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枯萎的地獄之花(七十四)
南宮爵的病房裡。
比起魔伽意因為二次成熟期和青蟲獸蟲卵剝離帶來的虛弱,南宮爵更多的是需要整合他覺醒之後的力量,並且配合總辦外勤組做裸靈力者方面的數據測試,好適應他目前的身體情況,避免再次發生靈力暴動。
眾人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後天改造的裸靈力者,雖然封容也算是實驗品,但是他從胎兒時期就發生了變化,出生之時也的確是應運而生,羅成用不少代價換取了兒時的他的潛能。
南宮爵這種情況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好的是他憑空比別人多了可能幾百年都修鍊不出來的靈力,壞的是這部分能力不怎麼穩定,如果不把幻楓的心臟拿出來,隨便一個在覬覦著的強敵對上南宮爵,他都有可能因此而亡。
——他並沒有護得住這份力量的能力。
就好像他護不住魔伽意一樣……
南宮爵如是想。
他已經把自己悶在病房裡很多天了,除了配合總辦外勤組那邊的工作之外,他幾乎不怎麼吭聲,就那麼頹廢地坐在病房裡發獃。
一方面是源自於南宮爵自己內心的悲哀和無奈,但如果從另一方面來說,喬爭煬的人格雖然已經被擊潰,但是作為他的主要承載體,還互相搶奪過身體的支配權,南宮爵用蠻力將他打散,也難免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創傷。
起碼以前的南宮爵很少會有這種低谷到難以爬起來的頹廢。
陳先生知道他一直暗戀魔伽意,見狀就不免痛心疾首,多多少少也遷怒到了魔伽意身上——就護犢子這點來說,他和高茗還是很有話題可以聊的。
但是南宮爵的性格已經發生了不可逆的變化,為了不讓他惡化下去,南宮爵自己要堅持自救的同時,外界力量的介入是必須的,這個時候除了魔伽意,還有誰更合適呢?
陶幽鏡把魔伽意帶到了南宮爵的病房前,示意他單獨進去,並且跟他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魔伽意深感責任重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走進了那扇房門裡。
陳先生微微皺著眉頭。
高茗不悅地道:「阿意來幫忙,你還信不過他嗎?」
陳先生皮笑肉不笑,「你要是第一次知道周圍都是牛鬼蛇神,沒幾個正常人,你也信不過任何人的。」
高茗回想起他剛跟著魔伽意踏入靈異學界時的心情,便不吭聲了。
怎麼說呢,陳先生還是更倒霉的,高茗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群非人類的時候年紀還小,三觀還沒完全形成,接受能力也比較好。
陳先生和高茗差不多的歲數,這個時候基本上已經形成固定的世界觀了,結果自家藝人跑去拍個戲就變成了非人類,還把他拖進了這個圈子裡,要是膽子小一點的話早就嚇跑了,哪裡還敢踏進這個非人類的老窩裡?
高茗不免有點同情也有點幸災樂禍。
對比起經紀人們的小小分歧,魔伽意倒是一心想要給南宮爵幫上一點忙。
從某方面來說,魔伽意倒是覺得自己有點虧欠對方,畢竟喬爭煬是因為他才盯上對方的。
魔伽意自己頂多就是肚子里多了個蟲卵,拿出來就好,南宮爵還幫他打退了喬爭煬的入侵,倒是南宮爵自己得到的和損失的都不算少。
只是當時南宮爵無意識的不信任導致青蟲獸蟲卵被移到了魔伽意身上,差點兒害死了他,對於一心暗戀魔伽意的南宮爵來說,這個坎兒自然是很難邁過的,相對來說,其實他對自己的失望和自責才是最嚴重的。
魔伽意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也心知這件事對南宮爵的打擊壓倒了其他的一切,所以陶幽鏡提要求的時候,他才答應得那麼爽快。
魔伽意走進了病房裡,南宮爵背對著他坐在窗邊的藤椅上,此時正是夕陽西下,夏日的紅彤彤的,南宮爵蒼白的手搭在椅背上,顯出幾分虛假的生機勃勃。
南宮爵對他的進入毫無反應,彷彿已經拒絕和外界交流,魔伽意走過去,繞到了他對面的藤椅上,坐下來。
大概南宮爵以為是陶幽鏡進來了,閉目養神好半晌才睜開眼,然後他就愣住了。
魔伽意的容顏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俊美又動人,平日里的冷清也褪去了很多,他看著南宮爵瘦到凹陷的臉頰,心裡大致明白所謂的慢性自殺是什麼了。
魔伽意覺得有點迷惑。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痛苦到這種地步嗎?
就好像是他沒辦法理解高茗和倪采殷之間的愛情——不理解他們的愛情為什麼會那麼痛苦,不理解他們為什麼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還會依舊深愛著彼此?
哪怕是喜歡了高茗那麼多年,魔伽意的內心始終帶著作為王族的驕傲,他不屑於插足高茗和倪采殷之間的感情,也不會有那種求而不得的絕望,對於那段感情最痛苦的時刻,也不過是高茗為了他想殺了倪采殷,那讓他覺得他對不起高茗。
那麼南宮爵呢?
他對著熒屏上虛幻的魔伽意產生的愛戀,為什麼就能那麼深重,那麼悲愴,那麼義無反顧呢?
魔伽意本來想勸南宮爵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光環之下的莫大神並沒有那麼優秀,但是對上南宮爵的眼神時,魔伽意卻無端端產生一種感覺——他不會放棄的,他愛他,比生命更沉重,比蜜糖更甜蜜。
魔伽意的內心難以遏制地產生了一種衝動,也許是南宮爵眼中悲哀的灰燼和火焰般的愛情點燃了他平靜的心湖,魔伽意離開了陶幽鏡交代他坐在那裡的位置,走到南宮爵身邊,蹲下來,掌心覆蓋上了他的手背。
南宮爵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想要躲,又想要握住他的手。
魔伽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聲說:「南宮,你……真的喜歡我嗎?」
南宮爵凝望著他,專註如同凝望他的世界,他用沙啞的聲音說:「我愛你。」
他的深情讓魔伽意覺得如果不相信他都是一種罪惡,魔伽意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嗎?那我們可以試試嗎?」
南宮爵再次怔住。
「我是說,我們可以先做朋友,」魔伽意的眼底泛起了深深的笑意,「以談戀愛為前提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