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沙漠逃生記（三十七）
孔先生看向林映空的雙眼，忽然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孔先生一句話，就踩到了靈安全局一群人中的雷區，祝孟天他們雖然臉色不變，但是已經紛紛暗自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只有林映空這個當事人是最淡定的，他甚至還筆直地迎上了孔先生的視線，微笑的樣子看起來幾乎沒有瑕疵，「孔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孔先生被其他人的殺機鎖定，倒像是毫無所察，只有他手下的大鷹戒備地看著他們。
「你的眼睛里充滿了黑暗，」孔先生注視著林映空，「它遮擋住了你的光明。」
他居然說出這種中二的說法，可是孔先生的氣勢平靜淡然如同佛前僧人，這樣的話聽起來竟然還有幾分玄妙的意味。
只是太不符合他戮血盟二把手的形象了……
林映空對祝孟天他們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放鬆，但也並沒有正面承認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難道孔先生不是希望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
一陣夜風拂過，孔先生的白髮被吹了起來，有一縷髮絲清冷地搭在他的眉宇之間，他緩慢地將頭髮拂開，道：「人是不能憑自己的希望去設想這個世界的，世界有它自己的規則，我們只能順應。」
林映空笑了笑，「但我一向都喜歡人類關於『人定勝天』的說法。」
孔先生沉默了一下，才說：「每個人最開始都是願意去這麼做的，但是我從未聽說有人做得到，即使順應了心意，也不過是因果循環，有舍有得。」
祝孟天和鄂靜白幾人面面相覷。
他們還真沒想到孔先生居然還是個悲觀主義者，一副大家都別爭自有命運定乾坤的架勢。
可是這畫風不對啊，明明戮血盟都快要來個改天換地了，結果他們的頭兒之一說他們這叫順應規則？順應的到底是哪門子的規則，才會讓他們都快把整個靈異學界折騰散了？！
就在這時，白叢丘和佘巡走過來了。
白叢丘耳朵靈敏，應該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一身白袍仙風道骨地走過來，任是誰看起來都覺得像是個十分靠譜的上古戰神。
「因果循環和人定勝天並沒有衝突，」白叢丘拂袖坐下，如是道，「萬物生靈都要依照因果循環，一旦種下足夠的因，得到逆天改命的果也不是難事，孔小友，古往今來，這些事情我見得多了，只是看你這麼看待罷了。」
孔先生默然片刻，才道：「或許你說得對。」
但是他沒說他贊同白叢丘的說法，想來戮血盟的二把手也不會是那麼容易動搖的人。
祝孟天對白叢丘做了個手勢，示意孔先生似乎知道林映空的眼睛出問題了。
白叢丘內心一凜，面上就帶出了幾分冷意，他直截了當地道：「前兩天我們被一群帶毒的妖獸襲擊了，孔先生知道這件事嗎？」
孔先生輕微愣了一愣，「林助手的眼睛是被那些妖獸弄傷的？」他搖了搖頭，「不可能，那不算是劇毒的妖獸，我只知道你們被襲擊了，但我不清楚其中內情。」
說話的同時，孔先生把眼神投到了分散在四周的車隊成員身上，他們井然有序，進退有度，對孔先生也是十分尊敬。
但是如果仔細查看，就能發現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是貌合神離的，隱隱將這批幾十人的隊伍分作了兩撥。
靈安全局這邊的幾個人都心裡瞭然——孔先生這是在暗示他的車隊里有羅成的人，這些事情可能是羅成的下屬做的。
白叢丘他們當然不會憑空就相信孔先生的說法，但的確也是有意在留意那些屬於羅成的人馬，並且暗自猜測——
羅成剛剛把奇恩拉下馬，現在是準備跟孔先生這個老派勢力之主對抗，才會引得孔先生現身於死亡之漠的嗎？
而在高速移動中的綠洲里，羅成還不知道孔先生已經在靈安全局的人面前編排了他一頓。
羅成正在被幻楓和封容以及百里夢鄢共同敵視著，大有勢力二對一的節奏。
造成這樣的局面的理由也很簡單，第一，羅成放倒了幻楓，又間接「威脅」了他將綠洲移動到死亡之漠的邊緣，幻楓自然是看他不順眼的。
第二，還是跟那瓶麻醉劑有關，百里夢鄢雖然比幻楓更早醒來，可是他沒有幻楓的那麼高深莫測的實力啊，所以醒來之後一直覺得渾身乏力，之前一直坐在牆角邊上閉目養神，就是因為他現在行動不方便。
