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活著的人偶國（十）
「的確，」約日大爺為這個年輕人的敏銳而讚歎，「尊偶村的人幾乎排斥所有的外來人——包括我們，他們在通往村子的路上留下了神子的懲罰，每一個靠近尊偶村的人都會迷失方向，不是被毒蟲叮咬就是回到原地，要是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有緣人會從那裡買來一兩個人偶，我們都以為尊偶村早就沒了。」
「有緣人？」林映空覺得這三個字倒是耐人尋味。
不過說起這些細節，約日大爺也不是很清楚，在他看來這不過是木盛村漫長的歷史里的一段悲劇罷了，只要不去探尋尊偶村的秘密，他們便能像現在這般安寧自在地生活下去，所以當總辦外勤組眾人擺出一副狂熱歷史研究人員的架勢說要往尊偶村走一趟的時候，約日大爺真的有些被嚇到了。
「幾位老師你們可得悠著點，」村長的兒子一聽，急忙勸道，「別說那地兒能去的人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就算去了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兒啊，你們還帶著幾個學生呢！」
此時封容幾人已經將東西打包好整裝待發了，林映空對這個真心流露出擔憂的漢子道：「你們也別急，我們就試著走走看，去不到了就倒回來唄，我們可是徒步來到木盛村的，旁的不說，至少還是能自保的……」
看著自家兒子被三言兩語忽悠了過去，約日大爺默然片刻，卻是沒再阻攔他們，反而仔仔細細給他們講解了路線，還讓他兒子去給他們拿點吃的帶上，最後道：「我知道你們是奔著尊偶村來的，其實前些天也來了幾撥人，行事風格和你們挺像的，去了之後就沒有回來了……你們不用解釋，小老子我也不想理這些事，只要不將災難帶到木盛村，你們想做什麼都沒關係。」
封容看著這個老人，語氣平淡而篤定，「您大可放心。」
只是短短五個字，好像什麼都沒有承諾也好像已經說盡了一切，約日大爺沉默著點了點頭。
離開木盛村的時候，總辦外勤組眾人並沒有驚動太多的村民，再一次和分部確認通訊正常之後才沿著尊偶村的方向走去，這條路確實常年無人踏足，大部分地方都要拿刀來開路，走了百八十米后祝孟天忽然納悶道：「分部的人不是來過這裡么，怎麼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來？」
他這麼一說，一邊趕路一邊在做各種探測警戒準備的組員們也都愣了，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狄冰巧遲疑道：「會不會是我們走錯路了？」或者是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不可能吧，」乘小呆環視著四周，「剛才村長不是說了就這條路最方便么，分部的人既然來過木盛村問路，應該不會繞別的路去尊偶村吧。」
「這個地方可能有點問題……」林映空的影子纏上了一棵粗壯的大樹，像是在探尋著什麼，「小藍，通訊情況怎麼樣了？」
「呃？」正在做路線記錄的丁有藍急忙切換頻道，然後就皺了皺眉，道：「信號變弱了。」靈力和磁場的衝突一直是靈異學界很難解決的問題，儘管丁有藍和靈安全局的技術組一起開發了特殊的各界都能通訊的衛星和通信軟體，但是遇到龐大的力量漩渦時還是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
——顯然，他們之前推測尊偶村附近可能有一個大型結界，而此時眾人恐怕已經入陣了。
「可能是幾千年前的東西了，」長著長著就大隱隱於林，讓人不知不覺走進來了。費蓉站在林映空的影子纏住的大樹下，仰頭道：「那麼長時間還能起作用，應該是有人在一直維持著它的運作吧。」要麼就是一開始用了什麼力量極強的東西來布陣。
封容沒有用自己的鞭子，而是直接凝水成刀，道：「繼續走吧。」
雖然能從古時候流傳至今的陣法多數棘手，但是要困住他們八個人還是不太可能的，七繞八繞一圈之後，一趟路就走了一半下去了，而通訊器上的最後一格信號也慢騰騰地閃爍了一下，消失了。失去信號就意味著網路也中斷了，這讓給他一根網線就能比b級異能力者還有殺傷力的丁有藍有些不安，封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想太多。
