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密室逃生（十二）
蘭劍凝看著也是愣了，怎麼也沒想明白這玩意兒是哪裡來的，還是跟著他一起的那個工作人員提醒道：「娛樂區的遊樂場那邊有個鬼屋，說最開始做的主題是地府驚魂，香寶冥紙的什麼都買了一些，估計是負責這塊兒的人疏忽，把東西隨便亂擺了……」說到最後他自己都有些不確定，心裡有些惴惴——這遊樂場和住宿區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得有多不小心才能把東西放在這兒來，還那麼巧被風刮到了窗戶外頭？
蘭劍凝是個熱心腸的，卻也不笨，當下就咬定說這就是工作人員的疏漏，還給曾毓芬她們三個在這裡的消費打了個八折，他這做法是老套路了，普通人來了估計還會有些不依不撓，不過這回來的都不是尋常人，他反倒是好做了。
一個叫做佘巡的陰柔男子不陰不陽地撩了曾毓芬一眼，慢聲細語地道：「敢來這兒玩的都是玩得起的，再不濟你們都是有點眼界的，什麼孤魂野鬼沒見過，怎麼的一個紙人就嚇得魂都飛了？」
——普通人會覺得這是鳴鏡度假區服務不周到的問題，可是在靈異學界這種分分鐘見鬼撞妖的地方，稍微有點見識的遇上這種事都大驚小怪，就未免惹人詬病了。
佘巡說話的語氣聽似綿和，可那話中的意思就扎人了，曾毓芬不是個好相與的，當下一聽就火了，「姑奶奶幾個就是膽小，輪得著你管么？」
「我管不著，就是……」佘巡的嘴角分外尖銳地勾起，眼角上揚，一雙眼眸竟是突兀地變成了蛇類的豎瞳，「看不慣。」
那雙冷血動物的眼睛磣人得很，又正是夜色深重之時，看得曾毓芬在初冬里硬生生打了個冷噤，面上倒是硬傲依舊，沒等她繼續跟佘巡嗆聲，裡頭的劉茜芸便走過來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查清楚了就不用提心弔膽了，大傢伙兒也是好心，毓芬你少說兩句。」說了曾毓芬一通，她又對眾人道：「毓芬也被嚇到了，語氣不好，我在這裡代她跟大家道個歉，另外剛才的事也謝了，回頭我們再請大家喝上一杯，現在天冷夜黑的，各位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說話說得客氣，禮數也周全，還把剛才的事情揭了過去，眾人聽著也就罷了，打了聲招呼便跟來時一樣一同走了。
等第八棟的門關上了，寧褒才嗤笑對佘巡道：「佘哥你抬舉她們做什麼，那仨合起來估計還打不過一個孤魂野鬼呢，膽小這不是正常的么？」
佘巡眼眉一彎，陰柔中透著些許媚氣，「這年頭，沒本事的也敢出來四處蹦躂了。」
「可不是，」寧褒弔兒郎當地道，「有張臉就夠了，她們還需要本事？」
「寧褒！」張立警告似的喊了他一聲，他便沖張立扮了個鬼臉，溜達到隊伍後面似乎有些戀戀不捨的仄徽身邊調侃他去了，也不知說了什麼，仄徽一臉招架不住的表情。
封容和林映空他們也不攙和，到第九棟的門口前就和眾人道了別，目送邢鈞進了第十棟后他們也回房了，跟鄂靜白也分開之後，封容推開了房門，一邊開燈一邊道：「我怎麼覺得這些人好多都是相互認識的？」這個認識那個，那個認識這個，彼此再互相介紹介紹，一晚上就混熟得跟什麼似的。
不過話音落地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回話，封容納悶地回頭看去，就發現在自己兜里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林映空手裡了，他正拿著手機摩挲著屏幕搗鼓東西，部長大人看過來的時候他還很是天真無辜地莞爾一笑，封容當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有什麼事情你不能叫我，非得自己折騰？」林映空說是沒什麼，其實誰都清楚缺了雙眼睛還是不適應的，封容說是不想像以前那樣把自己整個都賠進去，不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哪是能控制住的，他自然不免多說了幾句。
林映空最是熟悉他的性子，聽了這話不由得心頭熨帖，全身都暖洋洋的，「平時這些事都是我打理的，順手得很，又不費事，哪用得著部長你操心？」說話的期間他已經走了近前，微微低頭，鼻尖輕輕地碰上了封容的鼻尖，蹭了蹭，「有我，就夠了。」
封容微怔，隨即苦笑，「你這是存心要我離了你就不行啊。」
林映空的眉梢沾上一絲孩童幹了什麼事終於成功了的得意洋洋，「部長可是我好不容易拐到手的，不仔細點怎麼行？」
封容啞然，「我才知道是被你拐到手的。」可看著自家助手那神態，誰又忍心發火？
