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枯萎的地獄之花(三十八)
見完陶幽鏡之後,封容和林映空又掉頭去了魔伽意的房間。
不過魔伽意不在,一大早就和黃導去見緊急找過來的那位女演員了,房間里只有嶙嶙在收拾東西。
林映空有點意外,「你沒跟魔伽意一起出門?」
嶙嶙解釋道:「南宮老師也一起過去了,阿意說就是見個面的事情,都是熟人,就沒讓我跟著了。」
嶙嶙肯留下來,主要也是想跟封容和林映空說昨天夜裡的事情,一直記不住自己在做噩夢的魔伽意突然驚醒,卻把噩夢裡的內容記起來了,說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追他。
繼上一次魔伽意在睡夢中無法叫醒之後,他的情況又一次出現了變化,這讓嶙嶙十分擔憂。
另外,嶙嶙今天碰到了南宮爵,發現他的氣色也不太好,他的助理老金跟嶙嶙聊了幾句,說是南宮爵昨晚也做噩夢了。
一大早起床的時候,老金都被南宮爵的臉色嚇了一跳,還以為他真的跑去對魔伽意做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這聽起來不像是個好現象,封容蹙了蹙霉頭,叫上林映空,又返回了陶幽鏡的房間里。
陶幽鏡聽他們兩個把事情這樣那樣地說了一遍,頓時也陷入了沉思。
「你們是在懷疑……」陶幽鏡停頓了片刻,「喬爭煬把目標放在了魔伽意和南宮爵中的某個人身上?」
封容沉著臉道:「自從宜令見過三先生一次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看到其他『原罪』組織的人了。」
如果喬爭煬真的在盯著這個劇組,想要做點什麼來引羅成亦或者陶幽鏡出現,那麼他為什麼就露了一面之後便再無動作了?不說羅成出不出現,光是一個陶幽鏡在這裡,就足夠讓喬爭煬發瘋了。
「為什麼要加上南宮爵?」陶幽鏡又問,他以為喬爭煬主要針對的人是魔伽意,羅成那邊才盯上了南宮爵。
「他不一定是喬爭煬的目標,但是他跟這件事未必沒有關係……」封容道,「雖然戚烽緒說喬爭煬的目標是魔伽意,不管他是不是想把自己的人格轉移到魔伽意身上,我都持保留意見。」
畢竟是敵人,戚烽緒說得再怎麼情真意切,封容都不會完全相信,畢竟當初戚烽緒間接殺了季也的時候,他崩潰的情緒也那麼真心實意,可惜到頭來誰也說不上來他是在為什麼而哭泣。
林映空見封容這麼警惕戚烽緒,頓時感覺十分滿意,但還是乖乖地道;「我去查魔伽意和南宮爵最近的行程。」
如果喬爭煬要對他們下手,那麼時間間隔應該不會太長,畢竟魔伽意是最近才進入二次成熟期的,在他實力正常的時候,喬爭煬再怎麼能耐,也會激起魔伽意的本能反抗。
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的,林映空一個人先跑掉了,陶幽鏡給了花七是一個么么噠,花七是也出門說是給陶幽鏡買點補品了,房間里頓時只剩下了封容和陶幽鏡兩個人。
封容當即道:「我去找組裡的人問問有沒有找到龍七琪……」
陶幽鏡不咸不淡地道:「好好坐著,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封容只好重新坐下來,但仍是拒絕道:「我覺得我沒什麼問題,暫時不需要你的幫忙。」
陶幽鏡嗤了一聲,「需不需要是我說了算的,暗儡。」
他都直接叫名字了,封容只好乖乖地表示洗耳恭聽。
他妥協了,陶幽鏡倒是沒急著說話了,只是用一個微妙的眼神打量了他好片刻。
封容只好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陶幽鏡若有所思地道:「的確是沒有太鑽牛角尖了,昨晚調整狀態調了多久?」
封容想了想,「也沒多久……」
起碼大半個晚上吧……陶幽鏡心裡有數了,「自己摸出規律來了?」
封容也不好說,「可能吧,第一反應是先分析問題,等情緒上來了,事情也解決得差不多了。」
陶幽鏡點頭表示理解,這才道:「能說說么,具體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只是從封容和林映空的狀態之中察覺出不對勁,再觀察一下封容的臉色,就明白肯定是在他昏迷期間出了什麼事,而且和封容這個人切身相關,並且又不只是私事,才會連同林映空的臉色都那麼凝重。
如果只是私人的事情,封容應該還不至於情緒低落到讓枕邊人都為他擔心的地步。
封容遲疑了一下,才道:「發現了一點跟我的身世有關的事情。」
陶幽鏡先是思索,然後就扶住了額頭,「跟羅成有關?」
封容點了頭。
陶幽鏡明顯露出頭疼的表情,「他是你爸?」
「……」封容淡定的表情都幾乎裂了,「你想決鬥嗎?」
「不,我拒絕這麼野蠻的行為,」陶幽鏡義正言辭地道,但是這個嚴肅的神色保持不到兩秒鐘就破裂了,「所以說,羅成跟你的身世到底有什麼關係?」
封容嘆了一口氣,「你知道羅成做生物實驗的事情吧,雖然他跟我沒有血緣關係,但估計也算是我科學實驗上的父親了。」
饒是陶幽鏡能把自己的情緒精確控制,這會兒也忍不住有了幾分後背發麻的感覺,「……你讓我捋捋,這麼大的信息量,你能不能不說得這麼輕鬆?」
陶幽鏡是猜到事情有點大發了,但是沒想到這麼大發——換成是靈異學界內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這個靈異學界的英雄居然會跟戮血盟有關係,畢竟當年封印住戮血盟的頭目檮杌、挽救整個戰場的人就是他啊!
