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眾神訓練營（八十一）
即使早已經對當日的場景有所想象，此時此刻聽罷，費蓉心底還是挺不好受的。
奇恩看了她一眼，道：「我記得當時總辦外勤組也在東陵研究所附近吧，邢鈞重傷了羅成，羅成當時驚訝多過生氣，還想問邢鈞為什麼，但是邢鈞瘋了……別這麼看我，你就是瞪我我也是這麼個說法，你們自己知道的，他把那個靈力掃描儀器打開了，如果當時你們一個運氣不好，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但是邢鈞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直接按了開關，完全就是敵我不分！當時他的手下全部都還在場呢，他就這麼做了，你們說他不是瘋了是什麼？」
費蓉冷冷地道：「閉嘴。」
乘小呆也嘟噥道：「關你什麼事。」
他們當然知道邢鈞已經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對覃邊海的思念以及失去他的痛苦中失去理智，但是這也輪不到奇恩這個不比羅成那廝好上多少的貨色來評價，這傢伙還是先顧好自己再說吧！
問完關心的事情之後，費蓉這才放過奇恩的命/根子，奇恩大鬆了一口氣，還以為他們是瞞著那位靈執法部部長跑來嚴刑逼供的，卻沒想到他們問完之後……呃，就拎著他走人了。
原來真的是那位暗部長打算見他嗎？奇恩頓時精神起來，他已經快要被這捆了大半個晚上的無聊逼瘋了——只要有個人能理理他就好，唔，前提不是費蓉那種動手動腳的。
片刻后，奇恩果然再次被扔到了封容腳邊——離得三米遠的那種，被五花大綁的奇恩努力坐起來，保持一個瀟洒一點的姿態，他乾咳一聲，看向不遠處那個面色平淡的英俊男人，道；「又見面了，暗部長～」所以我們現在能好好談談了么？
封容似乎在忙活什麼，先是看了去提人的費蓉和乘小呆一眼，這兩個組員集體望天，彷彿沒有注意到封容的眼神似的，封容也不多說什麼，終於把目光移到了奇恩身上，眉尖輕微蹙了一下，彷彿有些奇怪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在奇恩提心弔膽的時候，他忽然聲線穩穩地道；「你……」他頓了一下，「還沒跑？」
「……」奇恩差點兒脫口而出罵了娘，敢情這位暗部長以為他已經跑掉了，所以才一直沒想起來搭理他么？可是他能跑掉的話為什麼還要那麼窩囊地被一個小姑娘拎著匕首威脅啊！！！
奇恩險些就把自己的臉給憋成了豬肝色，這才把罵娘的衝動憋回去，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暗部長你說笑了，我還沒來得及和你敘舊，怎麼會跑呢？」
站在封容背後拿著平板不知道在處理什麼事情的林映空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雖然那眼神里沒什麼意思，但是奇恩還是覺得後背一麻，簡直想要掀桌了——卧槽，還能不能好了，把他晾著幾個鐘頭不管就算了，好不容易見個面，他就說兩句客套話怎麼了，他又不是皮糙肉厚的羅成，哪有那麼肥的膽子來調戲靈安全局的移動標誌啊，別說是靈安全局的那群護主狂魔，就是暗儡的粉絲也得活撕了他不可！
奇恩被林映空那一眼看得臉色變化成五顏六色，封容看著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不過沒怎麼管，只是陳述事實道：「焦書音和丘纓跑了。」
意思就是覺得他會被他們救走？奇恩琢磨著這位暗部長的言下之意，覺得有些捉摸不透，對方這是在試探呢，還是在表明要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呢？奇恩在戮血盟里雖然掌管著原本四分之一的勢力，但是一向愛玩愛鬧，不是軍師型的人物，聰明，但是和羅成不同，他的聰明不在琢磨人心上面，而是在怎麼樣瞎折騰刺激所有人為了追求力量發瘋上，他不擅長玩弄陰謀詭計，只知道怎麼樣讓人瘋狂，可是他的方式和羅成相比也是略遜一籌，羅成是你內心不黑暗都能把你引誘墮落了，但是奇恩只能把原本就有墮落傾向的人從平地往下拉而已，境界上就差了一截，輸給羅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這會兒讓他跟封容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遊戲，他就更抓瞎了。
他只喜歡設陷阱讓人家猜，不喜歡自己親自上陣啊！
說白了，就是奇恩是有本事，但是不夠有本事，他就是天生享樂的性情，戮血盟護著他的時候他自然玩得風生水起，要他自個兒在困境中掙扎，他就撲騰不起來了。
