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活著的人偶國（二）
所謂識海，用人界的說法來說有點像是一個人的自我人格，裡面藏著最刻骨的記憶和最渴望或厭棄的慾望，它遵循著本我的本能，卻又比人們平時表現的超我人格要更追求自我的慾望。另外，有智慧的生靈大都有意識、前意識和潛意識，若用比喻的話就是把大腦分成三層，意識和超我在最上面，潛意識和本我在最底下，尋常情況下大家都是有意識地控制著自己的行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就會被本能所操縱——本能發泄或者本能逃避——從六個部員的情況來看，他們的靈魂是被蓄意攻擊並且被困進識海的，就如總是浮在第一層控制身體的靈魂被按進了最底層，這樣的話靈魂的主人不是會發狂就是被囚禁在識海里被求不得的慾望折磨，漸漸死去……
林映空若有所思，腳下的影子不知從何時開始搖擺著分成了六條，順著地面探到病床上，片刻后道：「直接攻擊靈魂的術法……會用的人不少，不過能做到這種的卻不多。」把魂魄打傷容易，但能控制在傷到沉進識海卻不能自主療傷的程度卻很難，要知道傷得不深的話在識海里療養反而能淬鍊魂魄強度。
「我已經讓人去查善用靈魂術法的人的行蹤了，」石汀楠也不是省油的燈，「除了幾個深入簡出的大師之外，其他人都能夠排除嫌疑。」也就是說明面在靈異學界活動的人都沒有問題。
「那個村子的情況呢？」封容問，「憑空出現的？」
石汀楠道：「在靈異學界是沒有備案的，不過已經有外勤組去和人界部門接洽了，很快就能把資料送過來。」
不過人界那邊能找到的線索也不會多，也就是說主要還是看這六個部員能不能醒過來，說清楚在村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六條影子冷不丁地曳動了一下，迅速聚攏成一條挪回來，林映空表情古怪了一瞬，隨即恢復過來，用隨身帶著的平板電腦用自己的許可權閱讀這個任務的電子資料，點開了幾個部員的徽章記錄情況，通常任務期間徽章能儲存下不少東西，而且是有自動功能的，但從進入村子開始，他們的徽章記錄上一切的視頻和聲音都消失了，「能夠屏蔽電磁信號和靈力聯絡，這個村子應該有一個正在運轉的很強的結界，d7的探測陣法沒有什麼發現？」
「目前還沒有，」因為病房裡的各種設備很多，不方便調出3d地圖，石汀楠就把紙質的地圖打開了，指出其中一個小小的紅點，「d7區靠南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叢林，裡面的確有村子的存在，不過人數多的還好，就是小型的村子不方便和外界交流，可能不刻意去找的話找都找不到。」意思就是那大概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封容回憶了一下，「我組裡去過那片叢林執行任務，但走的路線和這個村子的方向不一樣。」
「我們組要走一趟？」林映空側頭問道，他還以為部長能好好休息兩天呢。
封容並沒有第一時間下決定，「先看看這幾個部員的情況。」能有線索的話就能更好地判斷這個任務究竟需要什麼樣的隊伍去完成了。
石汀楠也憂慮地道：「這個任務的確不能急，我有讓d7的外勤組把那一片區域封鎖起來不讓人靠近，沒有一定的把握之前我不建議貿然行動，靈魂術法始終和其他系的不一樣。」
就在他們討論的期間，狄冰巧也已經檢查完畢了，皺著眉頭走過來道：「部長你看過他們之前的檢查報告了？」
「嗯，」封容點頭，「他們的身體……？」
「持續惡化，」狄冰巧只給了四個字，顯然形勢不容樂觀，「現在讓他們越來越虛弱的是他們自己，其他醫師配的抑製劑只是拖延作用，我加入也做不出更好的。」
「那其他方案呢？」醫療組七組組長高盼郞也走過來，問道：「我們這邊提出的方案你也看過了，你有沒有別的想法？」
狄冰巧搖頭，「我得再想想。」
石汀楠有些不解，「我記得這樣的病例也不是沒有，為什麼不能像是以前那樣找一個擅長靈魂術法的人來喚醒他們？」他的目光明顯落到了林映空身上。
林映空嘆息一聲，像是秋天的落葉一樣軟軟砸在人身上，讓人覺得為難他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一般能被喚醒的都是意識躲在識海里比較淺的地方，往深了就難辦了，我剛才其實試著在他們身體里找了一下迷失的魂魄，不過他們現在的自我保護機制開啟了，對外物抵抗得很激烈，我被彈出來了。」
