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花之魂魄
只見冰魄寒劍應聲如流光般穿梭而來,劃破了天際的蒼茫,穩穩噹噹地停留在了莫天的眼前。
莫天凝望著趙合歡額間若隱若現的火紅色彼岸花,他眉間的憂愁已經凝結成了無妄的海,不知要怎樣才能化解她的此番劫難。
冰魄寒劍發出了低低的嗚鳴之聲,似在提醒著莫天,再晚點也許就來不及了。
莫天狠了狠心,終究抱著趙合歡一躍上了冰魄寒劍,低聲喝道——「音天門。」
冰魄寒劍早已與莫天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地步,未等莫天話音落地,便將利刃刺破了長空,在縹緲無際的蒼穹里穿雲刺月。
一路的風,拂開了莫天身旁的流雲,吹亂了趙合歡的長發,卻始終解不開莫天額間的憂愁。
莫天豈會不知此番前去音天門,再也不是弟子歸派那麼簡單,他要做的,是讓師父保住趙合歡的性命。
莫天並不知道自己這步棋走的是對還是錯,但他知道,作為天下第一大派的音天門,說不定有辦法抑制趙合歡體內的兩股奇異的力量。
為了趙合歡,他只能用背叛師門的罪名,來賭一賭她的性命。
風過耳,留下的是呼嘯的無邊無際的蒼茫,一地的無奈。
***
與此同時,魂窟洞內,杳之被安放在一旁千年寒鐵鑄就的鐵籠里,手腕上,明顯是剛被割過的鮮紅的血漬,地面之上,也是點點滴滴的鮮紅的血,一路,滴到了冰床之上的凝香身旁。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牢籠里,眼皮已經重得抬不起來,蒼白的唇瓣只能微微地張合,接受著婢女送來的水和食物。
杳之的手,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繼而便再也沒了動靜,眼前的人和事,在她面前漸漸地模糊,繼而化成了一大片的黑暗,她,便再也沒了知覺……
睡夢中,她彷彿看到了她的父王,摸著她的頭,親昵地喊著:「孩子……我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她感覺到了父王略有些粗糙的手劃過了自己的面龐,慈愛的臉龐在她的面前清晰地浮現,眼裡,滿滿的都是對她的疼愛。
她伸出了手,想要去牢牢地抓住父王的手,但卻像陷入了那次大海的漩渦之中一般,父王的手開始突然地扭曲像是被那漩渦吸入了無底的深淵一般,消失不見!
就在她慌忙地觸及到父王的滄桑面龐之時,父王整個人突然地像是被抽離進了漩渦,只剩下了他的聲音,久久地在她的耳邊回蕩著:「杳之!杳之!你要勇敢地活下去……活下去……」
「父王……父王……」杳之焦急地呼喚著,在黑暗裡摸索著,卻怎麼也找不到父王的影子了,她一著急竟掉入了無底的黑暗之中!
突然的,她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仍然身處牢籠之中,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手腕上,又多了一道血紅的割痕……
她無力地抬頭望著魂窟洞內唯一的光源,那是一束從頂而瀉的光芒,彷彿來自外面的世界,給予著她無盡的希望,讓她苦苦地追尋到現在。她緩緩地閉上了眼,聽到耳邊有人在說道:「這精靈族的血就是不一樣,竟然能將死人養得跟要活了一樣的。看著我真他娘的眼饞,恨不得也喝上一兩口!誒,你說會不會長生不老呢?」
一陣刺耳的陰險的笑聲后,另一個聲音小心翼翼地害怕地說道:「你不要命了?要是被大巫師發現了,你和我,都得死無葬身之地!還是老老實實地干好每天四個時辰取一次血的事兒吧!」
「我看吶,也不知道這娘們兒能撐到幾日,真是可惜了,那麼俊俏的一張臉,很快就要成為亡魂了。」一聲唏噓的聲音。
「管那麼多,干好你的事兒吧。不然我們也要變成這魂窟洞里的亡魂了!」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后,洞內恢復了寧靜。大概是去稟告情形了,也就沒有那麼吵了。
杳之無力地睜開了眼睛,望向了那道光源,呢喃著:「要死了么……白大哥……我好像……真的挺不住了……」
而一旁的冰床之上,芍藥的臉色也變得很慘白很慘白,似乎也像是精血被抽幹了一般,一動不動地躺在寒氣逼人的冰床之上,彷彿已經故去了一般。而她,才是一個孩子。
倒是另一張冰床之上的凝香,臉色漸漸紅潤得像活了一般,四周縈繞著無數的蝴蝶花,繽紛五彩,奼紫嫣紅,在空中悠閑自得漫無邊際地洋洋洒洒著。稱著冰床升騰而起的寒冰霧氣,竟顯得格外像仙境一般。
而束於冰床之上,一個小小的花型六棱晶體懸浮於凝香的身體三尺之上,源源不斷地向凝香的身體上注入著繽紛的蝴蝶花,飄飄揚揚,沒有一絲一毫地間斷。
再細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這花型六棱晶體是晶瑩透明的眼色,卻在中間一點,註上了杳之的鮮血,不斷地在其中晃動、沸騰、升騰,布散著淡藍色的霧氣,同樣隨著眾多的蝴蝶花,一齊注入了凝香的體內!