奇恩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弱點，他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再世梟雄，上次有邢鈞撐腰，他還能四處溜達，敢妄圖跟靈安全局聯個盟，邢鈞死了之後，他又不得不一個人奮鬥了，所以這大半年就一直躲躲藏藏不和羅成正面杠上，他是想搞死羅成，但也不打算親自上，只是四處網羅一大批像是焦書音那樣和羅成有血海深仇有本身有能耐的人，大傢伙兒聯合起來一起弄死那個變態得不像是人的傢伙！
故而，面對封容的時候，想了一通還是沒想明白的奇恩也不折騰自己的腦細胞了，自暴自棄地道：「暗部長你就直說吧，你想我做什麼？」
封容挑眉，低頭注視著這個被拎來拎去弄得灰頭土臉的男人，猶然記得當時在鳴鏡度假區時對方那副精怪百變風流天生的模樣，但是現在的奇恩倒真的像是被追久了的喪家之犬，原本那貴族范兒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整個人都顯得低調暗淡了很多，不過大概是被這顛沛流離的生活折騰多了，他的態度也圓滑多了，頗有些能屈能伸的意思，作為一個壞人，他也算是做得夠憋屈了。
自作孽不可活，封容當然不會同情對方，只是對他這副樣子有點好奇而已，也不知道是怎麼被羅成折騰出來的，怎麼看怎麼憔悴，封容也不真的開門見山，只是捉摸不透地說了一句：「你自己說說，你能幹什麼吧。」
奇恩有些困惑地看了封容好幾眼，直到被林映空再次笑眯眯地甩眼刀警告之後才把目光收回來，還真的坐在地上苦思冥想了起來，似乎在猶豫不決著什麼，好半晌才道：「我可以把戮血盟第三方勢力的秘密告訴你們，那麼，暗部長，你會放我走嗎？」
他說到這裡，總辦外勤組所有成員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了他們身上，原本一臉平靜的封容眼中都掠過一絲若有所思，不得不說，奇恩提出來的條件實在是很有誘惑力，他們從去年開始就重啟了對當年釀造反聯盟之戰的戮血盟組織的調查，越是深入越是觸目驚心，無論是白叢丘那邊的百年孜孜不倦，還是邢鈞二十年的孤身涉險，初始研究所的研究資料，覃邊海的無意識行動，亦或者是總辦外勤組無數次和羅成交鋒后追查到的線索，都能讓靈安全局從一開始的被動挨打變成了慢慢可以反擊回去，可是他們查了那麼多資料，得到了那麼多情報，始終還是未能確定最近幾十年裡，被一分為三後來又合而為二的戮血盟第三方勢力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這個掌控了戮血盟一般力量的勢力又在暗地裡做著什麼樣的舉動，羅成的實驗已經遍布各地，實驗品生死無數，那麼這個第三方勢力會不會在做著更為觸目驚心的事情呢？
總辦外勤組不知道，封容不知道，白叢丘也不知道。
所以，奇恩提出來了一個他們幾乎不可能拒絕的條件。
但是封容卻問：「你只是需要我們放你走？」
奇恩愣了一下，他只見過討價還價的，還沒見過主動加價的，有點納悶：「暗部長的意思是……？」
封容轉動著手中的簽字筆，「我記得，上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說過，想和靈安全局聯手……」
「不了！」奇恩的臉差點兒就綠了，「我還不想和羅成正面杠上，真的，就讓我默默地在背後拖他後腿吧！」想也知道，一旦跟靈安全局聯手，如今靈安全局又下了決心要弄死羅成，把戮血盟連根拔起，奇恩無論如何都不想去摻和一腳，如果說以前他還對從小就在裡頭長大的戮血盟抱有一絲幻想，這大半年的流亡生活已經足夠讓他清醒了，他如今想幹掉羅成只是因為羅成不死，他就總有一天會被對方弄死，但是讓他和戮血盟對著干？別逗了，一個靈安全局撞上去都不一定能把它撞沉了呢，靈安全局不是不厲害，可是它太年輕了，怎麼對付得了那黑山老妖一般的戮血盟？！
奇恩死活不肯和靈安全局結盟，哪怕封容主動提出庇佑他，他也不願意鬆口，封容大概清楚奇恩心裡頭是什麼想法，對於戮血盟的忌憚又多了一層，能讓一直在裡面生活還曾經掌握過四分之一權力的人都對它避之不及唯恐被碾壓，可想而知那個組織到底帶著怎麼樣詭異的魔性了，封容倒也懶得逼迫奇恩，如今的他被羅成收拾得不要不要的，除了肚子里的那堆秘密，倒是也沒有多大的價值了——至於放了他會不會危害世界和平？算了吧，奇恩疲於應對羅成還來不及，他還能騰出手去幹壞事的話，那都是對他的能耐的最高讚揚了。
奇恩這個人，不是不厲害，可是對比起羅成那妖孽般的存在，就實在不顯眼了，也無怪乎被戮血盟當成棄子拋掉了。
奇恩不肯妥協，封容看了林映空一眼，林映空便笑眯眯地上前去和奇恩談了一會兒人生，逼得對方不得不多吐幾個秘密作為交換，這才鬆口答應了回頭就放他走，奇恩一臉的欲哭無淚生無可戀，他一直以為那位暗儡部長的手段狠是狠，但是至少正兒八經的，可沒想到他的助手這麼流氓，完全簽的就是霸權不平等條約啊！
可是簽都已經簽了，奇恩也沒法兒反悔了，蔫頭蔫腦地能說得出來的秘密給總辦外勤組說了一下，首先第一個，他說的是：「你們靈安全局之前是不是丟了個醫生？很厲害的那種？姓孫還是什麼來著？」
在旁邊一直不吭聲的狄冰巧登時就站了起來，「孫璟？你知道他的下落？」
