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跳出魔方(十)
李應升走在最前頭,看到焦書音和馮靈運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慢下了步伐,有些遲疑地道:「書音?」
焦書音抬起頭來,對他們一行人招了招手,「升哥早,幾個客人也早啊。」
馮靈運對他們禮貌地點了點頭,他穿著很專業的登山裝,儼然是個戶外運動愛好者,但是卻沒有被晒黑或者肌肉虯結的模樣,氣質優雅乾淨,眉眼清淡又細緻,在清晨的陽光下彷彿泛著光。
李應升看了馮靈運幾眼,因為在場里只有他們倆不認識對方,焦書音便給他們相互介紹:「升哥,這是馮靈運,我以前工作時認識的合作公司的老總,馮總,這是李應升,和我一起長大的死黨。」
馮靈運和李應升互相打量了一下對方,然後馮靈運笑了笑,主動伸出手,「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李應升跟他握了握手,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焦書音今天沒穿那身和紅木客棧相當契合的復古裙裝,而是穿著一身長袖加長褲,踩著運動鞋,背著一個包,上身的衣服是v領修身的,露出了凹陷的鎖骨,上面戴著個銀藍色的墜飾,顯得知性又帶著一種成熟的艷麗,她笑著道:「馮總也是剛好那麼巧來到凌霄鎮的,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升哥和幾位客人不是要上山么,我們跟著你們一起走。」
李應升沉聲道:「我們要去鬼叫谷,路程有點遠。」
焦書音點頭,「沒事,我和馮總都是爬山愛好者,跟得上……」然後又看向祝孟天和宗少賢,「幾位客人是要上山考察的吧,我們跟著你們會礙事嗎?」
祝孟天和宗少賢對視一眼,祝孟天裝模作樣地道:「沒什麼,我們也是瞎走走,人多還熱鬧呢,你們不怕鬼就行。」
焦書音立刻就笑了,「那鬼故事還是我給你們講的呢,我怎麼會怕?」
「那就走吧。」李應升還是那副寡言沉悶的樣子,丟下這句話就率先在前面帶路了。
寒露湊到焦書音身邊,好奇:「鬼故事?」
焦書音覺得他的樣子有點像是小孩子似的,便摸了摸他的頭,問:「你想聽?」
寒露看向宜令,宜令搖頭表示沒關係,他就用力點頭道:「想聽。」
然後焦書音就慢慢講起了青伯的故事,祝孟天落在隊伍後頭,立刻對宗少賢擠眉弄眼——這一路會很熱鬧啊~
宗少賢白了他一眼——就知道看戲,把正事幹了吧!
焦書音帶著馮靈運跟著祝孟天他們上山去了,所以封容和林映空起床之後下樓吃早餐,看到的就是正在對著焦母發脾氣的焦書媛。
「我今天跟肖方約好了去升哥家摘西瓜的,憑什麼要我看店啊!?」林封二人剛走到二樓的樓梯口,就聽到焦書媛不滿地喊道,「大姐就可以出去玩,我就要在家守店,這不公平!」
焦母不甚在意地說道:「你不是天天都出去玩么,你姐回來那麼久,就今天才出門走走,你讓她好好玩兩天。」
焦書媛立刻把東西摔得櫃檯「砰砰」響,很生氣地道:「你就知道管我不管她,我上了一學期課,放個假你不讓我去旅遊就算了,還不讓我出門,大姐就可以又跑大城市又陪人上山下水的,你就是偏心!」
「誒,你去哪兒?」焦母叫道。
焦書媛賭氣的聲音越飄越遠:「我才不看店門,你讓阿弟看著,我出門了!」
於是封容和林映空走到一樓的時候,焦書媛已經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跑遠了,焦母拿著抹布站在桌子旁邊,也有些被氣著了,她的二兒子焦書寰坐在角落裡悶頭吃早餐,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這點倒是跟焦父的性格挺像的。
看到他們兩個,焦母有些尷尬,「小媛被我們寵壞了,兩位不要見怪啊。」
「沒什麼,給我們弄點早餐吧,」林映空拉著封容找了個位置坐下,「小孩子嘛,叛逆期,總是比較愁人。」
焦母嘆了一口氣,「都二十歲的人了,哪裡還叛逆期,就是被寵壞了。」
然後焦母回廚房給他們拿了包子油條豆漿之類的早餐送過來,這時焦書寰已經吃飽了拎著個平板不知道去哪裡了,時間還早,也就七點出頭,一樓大廳里沒什麼人,可能是看林映空很和善好說話,也可能是心裡頭憋悶不舒服,見林映空有意和她攀談,焦母便坐在他們附近絮絮叨叨起來,林映空深諳聊天的技巧,一個早餐的時間就把焦家的情況談得差不多了——似乎是很多家庭都會有這樣的情況,主張棍棒底下出孝子、平時悶聲不吭的父親,啰里啰嗦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懂事早熟的長子長女,下頭熊孩子代表的弟弟妹妹,總有一個是被嬌寵長大的。