「意思差不多就行，反正部長你是我的了，」林映空毫不臉紅地下了結論，一傾身便在封容的唇上親了親，笑，「我是離不得你的，你能離不得我自然就最好不過了。」
他雖然是鬼靈之體，身上的溫度卻很暖，連帶著吻都是溫熱的，封容定定地注視了他一會兒，忽然道：「你會不會覺得很委屈？」
「委屈什麼？」林映空被他問得茫然。
「你一直對我很好，哪怕是以前沒這心思的時候我都覺得有你在後頭照看著我就不怕背後被人捅刀子，可是真等我明白了那份心意，我卻巴不得逃得遠遠的，好端端的感情怎麼就變了味呢，那時候我實在是怕得厲害，」林映空在識海里看著他往下掉的時候問過他「你為什麼不信我」，那時候他震驚又悲傷困惑的眼神封容一輩子都忘不了，「有時候我覺得你做得太多了，我給不了你什麼，感情到底是兩個人的事情，將來有一天你要是怨我……」
林映空打斷了他的話，嘆了一口氣，「部長你這是在質疑我？」
「沒有，」封容閉了閉眼，「只是覺得對你不公平。」怕有朝一日你寒了心。
「兩口子過日子，談什麼公平？」林映空道，且不說這是自識海里出來之後封容第一次說起他的那些不安和擔憂，再者無論何時他都不可能也不會為他的多疑而生氣，反倒聽見封容這麼說就表示他信任自己，心裡早就樂起來了，封容心思重，他怕的就是他一沉默就鑽牛角尖了，「而且我也沒有覺得部長對我不好，看遍整個靈異學界，部長待誰有比待我要好？」
封容有些無奈地道：「你覺得我對你好？」他倒覺得自己對任何人都是不假辭令的，靈執法部部長冷情嚴酷的名聲難道在靈異學界里傳得還少么？不說那些，就單是平時起居作息公事任務，封容都快把自家助手的照顧當成習以為常的習慣了，可要問他給林映空做過什麼，他一下子還真的說不出來。
林映空卻不贊同地看著他，「部長對我的好是別人沒法理解的，就算是部長你也沒發現，所以你也不能這麼妄自菲薄。」他想，一個表面強大卻內心脆弱的人卻能對著另一個人敞開心扉，任由那些輕輕一紮就能迸出血花來的柔軟隨意讓對方親近，這樣的好，不是當事人，誰能明白其中的震撼？
林大助手難得對部長大人拉下了臉，封容頓了一下，道：「你不是哄我的就好。」
林映空笑了，「部長你擔心什麼，我也不是個會做虧本買賣的人，」不然當初封容還和百里夢鄢糾纏不清的時候他就往上插一腳了，反正他總能捏到封容的軟處讓自己成功上位，可這種事做得有意思么？「一顆真心已經換了另一顆真心，我做再多也不會賠的。」
論起伶牙俐齒，封容哪是他的對手，搖搖頭道：「說不過你，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我說了，我也容易感情用事，你最懂我，那就多提點著我。」
「這話要是傳出去，我走在路上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蓋麻袋了，」林映空道，「能讓靈安全局的活招牌聽我的話，估計部長你的粉絲連拆了我的心都有了。」
他故作心有戚戚然的樣子，封容被他逗笑了，「就會貧嘴。」
「反正部長你喜歡。」林映空很不謙虛地道，封容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他是越來越覺得自家助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了，難怪白叢丘和九天宇他們老說他是大尾巴狼。
林映空見他想生氣沒由頭想笑又無奈的糾結表情，實在喜歡得緊，便粘著他好生地親昵了一會兒，最後在纏著要一塊兒洗澡的時候被封容直接按進放好熱水的浴缸里了，衣服都沒脫的林助手濕漉漉地趴在浴缸邊緣哀哀凄凄地喚他以博取同情，可惜部長大人這回是不吃虧了，留下句「趕緊洗」就走人了，林映空心道可惜，窗戶紙捅穿了之後部長大人就便宜就沒那麼好佔了，要知道之前在三桑學院他受傷的時候，封容還親自來幫他換衣服的啊……
林映空一邊回味一邊惋惜著那時的旖旎，把自己洗個乾乾淨淨自動送上床，等封容也洗好出來了，他便一臉狡黠地道：「房裡只有一張床，要委屈部長跟我一、起、睡了。」
半躺著桃心大床上的他重讀了幾個音，那場景還不是一般的蕩漾，立時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和諧的場面，封容瞬間：「……」
林映空光是想象就能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了才揚了揚手裡的手機，道：「好了部長，不鬧你了，你剛才不是在問那群人的事情么，我查到點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