「嘖，」祝孟天隨手用匕首把一隻光身子就有巴掌大的蜘蛛釘死在樹上，這玩意兒差點蹦躂到他脖子上了，「怎麼這裡的蟲子不怕冰巧的藥水？」
「好像不是藥水的問題……」狄冰巧走過去盯著那隻蜘蛛看了看，隨即居然一伸手就拔下匕首把它抓在了手裡。
「哎哎哎！」祝孟天瞪眼了，「怎麼亂碰奇奇怪怪的東西呢！」
「奇怪……」狄冰巧不知道有沒有聽清他的話，嘟噥了一句之後把東西直接拋到祝孟天身上，「你看看這隻蜘蛛。」
祝孟天挺噁心這些腳多的東西的，差點直接把它一陣風甩到百八十裡外的東西去，聽她這麼一說才勉為其難地接過來，結果東西一到手裡他就「咦」了一聲，舉起來仔細看了看，「木頭做的？」
一句話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移了過來，費蓉湊了過去一看，發現這蜘蛛表面跟普通蜘蛛沒什麼差別，栩栩如生得叫人毛骨悚然，但是被匕首扎中的地方露出來的居然是中空的木頭和一堆精細的木製零件，當真巧奪天工！
「他喵的這是什麼玩意兒？」祝孟天順手就把東西丟給費蓉了，那種真實的觸感叫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是尊偶村做出來的吧，沒有靈力波動，純粹就是用機關來行動的啊，」乘小呆也湊過來研究，「這手藝……難怪木盛村的村長說他們的功夫不及尊偶村十分之一。」
林映空也拿過來看了看，眉頭挑了挑，「看起來尊偶國能做出跟人差不多的人偶……這樣的傳言倒也不是不可信。」
在遭遇了這隻機關蜘蛛之後，眾人再往後走時就把注意力分了一些在那些叢林生物什麼了，而什麼機關蜥蜴、機關蛇、機關黃蜂之類的東西也逐一在他們四周出現，有些上面還塗了毒，在試圖攻擊他們——這種機關類的東西沒有靈氣，委實給他們造成了不少麻煩。
「天快黑了。」封容看了看從林間縫隙投下來的微薄的光，道。
遞了個袋子給狄冰巧把那隻機關蝴蝶裝進去，丁有藍拿著地圖琢磨了一下，不解道：「按道理來說我們應該已經到了尊偶村了。」他們是中午出發的，短短二十里路因為陣法結界折騰到現在，怎麼的也該到了吧。
「是快到了……」黑色的影子冷不丁地從地面上猶似眼鏡蛇一般聳立而起，然後撞上虛空中的一個方向，無形的空氣里不知有什麼阻隔了它一下，旋即就被破開，四周的景物也微不可察地扭曲了，林映空站在原地看著不動聲色從茂密的灌木中露出來的石碑，輕聲開口道。
那石碑已經年歲極大了，碑身上盡數都是風吹雨打的痕迹，但那雕刻出來的異族大字清晰依舊，甚至有人打理過的痕迹，而不是任它被草木藤蔓侵佔腐蝕。丁有藍上前辨認了片刻，不甚意外地道：「上面寫著『尊偶國』三個字。」
林映空笑了笑，「看來主人家已經準備好迎我們去做客了。」
繞過石碑之後就沒有那些機關蛇蟲的襲擊了，路況也好了很多，再往前走半里路，便依稀能看到村口的存在了，那裡似乎掛著一盞燈籠，忽閃忽閃的，很有鬼村的氣氛。
這會兒天色已經昏黑下來，總辦外勤組眾人打著的探照燈很亮，卻也刺不破大部分濃郁的夜色，丁有藍拿不動分量不輕的探照燈，便打起精神注視著周圍的動靜，燈光遊走間光影交錯，天生膽子不大的他覺得一陣後背發涼，腳下差點被一根倒伏的樹榦絆倒，他急忙繞開幾步繼續往前走，可一不小心繞多了，身子便撞上了一個不硬不軟的物體，丁有藍下意識用手扶住那東西來保持平衡，但是手下的觸感讓他瞬間一僵，「部部部長……」
「小藍？」其他人奇怪於他突然抖起來的聲音，側頭一看，立馬就是眼睛一瞪——丁有藍此時扶著的，竟然是一個悄然無聲地站在樹木陰影下的人！他們居然在八個人都全力戒備的時候被人近了身！
祝孟天下意識就是衝過去長劍一亮就想救人，林映空卻冷不防一把把他攔住，表情古怪道：「先別動。」
還打算行動的其他人一下子全部剎車了，只有燈光刷拉拉一股腦對準了過去，但是那個人站的位置很微妙，燈光再亮也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得到他一身暗沉厚重的鎧甲，像是守衛者一樣站在那裡，而丁有藍的手就正好擱在了對方沒有護甲的臂彎上，整個人都嚇得僵在那裡了。
封容卻道：「小藍，看看他的臉。」
「……啊？」丁有藍抖著聲音應了一聲，他這會兒是頭腦一片空白，但發號施令的是部長大人，他下意識就抬頭一看，正對上一張詭譎鬼面，猙獰無比，他霎時間驚叫一聲，把眼前人推了一把就跌跌撞撞地往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