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你聽我說（六）
顏米聽完之後，沉默了好片刻，然後點頭，「嗯。」
「嗯」一聲就完了？林映空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聽到下文，只好繼續道：「你是因為穆廿剛對你表白后就自殺，所以覺得這件事可能會和你有關係？」
顏米烏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定格了一秒，垂下，眼睫毛蓋住了眸子里的神色，聲音依舊平靜：「如果事情和我有關，我會對她的家人做出補償……不過還有兩個人死了的話，是不是證明她的死另有隱情？」
林映空並沒正面回答，「我們會調查清楚的，你如果還有什麼線索，不妨多和我們聯繫，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顏米接過他的名片，看了看，然後認真地道：「辛苦你們了。」
「……」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總算聽到了人話的感覺。
既然事情已經說得差不多了，總辦外勤組的三人就準備告辭了，封容跟顏米要走了課表和穆廿的資料后才出門，林映空自然也跟上了，鄂靜白是最後一個走的，他將手裡一直抱著的加菲貓擺回到原位，然後就發現顏米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落在了自己身上，定住不放。
難道還在不高興自己坐他旁邊？鄂靜白有些納悶，又記起了中午吃飯時的事情，他想著得罪了顏米兩次，恐怕對方不太喜歡他，於是試探性問：「我走之前把玉米餅給你送過來？」也不知道他肯不肯收……
出乎意料的是顏米居然這次反應很快地點了點頭，矜持道：「我四點半就能下班了。」
「……」鄂靜白默默地想，大學飯堂四點半開飯了么？
鄂靜白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封容和林映空正在十幾米外的樓梯轉角等他，不過鄂靜白還沒走過去，就被人攔住了。
一個和顏米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從隔壁辦公室里走出來，正好看見了鄂靜白，微微一愣，然後走了過來，笑道：「你是小米的朋友？」
這個男人笑起來很爽朗，體格也很健壯，有點兒像是體育老師，鄂靜白對這種自來熟的人不感冒，冰著臉沒說話，想走，但是對方剛好就擋住了他的路。
那男人也不介意他的態度，接著道：「小米這裡可是一個月都見不到一個學生和客人過來，今個兒特地跑來我這裡拿了壺茶……嘖，小米你什麼時候交了個大帥哥朋友啊，真不夠朋友的，居然也不告訴我。」
後半句話是對聽到動靜后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的顏米說的，男人的話裡帶著調侃的味道，顯然和顏米交情不錯。
果然，顏米主動解釋道：「有點私事，他們過來幫忙。」
「私事？」男人疑惑，「你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這時，封容和林映空已經因為鄂靜白被攔住的事情而倒轉回來了，聽到男人的話，林映空微微挑眉，掏出在人界走動時用的其中一張證件在他面前晃了晃，微笑，「你好，我們是為了顏教授的一個學生的事情而來的。」
男人輕輕一怔，「穆廿嗎？」
這個人似乎真的和顏米很熟，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林映空不動聲色道：「嗯，有幾個小疑點來請教一下顏教授。」
男人立刻警惕地道：「那小姑娘只是小米的學生，他都不怎麼認識她，能幫你們什麼忙？」
林映空的目光卻轉到了顏米身上，「顏教授，關於穆廿的事情，這位老師也清楚嗎？」因為顏米不近人情的表現太深入人心，所以他們剛才也沒反應過來他會將這種私事傳出去。
顏米倒是搖頭，言簡意賅：「偶遇。」
因為辦公室離得挺近，所以不經意撞見了嗎？封容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道：「這位老師怎麼稱呼？」
部長大人的樣子太像是領導問話，男人愣了愣，下意識道：「方樹平，商管學院的任教老師。」
「方老師是吧，」封容點了點頭，「你知道穆廿曾經對顏教授表明心意，現在說她只是顏教授的學生……方老師應該不會不懂不能阻礙執法這種常識吧？」
「這……」方樹平臉一紅，急忙解釋道：「我見過穆廿那個孩子，她不像是會因為失戀去自殺的人，我怕牽扯到小米了才撒謊的。」
