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密室逃生(三十三)
顏米的話說罷,鄂靜白分神在他身上觀察許久,方確定他這話雖是疑問但是並沒有疑惑之意,他是真的把眼前一切都當成了遊戲,把所聞所見都不當真。
按理說他這麼覺得也沒有錯,他們的確是在玩一個真人密室逃生遊戲,即使這遊戲古怪得緊,但是……那些被他們當做障礙物清除的異獸卻是真的,靈異學界到底和人界不同,生殺奪予再正常不過,就連曾毓芬也不會抱著玩玩的心態,倒是顏米,也不能說他有封容那種睥睨眾生的不屑姿態,更不是遲鈍,他像是跟周圍環境有什麼隔膜,對接觸的事物都有一種失真感,類似從沒見過西瓜的盲人伸手一摸,心裡只能浮現出這是一個大圓球的概念而已,所以顏米把眼前的場景都代入到了他平時玩的遊戲裡面去了,一點緊張感都沒有,鄂靜白不知道為什麼顏米會這樣,心想大概跟狄冰巧提過的什麼心理障礙有關。
這麼左思右想,鄂靜白難免走神了,走神不要緊,要緊的是他旁邊還有個興緻勃勃但是體育成績明顯不達標的玉米同志,鄂靜白就那麼幾秒鐘沒注意,他便一腳踩空,成年人再瘦那份量也不輕,砸在鄂靜白身上,直接就滾成一團把後者「啪嘰」也砸樹上了,這畫面實在有點美……
鄂靜白都被砸懵了,好半晌沒緩出個反應一二三,顏米面無表情地撐起胳膊準備爬起來,冷不丁的就聽到一個音調平平的聲音問:「你們是在玩壁咚嗎?」
第二組所有人:「……」
鄂靜白被雷得不輕,伸手把顏米從自己身上捉開,再看向不遠處轉出來的幾個人,那個還穿著方才宴會時襯衫長靴的打扮的可不就是阿皓么,之前總是興緻缺缺的樣子,這會兒倒是眼睛定定地盯著他們,他身邊還跟著第九組的其他成員,邢鈞忍俊不禁,徐野恍然大悟,菱遙嘉眼帶不屑卻沒流於言表,反觀第二組,佘巡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曾毓芬滿身防備,這場景……
鄂靜白頭疼地把跟阿皓開始理論壁咚的對象及形式的顏米捉回來,曾毓芬已經防備地問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我們在這裡做什麼?」菱遙嘉輕哼一聲,眼風就這麼隨意一掃曾毓芬,沒多餘動作,輕視之意就滿溢四流了,反問:「這地兒若是你的,我倒是給你說出個一二三來。」
曾毓芬是個暴脾氣,險些就被激得怒火衝天,徐野趕緊站出來道:「我們這次一共有十個組,估計是每個區域都分了兩個組,那麼我們的目的地肯定差不遠,另外,遊戲才剛開始,我們沒必要現在就對上,」他看了看雙方的隊員配置,「一開頭就損失隊友,這可不是好事。」
他的話合情合理,雙方不管怎麼想,表面上那股互相防備的氣氛倒是好了很多,徐野也不介意示好到底,率先道:「我們從南邊的山路下來的,有線索說這山裡頭藏著各組的背包,我們就進來了。」
「你們也需要背包?」鄂靜白問,相比起來,第九組實力未必強過第二組,但是第二組有兩個實力弱的隊員,他之所以必須得到林子里來,就是為顏米拿背包的,他不吃不喝不要緊,可顏米是普通人。而第九組那邊就邢鈞一個獨樹一幟,他的身份是不凡,但還不到其他人會遷就他的地步。
徐野笑了,「既然是屬於靈異學界的遊戲,那背包肯定不一般。」
他沒有細說,鄂靜白心裡琢磨著他的意思,顏米和佘巡都漫不經心,曾毓芬沒什麼話語權,第九組唯一可能反對的菱遙嘉也沒吭聲,徐野三下兩下就把兩隊的路線定在了一起,招呼著大家繼續走上「尋寶之路」了,鄂靜白懷疑這遊戲本身就是設計成兩個組短兵相接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剛開始就玩起了淘汰賽……他掃視了一圈,雖然奇恩說是組隊,但很顯然,這些人都是各自為政的,涇渭分明得很,看不出什麼遊戲精神,他覺得這氣氛有點怪,暗自提高了警惕。
鄂靜白拉著顏米跟邢鈞走在一起,他跟邢鈞的交情還是可以的,便問道:「沒什麼問題吧?」
「沒事,小打小鬧而已,」邢鈞看著很是弱不禁風,這時候在林間行走,動作比顏米利索多了,「徐野挺熱心的,我也比較擅長跑路。」
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估計是玩得挺開心的,鄂靜白心想邢鈞倒是比他們會玩多了,嘴裡隨意道:「有邊海在,也的確沒什麼不放心的。」
邢鈞愣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不過沒說出口,只是笑了笑,叫人看不出異狀。