這下不僅百里夢鄢更加敵視羅成了，連作為緩衝的封容也對羅成的態度強硬起來，雙方之間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聯盟瞬間就斷開了，幸好這裡是一片綠洲，暫時不愁吃喝，不然他們指不定會不會因為物資而打起來呢。
當然，說是為了百里夢鄢，實際上封容和羅成雙方都明白，他們原本的聯盟就是在羅成被抓的不公平狀態下結成的，基本上沒什麼約束力，除非生死關頭，不然他們分分鐘就能撕起來，那還不如趁這個機會直接拉開距離，免得還要虛與委蛇。
羅成是不介意，但是無論封容、百里夢鄢還是顏皓都對這個沒興趣。
要不是幻楓這個第三方在虎視眈眈，超級風暴也在威脅著眾人的性命，他們兩方估計這會兒就該你死我活了。
形成這樣的局面，百里夢鄢是最高興的，但他也不是沒腦子的，很快就把目前的情況整理了一遍。
「羅成和你說了什麼？」百里夢鄢如是問道，「你怎麼就突然跟他翻臉了？」
無論是他還是顏皓，他們的態度都在其次，重要的交鋒都在封容和羅成身上。
封容聞言，搖了搖頭，道：「沒翻臉，不過也差不多了，他明裡暗裡暗示我們聯合起來，和支援的人馬裡應外合，殺了幻楓。」
百里夢鄢皺眉，「他是吃飽了撐著么，能跑掉就行，跟一個上古之神的心魔死磕什麼……」
說到一半，百里夢鄢就頓住了，「他是這麼暗示，但是沒說出來，只是在誤導我們？」
封容見他肯仔細去想，內心有點安慰，他這個弟弟天賦強盛，習慣一力降十會，靈異學界里的確也少有能弄得死對方的陰謀詭計，很多事情能有打架解決的都這麼解決了，沒想到他也會有肯動腦多想想的時候。
「顏皓認出了幻楓是心魔，我覺得很奇怪，後來聽羅成這麼暗示，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封容道，「我一直覺得羅成和顏皓掉進死亡之漠里的前因後果不太對，現在想想，這次來死亡之漠，包括碰上這個綠洲，應該是個意外，不過羅成一定以前就有所準備，早就想來這裡了，我一開始想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麼，看到幻楓之後，那就連猜都不用怎麼猜了。」
他和百里夢鄢是裸靈力者，葉子是裸靈力者，神子幻楓也是裸靈力者，更不巧的是，戮血盟背後的主人也是裸靈力者，這麼多巧合碰在一起，那就不叫巧合了。
「看來幻楓對他很重要，他連馬腳都來不及掩飾了，」封容的眼神微冷，「當然，他也不需要掩飾，他很清楚他做什麼都不會讓我們相信，乾脆就大大方方把事情擺出來。」
因為，即使是這樣，封容他們也沒辦法在這個關頭破壞羅成的計劃，無論是他們自己的性命還是支援人馬的性命都是需要保障的，這個可以移動的綠洲就是他們目前能找到的最合適的工具。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們還是希望可以把幻楓從羅成的手裡搶回來，羅成去過尊偶村，也很了解幾千年前尊偶國的事情，神子幻楓，說不定對他們來說是不一樣的。
「還有，」百里夢鄢又道，「我被麻醉的時候還是保留了一份清醒的，我記得顏皓靠近過我，在我邊上呆了差不多十五分鐘，但是什麼都沒做。」
封容露出了幾分沉思，「他居然沒趁機搜你的身，拿走靈力結晶……」
到底是他們覺得得到了幻楓就不需要靈力結晶了，還是一開始羅成就不是想偷走靈力結晶，而是利用它來做什麼呢？
而在另一邊，羅成和顏皓正在湖邊收拾那些被麻醉的獵物——羅成在收拾，顏皓在發獃。
羅成無語地看他一眼，但確定了周邊沒人之後，他還是道：「怎麼樣？」
顏皓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他的親和力沒那麼高。」
羅成點了點頭，顯得不怎麼意外，「我就知道只有他是最合適的，就算是親兄弟，基因也是有差別的。」
顏皓慢吞吞地道：「他們一個是火，一個是水，不是本來就不一樣嗎？」
「問題是，火不是純粹的火，它還帶著冰，當然要測試之後才能算數了，」羅成平靜地道，「如果能有一個備用的，那就最好了。」
顏皓垂下眼帘，「無聊。」
羅成不置可否，「覺得無聊也沒關係，反正你不需要了解這些事情。」
顏皓看了看清澈的湖水，裡面基本上看不到有魚的存在，「我想吃蝦。」
羅成笑了笑，「別急，再等幾天，我們就出去了。」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車隊里，有人恭恭敬敬地敲響了孔先生所在的車輛的車窗。
大鷹從裡面放下車窗，看著他。
他垂下頭，溫順地道：「有羅成的消息了，麻煩您轉告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