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寶妖（二十一）
封容沉默了一下，「因為她喜歡盧長流。」
「可是，盧長流喜歡英瑟，喜歡到可以否定前世的一切。」
封容輕微地搖了搖頭，重複，「她喜歡盧長流。」所以——她捨不得他疼。
「對啊，因為喜歡……」林映空的目光逡巡過封容的側臉，「不過，一個人要是不喜歡另一個人，再深刻的感情也打動不了他，部長，你說對不對？」
封容覺得他說的是盧長流和那個妖怪，又覺得他好像意有所指，說起繞暈人的能力，他的助手從來不輸旁人，只是很少在他面前施展……封容晃神了一下，才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收回來，道：「沒什麼對不對的，不喜歡本身就是一種結果，越陷越深只是自己沒及時抽身，要麼是不甘心，那就怨恨，要麼是心甘情願，那就只能默默祝福喜歡的人了。」
「……」部長大人的一番大道理說罷，林映空剛粘好的玻璃心喀拉一聲又碎掉了。
「映空？」封容終於發覺到這樣談話的姿勢不太對，靈活地掙脫出來，然後奇怪地看了看好像有些呆掉了的助手先生。
敢跑去脫盧長流的衣服，反倒來給他澆冷水……林映空哀怨地看向封容，「部長，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擅長撲滅別人希望的火花？」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封容內心很茫然表面很嚴肅，「我撲滅你什麼火花了？」
撲得滅就怪了……林映空咕噥：「心甘情願那種事蠢斃了，不甘心更蠢……」
「嗯？」封容沒聽清楚。
「沒什麼，」林映空正色，「孟天他們那邊應該搞定了，我們去看看吧。」
「哦。」封容應了一聲，還是覺得不對——他們剛才似乎應該大概是在查案子吧，為什麼一轉眼就變成談心現場了？
回到客廳的時候，除了送黃姐去醫院的鄂靜白和狄冰巧外的其他人都在這裡了，一眾總辦外勤組的組員都把目光偷偷往林映空和封容身上打轉，企圖找到一些「小黑屋」的蛛絲馬跡，然後被林映空微微一笑全部瞪了回去。
「有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永遠只有工作狂人暗儡部長才會敬業地一來就開啟案情模式。
乘小呆眨巴眨巴眼睛，把情況總結了一下——也沒什麼好總結的，盧長流身上就那串黃玉手鏈和腳上的長命鎖比較值得注意就是了。
「手鏈和長命鎖方便借我們看一下么？」封容問盧長流。
「沒關係。」盧長流剛才已經把這兩樣東西從身上拿下來了，裝在一個一看就年代久遠的木盒子里，順手遞給了封容。
封容打開一看，有些奇怪地道：「盧先生，你的那串手鏈呢？」
「不是在裡面嗎？」盧長流不解。
封容把盒子轉了一下亮給他看，裡面只有一個長命鎖，「你看……」
盧長流愣住了，「我明明放進去了的。」
其他人都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了，祝孟天站起身來，「我和小呆他們檢查的時候沒發現手鏈有什麼不對，我看到他把東西放進去了……我上去看看。」
話音未落，祝孟天就轉身大步上樓，成年版乘小呆也很默契地跟了上去，費蓉和丁有藍則是在客廳里轉悠了起來，看看東西會不會掉在了這裡，英瑟也意識到了什麼，急忙跟著一起找。
盧長流面色不太好看地坐在原地盯著那個盒子，「那條手鏈是我母親懷孕的時候就求回來的，廟裡的和尚說黃玉可以保我平安，我母親很信這些，所以我戴到現在都沒離身過。」如果這個東西有問題的話……
費蓉有些糾結地道：「要是那串手鏈和那個妖怪有關係……那它可能真的保過你平安了。」兩個月前的車禍能安全無事可不是正常現象，高僧可能推算出了黃玉和他有緣分，可惜這緣分是孽緣，上一秒還是保平安，下一秒就變成了催命符。
盧長流何嘗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他有些倦怠地閉了閉眼，這種超脫現實的事情讓他應付得有些筋疲力盡，更何況還牽扯到了莫名其妙的感情問題，連累了他身邊的人。
丁有藍也謹慎地提醒道：「剛才黃姐說掐她的那隻『鬼』黃衣服黃眼睛……」妖怪的人形一般和自己的本體有相似的地方，那種情況下，那個妖怪應該不會還想著掩飾自己吧？