結果現在說靈執法部部長的出身跟戮血盟有關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封容看起來的確蠻鎮定的,該不鎮定的情緒都在昨天夜裡平復了,「跟羅成扯上關係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陶幽鏡不由得贊同:「這倒也是。」
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眼,靈異學界和心理學界的兩個大人物相顧無言。
陶幽鏡收拾好有點小躁動的情緒,嘖聲道:「你把這麼大的秘密告訴我,就不怕我爆出去?」
「不用擔心,」封容字正腔圓地道,「我們簽過諮詢保密協議的。」
陶幽鏡:「……」
話題再度死亡。
陶幽鏡忍不住怒道:「這諮詢沒法兒做了,你這態度不行!」
封容揚起眉頭,「哪裡不行了?」
陶幽鏡不高興,「作為來訪者,隨便懟諮詢師是個什麼意思?」
封容糾正他:「是你硬要我留下來的。」
「……」陶幽鏡在想,他現在把這尊大佛趕出去還來不來得及?
封容不懂陶幽鏡內心的悲傷,反過來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陶幽鏡沒好氣道:「我又不是你的下屬。」
封容沒搭理陶幽鏡的發脾氣,在他看來這個傢伙就是被捧得太多了,稍微不順心就能搞得人仰馬翻,以前老是聽說哪個私生活混亂的種馬在跟他做完諮詢過後就不舉了,哪個虛偽的笑面虎又在輔導完了之後哭著跑去做好事,大家是又怕他又敬他,偏生陶幽鏡還有這麼資本來作死,現在還有花七是願意遷就他,難怪脾氣越來越差了。
「分析一下羅成這個人吧,」封容道,「我想聽聽你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
陶幽鏡納悶了,「我是留你下來跟你談心的,不是來跟你談論公事的。」
封容一本正經地道:「這就是我的心結,所以我們談這個就行了。」
陶幽鏡想送客和坑他一頓之間徘徊。
封容不慌不忙地提醒:「孫璟……」
陶幽鏡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被人掐中軟肋的感覺不太好,他好像可以理解有些患者在跟他談心完了之後,總是一副特別想揍他的心情了……
「羅成這個人……」陶幽鏡打起精神來,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羅成的形象,十分客觀地道:「他是一個可以改變時代的人。」
這可不是一個能隨隨便便說出來的評價,封容挑起了眉頭,但是沒有反駁。
「如果說伽利略打破了神學的盔甲,達爾文撕破了上帝的面紗,那麼羅成無疑可以做一個改變人類進化史的人,」陶幽鏡攤了攤手,「如果他想的話。」
封容陷入了沉思之中。
陶幽鏡搖了搖頭,「其實說羅成的本性有多邪惡,我倒未必這麼覺得,只能說是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他選擇了和這個世界主流並不契合的方向,歷史上這樣的人幾乎都是名聲響亮的大人物,他們被分為正義和邪惡,其實不過是看他們改革得是不是成功而已……當然,還得看是不是真的符合大部分人的需求。」
封容道:「你的意思是,你覺得羅成做的事情未必是錯的?」
「你讓我從唯物主義還是唯心主義出發?」陶幽鏡笑了笑,「怎麼說呢,我不太清楚羅成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他顯然在試圖做一些改變人類和非人類格局的事情,或許他改變的方向也是好的,但是我覺得我們現在的環境也不錯,那麼他就只能是錯的了。」
換做十年前,陶幽鏡都不會說這樣的話,那時候的人類和非人類之間的摩擦還是不少的,可是自從靈安全局正式接管靈異學界的秩序之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戮血盟也許能做改革時代的那一把刀,但是它出現的時機不對,方向也不是現在的生靈能夠接受的,那麼這把刀就只能折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