顏米忽然道:「小白,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的語氣很嚴肅,鄂靜白一下子也正色起來,「什麼事?」
顏米鄭重其事:「你剛才忘記把新拿的那塊蜂蜜玉米糕打包給我了。」
鄂靜白:「……」他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玉米這種食物了。
鳴鏡度假區,遊樂場,鬼屋。
封容牽著林映空的手往洞穴深處走去,同時解釋道:「我是從花園裡的那個假山後面進來的,走到底就看到你了,路上沒看到什麼岔路。」
「估計是什麼移花接木的把戲吧,」林映空想了想,「不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有工作人員說鬼屋這邊做的主體是地府驚魂,怎麼跟我們看到的不一樣?」甚至跟恐怖兩個字都不太搭邊。
「香燭紙錢的確有不少,」封容回憶起曾毓芬等三個女生說她們碰上怪事的事情,「可能只是一種暗喻。」
「那它在暗示什麼,能代表……」
林映空的話還沒說完,頭頂忽然「咔嘣」砸下一個東西,棉絮似的觸感鋪頭蓋面往人身上一攏,兩個人都被驚了一跳,封容飛快把遮擋住視線的玩意兒揮開,卻驟然被一張近在眼前的放大的臉駭住,他還沒被敵人這麼近過身,幾重水浪「嘩啦」就沖了過去,林映空心裡一咯噔,問:「部長你看到了什麼?」
封容後退一步,眼前的人居然沒被水浪衝散,反而閃爍了幾下才消失,他幾乎無奈地道:「還是全息影像,」再看看被他揮開的東西,「還有個假骷髏……嗯,正常鬼屋的那種,還批了個大花被子。」紅紅綠綠的大花被子……他們之前就被這個蒙了一臉。
林映空都被使出這點子的人的森森惡意驚呆了:「……雖然不知道地府表示什麼,驚魂倒是真的。」
封容剛才被嚇到,沒控制住力道,直接把前面的路淹了個遍,本就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到處都是水窪,他拉著林映空,時不時提醒他幾句該往哪兒走,聲音冷淡卻不疏離,在昏弱的光線下林映空什麼都看不清,靈識也罷工,完全將自己的行動依靠給部長大人,反而叫他生出奇異的感覺,說不上是什麼,就是心底溫溫綿綿的,讓他很想把封容抱在懷裡揉一揉捏一捏。
遺憾的是這裡實在不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最起碼在經歷了正常的鬼屋會蹦出來的各種機關后,部長大人在看到一堆骷髏+大花被子的組合之後內心只有:「……」
林映空很明智地搶先道:「部長你不用告訴我這裡有什麼。」
封容默了片刻,「紅粉骷髏,不說也罷。」
林映空:「……」他是不是被部長大人「有難同當」了一次?
不過封容再帶著林映空往前走了十幾分鐘,就發現他們又兜回了原點,地上被打散的骨頭還留著,可不就是之前他撿回自家助手的地方么?
「是陣法還是障眼法?」林映空提出了兩個可能。
「我沒感覺到什麼不妥。」雖然這才是最不妥的地方。
封容想了想,和林映空一起又走了一圈,那些再一次蹦出來的機關跟原來的沒什麼區別,林映空提議:「乾脆直接把牆砸了吧。」
「……」靈執法部內部把他家助手視作兇殘大魔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封容研究了一下那牆壁,搖頭,「牆的承重設計得很巧妙,一砸就塌。」
林映空默默想這種做亡命鴛鴦的殉情方式真是遜斃了……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得乖乖找出口了,兩人又繞回了那遍地花花綠綠的骷髏之地,前面那一路都是用人界鬼屋的套路,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到了這裡畫風便變了,封容就在這裡扒拉起了線索。
林映空的眼睛幫不上忙,腳下的影子便變成一雙手卻翻翻找找,形狀材質他還是感覺得出來的,半晌后從一個骷髏的骨頭縫隙里挖出一個小木牌獻寶似的往封容那邊遞,這場景又詭異又搞笑,封容看著就笑了,他以前一直覺得自家助手成熟穩重,其實骨子裡全都是年輕人心性……也是,唯有年輕,感情才總是純粹又熱枕。
不過等封容看了一眼小木牌之後就笑不出來了,無語道:「……又是組詞造句。」
林映空:「……」還真是好折騰的點子永遠不舊。
於是兩個人吭哧吭哧把遍地傷眼——只傷部長大人一個人的眼——的骷髏「猥瑣」了一回,最後拼出了四個字:「眼、見、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