「不像是會因為失戀去自殺的人？」封容淡淡地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方老師認識穆廿？」
方樹平乾咳一聲，「那孩子經常在辦公室這邊幫忙整理檔案，」他看了顏米一樣，「不過小米很少讓人進他辦公室幫忙。」
「很多人知道穆廿喜歡顏教授？」林映空敏銳地問。
方樹平趕緊搖頭，「沒沒沒，那次我也是不小心聽到的，小米辦公室的門沒關……穆廿那孩子本來就是學生幹部，一般老師都喜歡找這樣的學生過來幫忙，我也沒多想。」
封容沒再說話，林映空便接過話題又詢問了方樹平一些事情，然後才告辭離開，鄂靜白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神使鬼差地回了回頭，看到顏米面無表情地站在辦公室門口，而方樹平正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對他說著什麼。
這樣的人居然也能交個替他憂心的朋友，倒真的有些不可思議……
而另一頭，祝孟天也沒敢真的五個人一起行動，畢竟他們這一行人還是很惹人注目的，所以他和校方聯繫之後，讓狄冰巧和費蓉帶著丁有藍進了k交大的女生宿舍，去和穆廿的同學聊一聊，而他自己則和乘小呆在附近找找有沒有靈異學界的生靈留下的痕迹。
費蓉這邊用的是心理輔導老師帶著兩個學生走訪宿舍的身份和理由，狄冰巧瞬間從一個法醫/醫生/鑒證人員化身為心理老師，一絲緩衝都沒有，就被風風火火的費蓉拖到了穆廿所在的606宿舍，丁有藍見周圍路過的都是女生，臉蛋一直保持紅紅的狀態。
k交大的女生宿舍是四人間，穆廿是外地人，半年才回一次家，她的三個舍友里有一個是本地人，平時都不在這裡睡，另外兩個在談戀愛，常常在外面過夜，穆廿自殺那晚她們兩個就同時沒回來，k交大對這方面管得不算嚴，所以也沒人發現。穆廿出事之後，那兩個舍友也不敢住下去了，就去隔壁宿舍暫住，等大四的畢業答辯完了再調劑新宿舍。
他們三個人拿了宿管阿姨的鑰匙先去606轉了一圈，裡面的幾個床位都空了，穆廿的位置倒是保持著原狀，她的父母在操勞她的後事，應該還沒那麼快過來收拾東西。
這裡是上床下桌的設計，穆廿的床位在靠裡面左邊的位置，狄冰巧拿了之前警方拍的照片和現場對比了一下，穆廿用來自殺的網線已經作為證據被拿走了，其他的東西都沒怎麼動，於是她上前去掃量著書架上的物事。
費蓉拉開穆廿的衣櫃，一眼就看到了電腦在裡面，估計是她的舍友幫忙收進去了，她拿了出來遞給丁有藍，後者接過之後問：「要帶回去把整個電腦都翻一遍嗎？」
「……你自己決定，」費蓉毫不負責地道，「老大說了，自由發揮。」
「……」丁有藍簡直欲哭無淚，「我們不是一向聽慣了部長的指揮嗎？我們弄砸了d級任務，他就嫌棄我們了嗎？」
費蓉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一聽就瞪大了眼——對啊，部長大人素來一言堂，這是懶得理他們了才不分配任務了嗎？
「部長不是一直都嫌棄我們么？」費蓉回想了一下封容硬生生在沒有波動的臉上表現出「蠢貨」兩個字的場景，頓覺日月無光，「而且他剛才還說了，我們這次任務評估結果不合格的話就直接滾蛋！」
費小姑娘的翻譯簡單粗暴，丁有藍瞬間驚恐：「蓉子你記不記得靈安全局每年七月份不是都會調整崗位，現在都六月底了！」因為靈異學界成員複雜，任務多樣，為了合適的組合和合適的任務，崗位調動性還是比較大的，「我們總辦外勤組這兩年都沒換過人了，八個人是上限，加人不可能，那麼部長會不會有調人的想法？」
崗位調整的事可大可小，費蓉猛地想起這件事，險些飆淚，「巧姐，我們是不是要調職了？！」
狄冰巧在翻著一本相冊，沒留意兩個小孩的討論，猛地一聽就聽岔了，只聽見調職兩個字，愣住，「崗位調整么？部長嫌我們不夠能幹，要讓我們捲鋪蓋走人了？」誰說的？林助手權威傳達嗎？
費蓉和丁有藍完全沒理會她那句話的問號結尾，驚恐地對視一眼，費蓉抱頭哀嚎：「我不要失業啊嚶嚶嚶嚶……」
狄冰巧和丁有藍：「……」怎麼從調職變成失業了？
丁有藍相當惆悵地道：「部長應該不會一下子調走全部人吧，我沒戰鬥力，肯定是第一個。」
狄冰巧見他們一臉凝重，立時也憂鬱了，「我當了一千年的樹，做了十年的人，才學了五年醫，部長肯定也覺得我的專業水平不夠。」
「我戰鬥力很強，也做了好久的人……不對，我本來就是人。」費蓉扁扁嘴，「我才不去其他組呢，調職跟失業沒分別。」
丁有藍提醒她，「你太鬧騰了，部長經常跟你說『別鬧』。」
費蓉立刻尖叫：「不準在部長面前提我的缺點！」
然後狄冰巧的手機就響了，是祝孟天，他打電話來問他們這邊的進展，說是剛才林映空給他發信息了，說顏米那邊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聊了半天的狄冰巧三人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