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洛麗瑪絲的請柬（二十七）
把九天宇幾人都轟出去之後，封容就拉著還在發燒的林映空進房間讓他先休息了，林映空倒也不反對，平時都是他時時刻刻惦記著部長大人的，反過來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新鮮……林映空盯著坐在床沿上認認真真幫他上藥然後包紮傷口的部長大人，把剛才掠過心底的辭彙改動了一下——是非常，非常地愉悅。
對於正在照顧人的部長大人來說，這種感覺也是特別微妙的，他又想起了之前偶爾掠過卻被忽略了的念頭——他和林映空是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親密了的？
倒不是說他們以前關係不好，只是封容一直把心投入到百里夢鄢那邊，對於靈執法部這邊的人來說還是一貫公私分開的，身為助手的林映空最讓封容滿意的一點就是他永遠不會做出不合時宜的事情，封容需要一個完美的工作上的拍檔，林映空也就成為了這樣的一個人，不過到了現在，他們私底下的摯友關係和工作上的拍檔關係已經漸漸模糊了界限，轉折點似乎在……他和百里夢鄢徹底了斷那段孽緣之後？
封容有些把控不了這樣的情況到底是好是壞，不過他又覺得自己多心了，他和九天宇、白叢丘他們的關係也很好，他們和林映空的差別只是在於林映空二十四小時里幾乎和他相處三分之二的時間，更為親密一些應該也沒問題吧？——by一心考慮「朋友」之間的親密程度的部長大人，點蠟。
兩個人各有各的心思，空氣中涌動的氣氛愈加古怪，就在林映空清了清嗓子準備打開話題的時候，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瞬間噎得他臉色發黑。封容對他抱歉地笑了笑，然後放下手頭的包紮工作接通了電話，另一頭的人不出意外是總辦外勤組的組員。
「部長，」祝孟天道，「是你讓蓉子和小藍去找三桑學院的戚烽緒的？」
「嗯？我本來是想要是早點開完會的話就和天宇過去一趟，不過他們兩個說想去，」封容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已經十二點多了，「他們不會現在就過去了吧？」
祝孟天扶額，「對啊，剛才問了我戚烽緒住哪兒，然後就掛電話了，這會兒應該都去到男生宿舍樓了吧。」
「……」封容有些無語，「平時不見他們這麼積極。」
平時不做崗位調整嘛！祝孟天乾咳一聲，轉移話題，「找不到人的話他們自己會回來的。對了，部長，下午陣法比賽之後死的那個重彎月是三桑學院西凈社的社員吧，那個社團的社長曠宥是妖界中玉城的城主曠七岫，你知道么？」
封容道：「嗯，以前和曠七岫有過一面之緣，曠宥也跟我說過他是中玉城城主的兒子……還是說曠七岫有什麼問題嗎？」
「他沒什麼，不過曠宥有麻煩了，」祝孟天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第二個死者歸焦不是西凈社的社員，但他和曠系驚豹族有親戚關係，算起來，歸焦是曠宥的遠房表侄，一表三千里的那種，資料上說他們相互不認識，但同在一個學院，說沒見過就有點奇怪了。」
封容也有些詫異，看了林映空一眼，在他疑問的眼神里開了手機的擴音，「戚烽緒描述歸焦這個人的時候曠宥說沒有印象，他們平時有能接觸的機會嗎？」整整一個學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就是沒有，資料才說他們相互不認識，」祝孟天也覺得奇怪，「曠宥基本算是那種校園王子專業學霸的類型，脾氣不太好而已，歸焦就是那種小混混，來學院混日子的，整天跟一群豬朋狗友招貓遛狗拉幫結派，和曠宥生活的圈子完全不同，他們兩個的父母輩都是不認識的。」
「那能查到歸焦為什麼會替重彎月跑腿嗎？」封容皺了皺眉，「重彎月應該是曠宥這個圈子的，歸焦想攀上曠宥？所以曲線救國？」
「也不是不可能，他最近惹了個大麻煩，在學院里……」祝孟天想了想，用了個比較委婉的詞，「調戲了一個女生，那個女生剛好是三桑學院里的一個很厲害的混混頭子的妹妹，對方放話出來說要他兩隻手，學院里可以簽生死狀去pk，歸焦嚇得幾天沒出門，可能想和曠宥搭上線讓他幫忙調解調解，曠宥那種人護短，就算是一個不認識的遠房表侄，應該也會出面吧。」
林映空聽得眉毛挑高了一邊，「他調戲的那個女生不會剛好叫趙夏茗吧？」
「那倒不是，不過趙夏茗的情況可能更糟，」祝孟天聽到林映空的聲音時就心道不妙了，看了看旁邊的鄂靜白，再掃視一圈兩人身處的這個兩人間的女生宿舍，「我和靜白現在在趙夏茗的宿舍里，靈媒系只有她一個七年級生，所以她一個人一個宿舍，我們在這裡……唔，看到了一些很震撼的東西。」
「什麼？」林映空有了不好的預感。
「記不記得上次那個又暗戀又跟蹤偷拍顏教授的穆廿？趙夏茗和她有點像，她在宿舍里貼了滿牆的靈異學界的書面報紙、雜誌之類的剪貼報道，」祝孟天的目光定格在床頭貼著的那份雜誌採訪里的人物照片上，緩緩道：「全都是和部長有關的。」
封容一愣，林映空瞬間青筋猛爆。
祝孟天總結：「看得出來，趙夏茗是部長的狂熱粉絲。」狂熱得想拉著他一起死。
掛斷電話之後，封容若有所思，林映空幾乎從牙縫裡把字擠出來，「部長你又招蜂引蝶了……」快把一身花粉洗掉洗掉洗掉！
封容聞言，啼笑皆非，「我怎麼『又』招蜂引蝶了？」
「難道不是么？」林映空怨念地看著他，「之前有個苗凝，後來有個羅成，現在又出了個趙夏茗，」還有那張莫名其妙的請柬……他突然默了一下，「好像部長你招惹的都不是什麼好人。」