石汀楠神容一暗，無奈道：「是我心急了，林助手請見諒。」
封容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道：「有下一步進展的時候石執行官再來聯繫我，冰巧留在這裡，和醫療組一起解決這幾個部員的問題？」
「好的部長，沒問題。」狄冰巧點頭。
於是回靈執法部總辦公室的路上就只剩封容和林映空兩個人了，兩個人又是一副最近常見的狀態——除了公事之外單獨在一起就容易沒話講，林映空著實有些鬱悶，但看部長大人似乎在沉思著什麼，便也不好打擾他了。
兩人之間維持著詭異的氣氛從助理們在的外間辦公室走過，眾人大氣都不喘一下地偷瞥著他們，直到兩座大山進了部長辦公室，祝孟天才一臉深沉地道：「不知道的話我還以為靈安全局要倒閉了呢。」那是一種怎麼樣的如喪考妣的氣氛啊……
桃子摸摸下巴，「難道是部長終於發現了林助手的險惡用心？」
乘小呆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他們這是要崩了呢還是崩了呢？」
一眾助理瞬間仰視乘小呆，費蓉左看看又看看，納悶了：「你們就這麼不看好林助手？」她怎麼一直就覺得林映空和封容成一對兒是遲早的事？
祝孟天一臉「你太天真」的表情，「你沒發現部長對林助手越來越冷淡了么，這就是愛火熄滅的前兆啊！」
……不過話說回來，愛火什麼時候燃起過？
同樣覺得封容對自己越來越冷淡的林助手很委屈——因為進了辦公室之後，部長大人這麼坐著發獃不理他了！
該不會是因為忙碌的工作而引起的感情冷淡期吧？林映空立刻警惕起來，盤算著這兩天兩個人同時休假的可能性，就在他將去哪個城市旅遊的計劃都做出來的時候，封容才突然回神，一邊拉開抽屜一邊道：「對了映空，這個給你。」
封容翻出來的是一個長方體的盒子，不大，上面還有靈執法部證物組的印章，真是一點兒都不旖旎，林映空還以為是讓他看什麼任務的證物，所以也沒怎麼在意，結果打開一看的時候就愣了愣，「這是……」
——還真的是證物，上次的贏魚失蹤案里玉妖玉皖兒最後拿出的武器就是一支千年成精的狼毫筆，還將林映空的影子打散了，結案的時候這隻狼毫筆自然也是作為證物被證物組收走了。
「給我做什麼？」林映空這才反應過來部長大人剛才說了「給你」兩個字。
外勤組出任務的時候合理收繳的東西在確定無害之後，這個組自然是有優先選擇權的，封容道：「它可以剋制你的能力，我覺得還是你來使用比較合適。」林映空的影子也是靈魂術法，靈異學界里攻擊魂魄的各種能力法器還是不少的，保護魂魄的也很多，但能瓦解靈魂術法的卻略微少見，這種東西當然不能往外送。
成精了的狼毫筆在特製的盒子里靜靜躺著，林映空拿著這玩意兒，心裡情緒乍喜乍悲，「部長你在關心我么？」
封容本來覺得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被他這麼一問，不知為何就有些不自在了，「有什麼問題嗎？」
林映空差點脫口而出——你要是關心我的話為什麼還要對我不溫不火的？
休假這種事是暫時不行的了，到點下班還是可以的，颱風帶來的陰雨天氣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兩個人刷卡下班的時候外面又飄起了細雨，這個城市秋天的雨總是這樣，綿綿長長不幹不脆的，封容站在總部門口抬頭看了看沉灰的天空，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跟這雨差不多，他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莫名其妙就意味著他找不出原因來。
「部長，」林映空柔和的聲線把他的思緒拽了回來，「今天出門只帶了一把傘，我們一起撐吧。」
關於自家助手總是習慣在乾坤袋裡裝各種東西的記憶被他很自然的歉意的聲音盡數打散，封容沒有任何懷疑，「走吧。」
林映空笑著將他護在傘下，兩個人沿著濕漉漉的人行道往前走，天氣陰沉沉的，林映空的心情卻是不錯，在同一把傘下面，會讓他覺得他和封容之間的距離也沒……那麼遠。
「部長，等下晚飯想吃什麼？奶油鯽魚湯怎麼樣？」
「多放點奶油？」
「好，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