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洛麗瑪絲的請柬(三十七)
費蓉說了「全是」二字的時候林映空和封容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等一進門,一片亮眼的白色才轟然闖進眼球,蠻橫地佔據了整個視野說不上大但也絕對不小的公寓內鋪天蓋地地擺滿了純色的玫瑰花,牆上掛著,天花板垂著,甚至連不擺放花束的空地上都散落著一片片完整的花瓣,兩人有些吃驚,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往哪裡下腳比較好。
「部長,林助手,這邊。」走在前頭的費蓉給他們指了一條窄窄的路,繞過一扇玫瑰花屏風后就進入了客廳,這裡的玫瑰花也是多得叫人悚然,勉強只有幾個地方能夠站人,而曠宥臉色難看地坐在沙發上,他旁邊還有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生,應該是他的舍友;乘小呆則是抱著丁有藍改裝過的總辦外勤組人手一部的平板電腦在花叢里走來走去,可愛的笑臉板得一本正經的。
「暗部長,」見到封容親自現身,曠宥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一點,起身道:「你的屬下不分青紅皂白闖進我的宿舍,我相信您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畢竟是世襲大家出身,他在這種情況下仍然顯得進退有禮,所以林映空看著他的時候就有點奇怪了——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和戚烽緒鬧得不死不休?
封容還沒說話,乘小呆就抱著平板電腦蹦過來道:「部長,我把這裡的洛麗瑪絲玫瑰掃描了一遍,從整體來看沒有發現什麼特殊信息,我待會兒會試著做一下拼圖。」
「我說,」曠宥似乎有些忍無可忍了,又因為封容在場的關係所以按捺下來,「我的宿舍只是放了一些花而已,這違反了靈執法部的哪條規矩?」
「一些?」封容沒回答,不置可否地掃視著屋子裡的白色玫瑰,「這些花是曠宥同學你自己在宿舍里擺的?還是……」他的目光落在曠宥旁邊那個男生身上,「你的舍友很喜歡花?」
那個男生立刻露出好似吞了蒼蠅的表情,曠宥也皺了皺眉,這堆花無論是數量還是擺放方式都太挑戰人的品位和審美了,「我想靈安全局還管不著這種私事吧?」
和費蓉小聲地聊了幾句的林映空忽然問道:「這棟公寓里只有你們兩個人住?」
「對,」曠宥答得飛快,指了指身旁的男生道:「這是歌雅,和我同一個專業年級,而且歌雅也是西凈社的副社長之一。」
林映空在費蓉和祝孟天收集的資料上見過歌雅的個人履歷,倒也對得上號,他微笑道:「我記得三桑學院的學生公寓是四人間的,兩位應該不介意我去空置的房間看看吧?」
話這麼說的時候,林映空已經走向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房門,曠宥下意識地朝他走過去,結果被擺得到處都是的花束絆了一下,而此時林映空已經將房門打開了,裡面剛好是一個空房間,只有光禿禿的床和書桌,不過和外面成片的白色花海一比,此時的光禿禿也顯得比較順眼。
被絆住的曠宥被歌雅扶住了,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費蓉和乘小呆刻意擋住他們去路的同時心裡給林助手點贊,曠宥是個硬骨頭,他們進來之後還沒找到機會染指公寓里的單人間呢!
曠宥和歌雅明顯十分介意他們「看看」房間,但林映空眨眼間就手疾眼快地把其他三個房門都打開了,門上的禁制對他而言壓根造不成威脅,讓指望著那些禁制能擋一擋的曠宥看得心裡一涼。
按道理來說這棟公寓只住著兩個人,那麼應該也只有兩個房間收拾好了、兩個是空房間才對,可是除了林映空打開的第一個房間,其他三個都明顯有住人起居的痕迹!