孫璟就是靈安全局總部的一大醫術聖手之一，狄冰巧和蒙弧的老師，之前在協助陶幽鏡剷除邪惡的心理組織「原罪」的時候，孫璟因為對陶幽鏡身上的蠱毒「神農淚」很感興趣，所以不遠千里跑到了j市為他研究解藥，卻沒想到羅成趁機布局，把孫璟給帶走了，一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到如今也沒什麼消息，沒想到大半年沒有出現過的奇恩居然會如此神通廣大。
奇恩見狄冰巧激動，被嚇了一跳，有些摸不著頭腦地道：「我只是剛巧摸到了這個消息，你們感興趣嗎？」他現在已經在衡量到底什麼樣的秘密來換自己的小命比較划算了——畢竟，呃，下次指不定又會倒霉一次，還是留點底牌下次用好一點……
狄冰巧並沒有越權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向了部長大人，眼帶詢問之意，封容輕輕一點頭，道：「可以，說吧。」
他這麼一開口，冷冷淡淡的，倒是顯得對這個秘密沒有那麼迫切了，奇恩拿不准他的態度，只能硬著頭皮道：「據我所知，那個孫璟現在不在羅成手裡了，他把人劫走之後就轉了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孫璟現在就在木無施手裡。」
驟然聽到木無施這個名字，總辦外勤組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來是誰——那個有名的靈異學界投資家，投資了一大批的醫院以及研究機構，據稱是為了他罹患絕症命不久矣的未婚妻，之前三番兩次想邀請孫璟過去，但是上一次孫璟失蹤的時候總辦外勤組就和他見過面了，他看起來對此並不知情，也沒有證據表明是他和羅成有什麼關係啊！
總辦外勤組的組員們隱晦地面面相覷，封容不動聲色地問：「木無施是什麼人？」
「這就跟我要說的第三方勢力有關了，」奇恩道，「其實戮血盟的第三方勢力比我和羅成存在的時間要久多了，只是頂頭的那位先生不愛管事，才會分出一半來給我和羅成，不然別說是羅成這個後來居上的，就是我也沒辦法管權，畢竟那位先生是個很厲害的人。」
奇恩的言語之中不乏對「那位先生」的敬畏之情，封容的眉頭輕微揚起，「他是誰？」
奇恩說到這裡的時候卻搖了頭，「我不能說……」在總辦外勤組的成員們集體瞪過來之前，奇恩就急忙改口道：「也不是不能說，是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麼說，那位先生……我們一直管他叫孔先生，可是他常年不出組織，在外頭也沒有名號，我不知道怎麼跟你們說。」
祝孟天聽著覺得有點不耐煩了，「那你說的不是廢話嗎？」
奇恩聳了聳肩，「所以我才跟你們提起木無施，他是孔先生的……」他想了一會兒，才找到合適的形容詞，「算是夢中情人之類的吧，反正孔先生沒有愛好，沒有區別對待的人，他只喜歡搜集木無施的資料，一年只出一次門，就是去見木無施，但至於木無施是他的什麼人，跟戮血盟有什麼關係，我從來沒有搞明白過。」
奇恩的表情看起來並不像是在扯謊，總辦外勤組的成員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大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解之意——這戮血盟啊，是越查越是複雜了……
既然奇恩都這麼說了，眾人只能姑且相信他的話，乘小呆突然問：「既然你不知道木無施和戮血盟是什麼關係，那麼羅成為什麼要把孫璟交給木無施？」
奇恩撇嘴，「還能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想討好孔先生么？他雖然把我拉下馬了，搶了我的勢力，可是他跟孔先生還是叫板不起來的，這幾年他是越來越過分了，我覺得可能是孔先生看他不順眼了，他才迫不及待想間接討好孔先生。」
大傢伙兒聽著，覺得有點難以想象，羅成那種人已經足夠天不怕地不怕了，那位孔先生究竟是厲害到什麼地步，才能讓羅成都不敢和他叫板，只能採取迂迴戰術來曲線救國？
封容聽得倒是沒什麼表情變化，只是在奇恩說完之後，問了一句：「孔先生就是戮血盟的最大掌權人？」
奇恩點頭，「對啊，他最大。」
封容卻是接著問：「那他效忠的是誰？或者說，戮血盟背後的人是誰？」
奇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沒吭聲，總辦外勤組的組員們也是心裡一咯噔——怎麼背後還有人啊？！
奇恩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才吭哧吭哧地遲疑不決道：「我不知道暗部長你是怎麼查到的，但我只能說，孔先生背後的人我也從來沒有見過，組織里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回事，以為孔先生才是我們的主子……」他深吸了一口氣，「至於那位真正的主子，我只能說，就算是暗部長你不想丟下你的靈安全局不管，那你就——不要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