如同霧織一般的冰床寒氣托舉著眾多的淡藍色霧氣,漸漸迷幻了眼,隨著繁花似錦的蝴蝶花輕揚而落,杳之再也支撐不住,沉沉地閉上了眼,深深地再次昏睡了過去……
此時,魂窟洞的石門被笨重地打開,「轟隆隆——」的聲音似有沉鐵重重地在地上劃過一般,出現在洞門口的是皇甫傾嵐冷峻美麗卻高傲無比的盛世美顏。
只見她將手背於了身後,凝望著鐵籠之中的杳之,一絲不忍和擔心湧上了眉心,她低沉著聲音問向了身後站在一旁的大巫師:「你還要取她多久的血?我皇甫傾嵐不太喜歡濫殺無辜,這點,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大巫師上前鞠了一躬以表示誠心,繼而不咸不淡地說道:「不敢欺瞞聖主,我也不知道要取她多久的血。但是,此時若是中斷了她的血,花魂之魄復活的幾率便會大大地降低,甚至……不會再啟動。所以,成大事者,切莫拘於小節。」
大巫師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嘴角卻是殘酷的淡漠。為了復活他心愛的女子,他早已在她死去的那年,便泯滅去了人性,剩下的,只是一具魔鬼的軀殼而已。
皇甫傾嵐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我皇甫傾嵐不需要成所謂的大事。你的所作所為雖然為我所不恥,但是目的卻是和我一樣的,所以,我才放任你做如此無恥而大逆不道的事。但,這並不代表著,你可以當著我的面殘害無辜的生命。我的話,你聽懂了嗎?」
「屬下領命。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傷及性命。」大巫師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殘忍,卻不動神色地低著頭服從著皇甫傾嵐的命令。
皇甫傾嵐深深地看了大巫師一眼,眼中多了幾許意味不明,吩咐道絕殺:「將我殿內上好的千年人蔘和長白山雪蓮拿來,由你親自看著這女子服下。絕殺,記住,要親自看著她服下。」
「是。」絕殺當然明白其中的意味,低頭領命道,繼而又威脅地看了大巫師一眼。
大巫師卻身穿黑袍,站在原地,臉上看不到任何喜怒哀樂的神色,彷彿就是一具行屍走肉的屍體而已。
皇甫傾嵐說罷轉了個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從懷中拿出了崑崙鏡,身子也不回便遞給了大巫師,冷冷地沒有任何感情地說道:「這是崑崙鏡,想必對復活花之魂魄有極大幫助。你暫且先拿去,希望你能早日結魄成功,免得夜長夢多。」
大巫師的眼中頓時放出了貪婪的異彩,卻很好地掩飾了過去低下了頭,接過了崑崙鏡,貼身而置后,道到:「多謝聖主,屬下定當竭盡全力,儘快結魄成功。」
皇甫傾嵐望著洞外,若有所思地又說道:「近日,本聖主有要事要外出一趟,蒼雷派上下都將交給絕殺處置。你若有什麼需求,大可以跟他講。切莫有什麼動作,否則,我便殺了你,以絕後患。聽明白了嗎?」
「是。屬下明白。」大巫師低頭領命道。
說罷,皇甫傾嵐便拂袖而去,身後響起了笨重的關門之聲,將她和大巫師的身影之間隔斷成了黑暗。
出了魂窟洞,一路上,絕殺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問道:「主人可是要去尋莫天?」
皇甫傾嵐心中微微一怔,一時間有些愧疚,卻又不知該如何作答,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卻聽到絕殺沉默了一陣后緩緩道到:「主人放心前去吧。蒼雷派,絕殺一定會處置妥當,絕對不讓主人有後顧之憂。」
皇甫傾嵐驚訝無比地轉過了身,深深地望向了低頭不語的絕殺,眼中既是震驚又是感恩。
到底要愛到了什麼地步,才能如此縱容著她的行徑?
明知道她在做天下人不恥的事情,卻毫不厭惡地陪在她的身邊,甚至,包括了,讓她去尋找她所愛的人?
絕殺一直沒有抬起頭,皇甫傾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了身,輕輕地嘆了一聲:「走吧……夜快涼了……」
「是。主人。」
絕殺抬起了頭,望著皇甫傾嵐一身花色紗裙的絕美背影,在斜斜陌陌的樹影和火紅的夕陽下,交織成了他心裡的亘古的情詩。
就這樣吧。讓我守護你。便,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