……話說林助手你把自己算進去了么？
封容繼續給他纏綁帶，輕描淡寫，「別瞎想了，現在最主要的是破案。」
林映空瞪眼，使勁地盯他啊盯他——趙夏茗都掛掉了也沒引起部長大人多一分關注，他的戀愛前途到底有多麼渺茫！？
不知道是因為林助手過於專註的視線，還是因為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封容總覺得有些不自在，打破沉默道：「左丘家主已經將助援靈安全局的消息傳給十大門派和四大世家了，每家都抽調了不少人過來，至於怎麼安排他們，這件事我交給了天宇。」
這是副部長候選人必經的考驗之一，林映空倒也沒吃這個飛醋，只問道：「霖家那邊呢？」他心道部長大人勾起的話題永遠和工作有關，難怪以前一直搞不定百里夢鄢，如今反倒便宜了他。
「他們耍了點小聰明，只通知了和霖家交好的幾個門派世家，」封容頓了頓，才接下去道：「百里家主把這件事通知了剩下的人，現在基本上能抽得出人的各派各家都把人送過來了。」
聞言，林映空也是一愣，之前封容擺明了和百里家族兩不相干，沒想到百里煉繼居然還在這時助他一臂之力……不過從某方面來說這會兒站隊到靈安全局這邊，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想到盛極一時的百里家族也走上了需要搭大船的地步，難免讓人覺得唏噓。
封容不是想不明白這些事，但面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林映空看了看，便安心下來，不管於公於私，部長大人背後沒有任何勢力的牽扯就再好不過的了，白叢丘以前扶封容上位的時候未嘗不是也有這方面因素的考慮。
「睡一會兒？」最後給繃帶綁了個蝴蝶結，封容拉過空調被給他蓋上，又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他從小自立，這些瑣碎小事都做得得心應手，也就林助手才會恨不得把工作以外的事情都搶過來替他幹了。
「還不想睡，」林映空靠在床頭，蠢蠢欲動，「要不部長你坐上來和我說說話？」一起蓋被子聊天什麼的，不要太老夫老妻了～
封容卻沒答應，反而從旁邊拖了個椅子過來坐下，道：「你躺著，我坐這裡就好，想聊什麼？」
部長大人擺明了一副給病人陪床的架勢，林映空難掩失望地躺下來，心裡有些惴惴不安，胡思亂想著對方會不會是在迴避他？
「注意點。」封容見他一躺下就想側過身子來，正好會壓到受傷的那隻手，於是趕緊握住他的手腕往旁邊拽了拽。
部長大人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責備不聽話的孩子，林映空有些尷尬地乾笑，卻又不捨得他觸碰到自己時的手心的溫度，溫言道：「只是小傷而已，部長你別太在意。」
封容沉默了一會兒，「他們是沖著我來的。」不管是一開始湧來跟他要簽名的女生群，還是趙夏茗過於逼真的表演，都是一環扣一環的、針對他的襲擊。
林映空有些哭笑不得，「沖著你來的又怎麼樣、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我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受傷。」
封容望著他，鳳眼勾出一抹冷峭，一字一頓道：「我已經有了能保護好自己的力量。」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速很慢，表情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古怪，彷彿被什麼深沉的，遙遠的回憶所籠罩，林映空好像聽懂了他的意思，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這樣的封容讓他感覺有些陌生——他的臉上，是那種林映空印象里強大的、自信的、甚至倨傲的靈執法部部長永遠不會露出來的表情。
林映空有些心慌，他甚至在懷疑是不是幾個月前百里夢鄢和部長徹底了斷了糾纏多年的感情，這不僅碾滅了封容的偏執，還帶走了封容大部分的感情和慾望，現在的他更沉穩了，更理智了，卻常常在無人的時候徑自消去那份霸道張揚，讓林映空覺得他彷彿已經沒有弱點。可此時，他臉上的神色讓人不禁以為他身上所有的剛強都由脆弱凝結而成，只要攻破這層堡壘，就能撕開他的血肉……林映空隱隱覺得封容似乎陷入了某些黑暗的情緒里，雙瞳幽深得有些可怕，他沒按捺住坐了起來，反手抓住封容的手，把他的神思全部拽回來。
封容被他驚到，手指猛地一顫，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平平的聲音能夠聽出些微安撫的味道，「繼續躺著吧，別想太多，」微頓，「下次不要這麼魯莽了，我能應付得來。」
林映空難得沒順著他的意，心裡多少有幾分委屈，「部長，你為什麼急著跟我撇清關係？」
封容微微怔住，「什……我沒啊。」
林映空定定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在意邢鈞說的那句話？」
封容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哪句？」
林映空深吸一口氣，「說……說我喜歡你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