焦家就是這樣的情況,焦父為人懦弱,窩裡橫外面慫,什麼水電裝修的都會,就是沒膽子去賺大錢,只能靠著這個祖傳的客棧做點生意,萬事不理,脾氣執拗得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焦母是典型的東方式的妻子,勤勞,絮叨,吃苦耐勞,又在家裡沒有話事權,重心全在兒女身上,兩口子就是隨便相中的,處了半輩子也沒什麼感情,只能把心思寄托在三個子女上頭,盯著他們讀書工作,唯恐有一絲照料不到。
而焦家三個子女中,大女兒焦書音早熟,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脾氣又犟又有主見了,那時候紅木客棧盈利不好又負債纍纍,供不起她上大學,她愣是自己半夜背著個包帶著一點車費溜出去打工,大學四年都沒怎麼回家,直到畢業之後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才屢屢回來孝敬焦父焦母,是凌霄鎮上出了名的孝女,幾乎把錢都貼補進家裡了,從焦母的話里不難聽出焦書音是個很有遠見的女人,事實上她出門剛工作一年就已經憑著自己的手段當上了管理人員,又兩年後,也就是今年六月辭職的時候已經是一家集團的子公司部門經理了,月薪不低,但她自己本人似乎沒什麼愛好,不愛俏不愛逛街的,在焦母眼裡,焦書音的錢都給她的弟弟妹妹去了,缺點大概是早熟過頭了,性格要強,焦母反覆了好幾遍說她這個樣子很難找對象之類的云云。
而二兒子焦書寰則是比較普通一些,沒有特別出色的地方,像是焦父一樣話不多,但手藝很不錯,學的也是電力方面的工科技術,本來是打算去外省一個很好的崗位實習的,可是焦母擔心他不適應,就硬是把他叫回來紅木客棧幫忙了。
而小女兒焦書媛從小就愛笑嘴甜又可愛,連對兒女從不理睬的焦父都會偏愛她幾分,焦書寰作為男孩子,又是哥哥,自然是讓著她的,焦書音就更不用說了,一直是出了名的妹控,焦書媛小的時候還粘著焦父,和焦書音很親,但是長大之後就慢慢地變了,她和焦書音完全就是兩個性格,好打扮,喜歡逛街,愛一切女孩子喜歡的事情,小學六年級就開始拍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焦書音作為長姐管她管得多了,焦書媛就越來越討厭焦書音,三天兩頭就吵架,一開始焦書音還覺得心寒,後來就不怎麼搭理她了,只是每個月固定給她一筆錢,免得她不夠錢的時候去找那些所謂的男朋友借錢,焦書媛要是做事出格了,她也會在暗地裡管一管,只是沒讓她妹妹知曉而已,可惜這麼一來,焦書媛又更生氣了,覺得焦書音看不起她,焦母說起來這個也是覺得頭痛無比。
林映空聽罷之後,狀似不經意地問:「焦書音為什麼要辭職啊?在大城市做到經理也不容易,換個工作又要重頭做起了。」
「她說是做得累了,想換個清閑點的,」焦母對這個倒是不太在意,「我說女孩子就不應該這麼要強,老是出門打拚做什麼?要這麼多錢也沒有用,遲早也要嫁出去的,當初我想讓她讀個師範去當老師,我們鎮子上的小學老師很清閑的,哪像是她在外頭那樣經常又要加班又要擠公車地鐵的?」
林映空覺得好笑,焦書音那種強勢的性格怎麼當得來老師,在學校走行政路子當什麼主任還差不多,旁邊的封容也開口道:「也不是當老師就一定清閑的,找工作的話自己喜歡就好,不喜歡的也做不長久。」
大概是封容身上的領導氣質太重了,焦母聽他開口就連忙點頭,「這樣啊……」她半懂不懂地道,「我們家阿音以前語文寫得好,高考作文差點就滿分呢,你說要是讓她做個文員怎麼樣,我聽說那個是要靠點筆杆子的。」
林映空差點笑出聲,一個部門經理跑去從文員做起,這算是卧薪嘗膽還是基層體驗?看來焦母一點兒都不覺得她的大女兒是個厲害的人物。
封容也覺得有點怪怪的,含糊地道:「她自己喜歡就行……」
為了避免再討論這種很囧的話題,林映空急忙換了個話茬,狀若漫不經心:「我看你這客棧生意也還不錯,沒想過讓焦書音或者其他兩個小的來打理嗎?」
焦母一愣,然後笑道:「他們還小呢,我們兩個老骨頭還能多干幾年,這麼早讓他們打理,他們又覺得麻煩,而且阿音跟小媛肯定要嫁出去的,到時候這客棧就是阿寰來接手,小媛看一下店門都嫌麻煩,真讓她來管,非得氣死了不可。」
她說得無心,封容和林映空卻是對視一眼,疑竇叢生——焦父焦母似乎目前沒有把客棧傳給兒女的打算,那麼那個肖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