在場的人霎時間心思各異,封容只是雙手插著褲袋兀自站在純白玫瑰叢里,不咸不淡地掃過那些房間,道:「我想,三桑學院還不至於疏忽到學生之間調整宿舍都沒有留存記錄。」
曠宥硬著口氣道:「我和歌雅經常忙西凈社的事情,一些社員跟著忙晚了就在這邊留宿,這也不奇怪吧!」
「的確不奇怪,」接話的是林映空,他走進那間東西少得像臨時住所的屋子,拿起杯子看了看裡面還是新鮮的茶水,旁邊的花瓶里還有一束開得正艷的洛麗瑪絲玫瑰,他放下杯子,拈起一支金色的筆對曠宥晃了晃,似笑非笑地睨著他,「不過這番話說出來,曠宥同學你猜我們信了幾分?」
曠宥臉色一沉,歌雅嘗試著掙扎道:「那真的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封容不緊不慢地越過花叢徑自坐在沙發上,抬眸看著他們,似乎一眼就把他們看矮了幾分,剩下的話怎麼也分辯不出口了。
「蓉子,小呆,你們繼續做你們的事,」封容道,後面的話才是對著曠宥和歌雅說的:「坐下來談談吧,沒事的話,我也沒必要特意找你們麻煩。」
換做任何人說這句話都會顯得狂妄如視人無物,但偏偏說話的人是靈執法部部長暗儡,曠宥和歌雅只能眼睜睜看著費蓉和乘小呆進那間房裡取證去了,兩人對視一眼,不得不壓下各種心思坐了下來,和封容面面相對,林映空走了過來,也不坐,只是站在了封容背後,笑著拈起了旁側的一朵洛麗瑪絲玫瑰,從神態到動作都散發著一種無害的氣息,和從來都即使平靜也一身蓄勢待發的封容截然不同。
「暗部長,」曠宥首先開了口,「我堅持需要您給我們一個解釋。」
「解釋么?」封容的指尖在膝蓋上叩了叩,「恐怕你也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了,很抱歉,曠宥同學,我們懷疑你和重彎月的死亡案有關係。」
「我?和小月?」曠宥吃驚又好笑的樣子看起來不像作假,「就因為一屋子的花和一個有人住的房間?」
「我們在重彎月的遺物里發現了和這種花相關的線索,」封容的話半真半假,「很不幸的是,三桑學院和這附近只有你的公寓有這種花……非常多的花,還似乎有個來歷不明的人在這裡逗留了一段時間?」
事情似乎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曠宥和歌雅的臉同時白了,歌雅失聲道:「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還是他/她怎麼會殺人?」林映空緩慢地替他補充道,歌雅立馬閉緊了嘴,有些忐忑地看向曠宥。
曠宥在情緒上的修鍊功夫明顯不如戚烽緒,他眉頭蹙得緊緊的,動了幾下唇,才道:「你們的意思是殺死小月的兇手……身上帶著這種花?」
封容避重就輕,「與其向我打聽案情細節,不如你們先解釋清楚這些花是怎麼回事。」
對方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沒有合理的理由他們就是犯罪嫌疑人,歌雅不安地喚道:「曠宥……」他的表情很符合一個少年人遇事的惶恐,但暗地裡給曠宥打了個眼色,想來西凈社的副社長也不會是什麼省油的燈。
曠宥也回了他一個眼神,然後道:「如果說我們並不清楚這些花是怎麼回事,你們信么?」
封容無可無不可,「不妨說來聽聽?」
「花不是我們弄的,天知道它是怎麼來的。」曠宥道,無奈地攤攤手,「今天實戰比賽,我和歌雅都去參賽了,很多人都可以證明,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屋子裡就已經變成這樣了,我們還沒弄清楚花是怎麼回事,你的兩個屬下就闖進來了。」
「呃,部長,他說的流程沒有問題……」費蓉從房間里探出來頭小小聲說道。
封容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了,問曠宥:「你的意思是,你們完全不知情?」
「也不是說完全不知情,而是沒法理解,」曠宥說著的同時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如你們所見,我們這裡的確暫時住了第三個人,我每次都能見到他的屋子裡有這麼一束玫瑰花,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今天為什麼會弄回來那麼多花,以前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他本人卻沒在這裡。」他和歌雅進門的時候也驚呆了。
林映空問:「他是誰?」
曠宥微一遲疑,隨即苦笑道:「這個我同樣不清楚,但他目前的身份是西凈社的指導老師,嗯,只有我和歌雅知道的那種。」
「老師?三桑學院的老師么?」
「不是,他每次來三桑學院都是偷偷進來的,」曠宥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我和他充其量算是交易關係,他通過我指點西凈社的社員的修行,我把這個房間提供給他暫住,還沒相處出什麼矛盾來……我認識他一年了,他也不經常來,一般兩個月來一次,一次待個三五天,我也沒太留意他。」
曠宥其實把很多事情都含糊過去了,不過他的神態和說法看不出破綻,林映空和封容都能理解這種世家子弟的做派,交易這種事情,只要有利可圖,他們這種可以說利益來往不大的交易壓根不算什麼,身為中玉城城主的兒子,曠宥這點氣魄還是有的。
「仔細說說這個他?」封容的身子輕微地前傾,做出聆聽的姿態,「他叫什麼?長什麼樣子?你有他的照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