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枯萎的地獄之花（三十五）
說實話，看到小馮的時候，南宮爵是警惕的。
因為龍七琪不是個好人，對於跟她一夥兒的人，南宮爵也不蠢，當然不會傻白甜地在事情明朗之前就把他們區分開來，防人之心總是不可無的。
小馮摔在地上，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南宮爵雖然防備，但還是伸手拉了他一把。
「謝謝南宮老師。」小馮站穩之後，便如是道。
「我撞了你，你不用謝，如果沒受傷的話我就先走了。」南宮爵毫不婉轉地表示自己沒空和他聊天的意思。
小馮先是一愣，然後搖了搖頭，「我沒什麼事，南宮老師先去忙吧。」
南宮爵便立刻伸手按電梯下行鍵了。
不過電梯停在下面，上來還需要十幾秒鐘，如果這不是十樓，跑一圈會弄亂造型，南宮爵都想直接衝下去了。
小馮居然沒有立刻走，而是站在那裡看著他，忽然問：「龍老師失蹤的事情，南宮老師知情嗎？」
「聽警察說了，」南宮爵不動聲色地道，「具體情況不太清楚，你沒有去配合警方調查嗎？」
小馮搖了搖頭，「我只給龍老師當了一天助理，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呢？」南宮爵不明白他跟自己說這個有什麼用。
小馮定定地看著他，冷不丁問：「南宮老師相信魔鬼的話么？」
電梯正好在這時發出「叮」的一聲，全身心注意著電梯樓層的南宮爵沒太聽得清楚，「什麼魔鬼？」
小馮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想提醒南宮老師你——魔鬼都是很狡猾的。」
南宮爵莫名其妙地進了電梯，按了一樓的數字鍵，電梯門漸漸合攏，南宮爵透過越來越小的縫隙和小馮對視了一眼，覺得對方的眼型分外地好看，可就是那眼神……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讓人汗毛豎起。
電梯門徹底合攏，並且向下行進，南宮爵想著就要「偶遇」上魔伽意，心情瞬間好了起來，就把小馮的事情拋在腦後了。
與此同時，封容出門去幫依舊覺得還餓著的林映空買夜宵。
這家酒店坐落在影視城的邊緣，周圍就有一條商業小吃街，封容打包了不少東西，準備順便拿給待會兒會過來開會的總辦外勤組組員們。
拎著大包小包的封容一轉身，就看到戚烽緒頂著小馮的樣子坐在一家賣燒烤的大排檔前，周圍都是三五成群熱熱鬧鬧的，只有他一個人坐在桌子上，點了雙份的各色燒烤，開了兩瓶啤酒，擺了兩個杯子，最終只有一個人落寞地在喝酒，桌子上的吃食紋絲不動。
這個時候的戚烽緒，看起來還真的有那麼幾分不久於人世的凄清樣子，大排檔的老闆估計腦補他是失去愛人的傷心人，也沒管他這種看起來神經兮兮的舉動，還特意給他多送了一瓶啤酒。
封容皺了皺眉，沒有當做沒看到，而是主動走了過去，看到桌子上有一個空瓶子，看來戚烽緒已經喝了好一會兒，但是他的眼神很清明，估計這麼點啤酒也喝不醉。
「暗部長，坐下來一起吃夜宵么？」看到封容靠近，戚烽緒也不驚訝，還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
封容沒有坐下來，只是站在旁邊看著他，問：「有意思嗎？」
殺了人，又在這裡緬懷悼念，有意思嗎？
戚烽緒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濛，但是那抹動搖很快就消失了，依舊是那副沒有醉卻愈發顯得醉生夢死的模樣，他仍然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用，不知道他能夠再做些什麼，他做不了好人，也做不了壞人不好不壞也做不了，但是戚烽緒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很招人煩，所以也沒打算給自己辯解，算是留下最後一塊遮羞的布片。
封容看著他，最後還是搖了頭，什麼都沒說，直接就轉身走了。
話已經說盡，每個人都有自己該活的人生，如果自己不去努力選一個方向，沒人能替他們掌握舵盤。
只要還活著，走錯路了就有換個方向的能力，但是很多人都把活著當成是死了，看到前路漫漫，往往先拿起來的不是武器，而是借口。
就像是戚烽緒說的，我選擇了，我沒能力改變，但我也不想接受。
就像是人們決定了隨性自在，最後卻又懊惱自己沒有堅定追隨一個目標，以至於一事無成，沒法兒看開，又沒法兒再站起來往前跑，那就只能自怨自艾了。
戚烽緒看著封容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發現他真的一次都沒有回過頭，不免苦笑起來。
這樣真好，錯了就是錯了，過了就是過了，大名鼎鼎的靈執法部部長也有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也有一生不得釋懷的遺憾，但是他不會沉溺在過去，只會挺直著脊樑跋涉前行。