林映空沏了兩杯茶，一杯給部長大人，一杯給自己，道：「如果那個妖怪是修佛的，那麼有仙氣就不奇怪了。」不走殺戮之路，佛者，本就靈氣近仙。
費蓉轉了幾圈實在找不到東西，便坐了下來，道：「我還是不明白對方是怎麼躲過我們的查探的。」
「如果不是實力或者法器的問題，」封容抬眼看了看盧長流，「那就是和盧先生有關了。」
盧長流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不讓旁邊的英瑟那麼擔憂，「暗組長想我怎麼做？」
這時候，去樓上找黃玉手鏈的祝孟天和乘小呆都回來了，也沒說話，對眾人搖了搖頭，表示兩個人無功而返。封容也不意外，道：「盧先生準備準備，你……親自和對方會一會吧，」
因為黃姐不在，所以中午飯是留在別墅里的人親自解決的。
原本封容的意思是直接叫外賣就好，正好順便請盧長流和英瑟吃個飯，當是這兩天的飯錢加住宿費——作為靈執法部的部長靈安全局的中流砥柱之一，肯定是要為局裡開源節流的——不過自從上次辦惡作劇死亡案的時候眾人去了農家樂一趟，一群組員就迷上了自己搗鼓吃的東西，一有機會就想大展身手，但這個機會實在難得，鑒於冰箱里有菜、大部分人抗毒、英瑟會做飯、醫療組出身的狄冰巧很快就會回來等等因素，封容批准了他們的廚房午飯行動，不過……
部長大人一臉不忍直視地瞥了瞥廚房那邊的情況，道：「我第一次見人做飯是要設結界的。」
免得爆炸的時候傷及無辜嘛……林映空抓准機會表愛心，「待會兒我先試吃，不能吃的話我再給部長開小灶。」愛心飯菜什麼的當然只有自家親愛的部長才能吃啦～
封容默默地看了看不遠處在對著電腦處理公務的盧長流，「嗯，問一下冰巧他們有沒有那麼快回來。」趕回來急救什麼的……
幸好總辦外勤組的組員們也有在家裡試過自己做飯，烹飪過程中沒有發生什麼惡性爆炸事件，做出來的東西賣相不太好，味道倒是還不到慘不忍睹的地步，就是這菜譜貌似有點獵奇。
「雞蛋炒紫菜？」不是一般都是紫菜蛋花湯嗎？
費蓉掩面，「好像不小心把湯煮幹了。」
「白菜木耳豆腐蘿蔔金針菇雞肉湯？」好像還不止這些食材。
乘小呆掩面，「據說大亂燉挺好吃的。」
「番茄醬拌肉？」這一片紅真心有腥風血雨的感覺。
這回輪到祝孟天掩面了，「其實這是西紅柿炒肉……」炒的過程中不知道怎麼的就把西紅柿變成醬汁了。
總辦外勤組裡就丁有藍做的那幾道菜比較正常，只是他嚴格按照尺寸下刀，並且力求擺放得有藝術感，所以猛地一看還以為是啥小型建築模型……
對一群廚房新手還真的沒什麼高標準可要求的，狄冰巧抽著嘴角挺身而出，先把每道菜都試了一遍，然後道：「嗯，毒不死人，都吃吧。」
原本還一臉嫌棄狀看她的廚房新手們歡呼一聲，立刻化身饕餮搶佔食物，狄冰巧嘴角又是一抽：「……」
「部長，這是你的。」林映空手疾眼快——實際上也沒人敢和他搶——地夾了一碗味道還過得去的菜給部長大人，封容默默地看了盧長流一眼，再看看杯盤狼藉的桌面，決定還是等案子結束后再請他吃個飯算了……
吃過午飯之後，總辦外勤組眾人拉著英瑟去了多媒體放映室談心，而盧長流則是一個人回到二樓主卧室睡午覺。
其實他沒有午休的習慣，身體因為「旭日藤」而有些疲乏，但是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也沒覺得有睡意，只盯著天花板出神。窗帘被拉上了，室內的光線並不強，盧長流發獃半晌后還是坐了起來，手指習慣性地撫上自己的手腕，可是自己帶了幾十年的手鏈已經不在那裡了。
盧長流有些恍惚地盯著手腕上的那串因為常年佩戴手鏈而留下來的印子，他想了很多東西，比如年少時在廟裡看到的那個高僧，初遇英瑟時她傻乎乎又開朗的樣子，車禍時腦子裡的一片空白，收藏室里巨大的異獸……種種記憶在腦子裡一閃而過，他的眼神很快恢復了清明，開口時聲音很淡，甚至有些冷漠，「你在這裡？」
他似乎在對空氣說話，因為四周除了他就沒有別人了，不過這句話也像是泥牛入海一樣，沒有激起絲毫異狀。
盧長流也不急躁，看起來就像是在和人閑聊似的，「其實我不希望你在這裡，也不希望你和那條手鏈有關係，」微頓，聲音愈發地冷了，「那種好像生活從小就被人窺探著的感覺，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