疼痛的尖叫。
鄂靜白面露不忍。
鄂明秋狠狠將隋刀在他的身體里攪動，「你在不忍心嗎？你殺了她，還怕她會痛嗎？她當年被燒死的時候該有多疼，你知道嗎？！」
鄂靜白身上的皮膚被魔氣和鬼氣撞出一道道傷痕，宛如千刀萬剮，但是他的眼神仍然很鎮定，「我知道……」
在他變成旱魃的時候，他也曾被陽光灼傷過，就像是火焰在吞噬他的身體……
鄂明秋空著的那隻手貼在了他的心口，狠狠一抓，血花一下子灑滿了他的臉，「原來你也知道痛啊……讓我看看你的心臟到底是什麼顏色吧。」
他收攏五指，插進鄂靜白的心臟里，將那個器官緩緩地抓著往外拽。
鄂靜白悶哼一聲，利爪用力在鄂明秋的腹部攪動。
他們明明是血緣至親，骨血相容，但在這一刻，他們都只想用最殘忍的方式殺了對方。
鄂明秋終於將他的心臟拽了出來，血紅色的，不會跳動的。
「原來你的心也是紅的……可是不會跳，那又有什麼用呢？」鄂明秋低低笑著，然後手下一用力，直接捏碎了這顆心臟！
鄂靜白猛地噴出了一口血，但是利爪仍然堅定地將鄂明秋釘死在那裡，不讓他離開。
「就這樣吧……」鄂靜白呢喃著。
三種力量的碰撞已經到了頂點，黑中透著火光，火光里藏著血色，崩裂的空間將這處斷崖劈得千瘡百孔，楊婷婷慘叫著跌坐在地上，小小的身體被力量划傷，又被魔氣修復，痛得她翻滾不休。
鄂靜白悲傷地看著她，「一千年了，都該結束了……」
話音落下，結界內的火光就猛然大增，竟是將鄂明秋和楊婷婷的力量壓制住了！
他在燃燒旱魃最後的力量！
離得最近的鄂明秋一下子就被火光糾纏而上——連帶著和他在一起的鄂靜白。
「你說得對，」鄂明秋毫不介意自己被火光舔/舐/著，眼裡終於泄露出一分倦意，「該結束了……」
倦意只是轉瞬而逝，然後就變成了惡毒：
「可是你以為一切都能隨你所願嗎？！」
他的聲音拔高，鄂靜白設下的結界瞬間崩裂出一個口子，血紅色的光沖向外圍，將顏米一下子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