戚烽緒羨慕封容的迎難而上，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所在這裡，像是一個見不得光的老鼠，用懲罰自己的方式來麻痹自己，跟自己說，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好像這麼說真的有用，真的能證明自己沒有廢到不可救藥似的。
封容一路回到酒店，正好看到南宮爵從旁邊擦肩而過，他下意識問了一句：「去哪裡？」
南宮爵身上還疑似藏著兩種不明物體呢，封容擔心他單獨出門會有什麼事。
南宮爵卻沒停留，直接扔給他一句「找魔伽意」就跑了，封容聞言，搖了搖頭，這才往酒店裡頭走去了。
南宮爵的表現太明顯，封容都看出來了，就是不知道魔伽意什麼時候能拐過彎來，碰上這種事情，當事人往往是最遲鈍的。
南宮爵被小馮耽誤了一段時間，跑到樓下的時候還擔心已經錯過了魔伽意，但是等他跑到酒店去停車場的那條路上，遠遠地就看到了魔伽意和嶙嶙並肩走過來，南宮爵立刻慢下腳步，整理了一下衣領，這才裝作散步似的迎面走過去。
魔伽意果然很快就看到他了，儘管那張完美無缺的面孔被擋在寬大的帽檐和平光眼鏡之下，但是仍然看得出是南宮爵，魔伽意有點意外。
「南宮，你怎麼還沒休息？」魔伽意看了一下時間，都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南宮爵清了清嗓子，很自然地道：「睡不著，出來走走。」
魔伽意以為南宮爵是在為自己身上的麻煩而憂心，便寬慰了他幾句，南宮爵趁機和他並肩往回走，製造一段短短的「二人世界」。
被忽略了的嶙嶙：「……」
算了，為了二十七殿下的幸福，他還是不湊過去了。
在南宮爵的計劃里，他應該是「偶遇」了魔伽意，然後兩個人慢慢散步回了酒店，然後他把魔伽意送到了房間門口，兩個人氣氛美好地互相道晚安……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南宮爵十分悲催地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細節——他住在十樓，而魔伽意住在十二樓，他該用什麼理由把魔伽意送上去，再自己默默滾下來？
但沒想到的是，魔伽意居然主動邀請他上樓了！
南宮爵欣喜萬分。
嶙嶙驚訝無比。
結果魔伽意說，他只是想指導一下南宮爵儘快學會修血的訣竅，一旦他丹田裡的東西有什麼異動，南宮爵才有自保的能力，不然就真的是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玩完了。
雖然不是什麼風花雪月的理由，南宮爵依舊十分高興地登堂入室了。
嶙嶙默默地想，他到底要不要幫忙助攻呢……
對比起魔伽意和南宮爵那邊的溫和氣氛，封容的房間里倒是一派嚴肅，連美味的宵夜都沒能拯救總辦外勤組這群吃貨的心情。
原因是封容並沒有隱瞞他裸靈力者的身份是被「人造」出來的事情，只是省略了其中的種種複雜劇情，給組員們說了一下刪減版而已。
但是這仍然能讓一群下屬氣得原地跳起了。
林映空自己也生著氣呢，只是不好表現出來讓封容擔心，但這會兒也沒心情安撫眾人，只是沉著臉坐在那裡不吭聲。
封容還以為林映空是靈力沒有恢復，所以臉色差，忙不迭把打包好的老火靚湯遞給他。
林映空不忍心拂了自家部長的好意，只能忍著氣喝湯。
「天譴這種東西都敢拿來玩，羅成真的是瘋得夠徹底的，」乘小呆生氣地道，「他到底是想幹什麼？真的想掀翻三界嗎？」
脾氣好的丁有藍也難得是冷著臉的樣子，「我們應該找找在二十多年前出現過幾次這樣的異常天象，說不定就能推導出他拿什麼人做過實驗，也許能找到線索。」
封容卻搖了頭，「天譴並不是只以天降異象的形勢出現的，夢……我朋友百里夢鄢也是裸靈力者，他出生的時候就沒有異常，但是他是極陽之子，五行之中全是剛烈之氣，尋常人碰上他都會被他克掉運氣，可以說是變相的天煞孤星的命格。」
這也算是天譴的表現形式之一。
祝孟天回想了一下百里家族的資料，「對，百里夢鄢出生之後，就是百里家族家底中落的轉折點……當然，我個人覺得跟他沒太大關係，百里家族的底蘊本來就被掏空了，要是他們培養百里夢鄢十八年，那麼他就能把百里家族的名聲撐起來。」
「可惜誰讓他們家族那麼目光短見呢，」費蓉接話道，「直接把極陽之子捨棄掉，丟進妖獸的嘴裡，保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後代，百里夢鄢的父母做的蠢事早就是靈異學界十大笑話之一了。」
狄冰巧把這個討伐百里家族有眼無珠的話題掰回來，「所以，能確定百里夢鄢不是羅成的實驗品之一？」
封容沉聲道：「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