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棋子
「司徒命!你這個王八蛋!」
遙兒義憤填膺的高聲怒吼震得大殿里都有了回聲……
司徒命……你這個王八蛋……王八蛋……蛋……
司徒命頗為嫌棄地捏著手指拎開了覆在自己姣好容顏上的破布,撒手,飛出去好遠。
「夫人,咳咳,有外人在,還是給為夫留點情面的好,你說是不是?」司徒命賤賤地抵了一下遙兒的腰,眉眼間竟暗送起了秋波,引得遙兒一陣誇張的嘔吐之聲。
「既然府中多了一件喜事,老朽也甚為欣慰,想必那折柳處也不用再去了。今兒也頗有些乏了,老朽就先回雲閣了。七耽,好生張羅著下月初二的大喜事。」老莊主吩咐完,便在一眾人的攙扶下,心情很好地離去了。
偏殿內只剩下了遙兒、司徒命、趙合歡、莫天和魔尊。
「尊主前來,可是為了蘭兒姐姐?」司徒命一語便道破了魔尊的來意。
魔尊見趙合歡和莫天二人無妨,便難得誠懇地點了一下頭。
蘭兒姐姐?這獃子幾時又多出了個姐姐來?
遙兒顯然有些不滿地看了魔尊一眼。
趙合歡自是知道這蘭兒是何人,想當初還承人家恩情,得了一件蠶絲冰衣,自是不會忘。
「蘭兒姐姐……是這位……尊主的妹妹吧?」趙合歡怕遙兒吃錯了醋,便尷尬地解釋了一下。
魔尊見趙合歡提及了自己,回頭看了趙合歡一眼,盯著她打量了許久,思忖著這沒有半點良心的女子可是記起了那日,自己將她從流氓手中救下帶回了滅血峰?
不光如此,她還吐了自己一身,霸佔了自己的床一整晚?
「正是。記性不錯。」魔尊頗為意味深長地託了一下音。
「哦?合歡?你知道魔界的公主?」莫天何等聰明,自是猜到了這其中必有什麼緣由,十之八九,與眼前的這位天敵,分不開。
遙兒和司徒命也一臉好奇地看著趙合歡,她怎麼會認識魔界的蘭兒公主?難道,她上過滅血峰?
「呵呵呵……僅僅是一面之緣……一面之緣……」趙合歡本是想替遙兒開導,卻被想到引火上身,偏偏兩道火辣辣的眼神都齊刷刷地盯著自己。
都快被烤熟了……
「呵?一面之緣?」魔君冷笑了一笑,原來自己在她心裡,就只是這個輕飄飄的分量。
「合歡,到底怎麼回事?」莫天眉間有點緊蹙,他不想合歡與這個人有任何牽扯,但,如果真的發生過什麼,他,也非趙合歡不娶。
「好啦好啦!」趙合歡見躲不過,只好破罐子破摔,手一攤,眼睛一閉,說道:「那日我喝醉了酒被幾個流氓調戲,被他救回了滅血峰。我吐了一身,昏睡了過去,便留宿了一晚。是蘭兒公主給的我衣裳……」
留宿一晚?昏睡了過去?給了衣裳?那原來的衣裳呢?
遙兒和司徒命的不可思議的眼神,十分曖昧地,齊刷刷地看向了帶著面具的魔尊。
「不止,還吐了我一身,霸佔了我的床一宿。」魔尊毫無波瀾地說起了這句話。
莫天的臉色,已經是非常難看的豬肝色。
遙兒和司徒命的眼神又齊刷刷地看向了一臉慌張的趙合歡!
這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莫天將手背在了身後,臉色鐵青,卻一言不發。
他,在等趙合歡的一個解釋。
趙合歡惡狠狠地盯著可惡的魔尊,非要把他自己和我扯上關係才甘心嗎?
「那日,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與你並無任何瓜葛。」趙合歡清亮的眼神里不帶一絲感情。
魔君看著趙合歡,眼神黯淡了下來。
果然,我於你而言,是「並無任何瓜葛」。
「夠了嗎?如此這般戲弄一個女兒家的清白,是你這個魔界之主該做的事情嗎?」莫天已然憤怒,冰山一般的臉竟已起殺意。
也就這有牽扯到趙合歡的事情,才會讓莫天如此動怒吧……
「怎麼?莫少俠想與本尊一戰?」魔尊挑釁般地祭出了血修羅。
一團血黑色的殺氣已然圍繞在琥珀色的刀柄周圍,內蘊其中的火龍已然吞吐焰火,想要破刀而出!
然而,莫天僅僅是蔑視地看了魔尊一眼,輕輕拉過了趙合歡的手,溫柔備至地低聲而有力地說了一句:「合歡,我們走。」
說完,莫天便頭也不回地拉著趙合歡往偏殿外去。
「站住!你不是想與本尊一較高下的嗎?」魔尊被赤裸裸地忽視后,惱羞成怒,竟低吼了出來。
「你?不配。」
莫天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趙合歡感覺到莫天手心傳來的溫度,有點冰,卻很溫暖,似春柳拂過了江水,在她的心湖劃過了一道深深淺淺的漣漪。
魔尊看著趙合歡跟著莫天遠去的背影,血修羅上的血黑色的光芒隨著憤怒越來越團聚成芒,將整個偏殿照成了通紅。
可,不知什麼原因,血修羅的光芒在達到極致之時竟漸漸地散開了去,緩緩被魔尊納入了袖口之中,沉默,不言。
趙合歡,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不堪嗎?
我放下了一個男人該有的風度,只為去討你一時的注意,哪怕是恨也好,最後卻換來了「毫無瓜葛」……
作繭自縛么?
殿外,莫天緊拽著趙合歡的手,一言不發,卻又沉默得可怕。
趙合歡亦步亦趨地跟著莫天,不知為何,有種做了錯事的感覺,就好像是,紅杏出牆?
趙合歡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拚命搖晃著自己的小腦袋,這,還沒在一起呢,怎麼的,就默認了他的地位?
「你,在幹什麼?」莫天見趙合歡一臉出神地搖晃著腦袋,心中本還有氣,卻覺一陣好笑,竟煙消雲散了。
看來,她真的有一種神奇的能力,能讓自己的心情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摔落懸崖又騰雲駕霧。
「我?」趙合歡一臉茫然地看著莫天,指著自己的下巴,眼睛里似有星星跌落一般,單純美麗似景。
「唉……」莫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伸手將趙合歡一把摟在了懷裡,緊緊默而不言。
「趙合歡,倘若,你真是與他過了一宿,我也是認定了你的。你可明白?」
莫天堅定而溫柔的聲音拂過了她的耳際,留下了回蕩一生的悸動。
我也是認定了你的,你可明白?
趙合歡貼著莫天溫暖而寬廣的胸膛,聽著心臟熾熱的跳動聲,慢慢地閉上了眼,口吐清蘭,淡淡地回了一句:「明白。」
***
偏殿內。
「尊上,你,還好吧?」
司徒命見魔尊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便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副招魂的模樣。
「還好,勞煩少主記掛了。」
魔尊的臉色恢復了往日的事情,滴水不漏地說著該說的話,做著他該做的事。
只是,連遙兒都看出來了,魔尊的心,好似,被空缺了一塊。
「我說你這個人,也真是奇怪。喜歡就去搶唄,在這裡被奚落一番,然後黯然神傷有什麼用?還不是顧影自憐?」
遙兒隨手抓過一個果子便往嘴裡啃去,一隻腳叉在凳椅上,嘩啦啦地啃著果子鼓著腮幫便沖著魔尊毫不客氣地說道。
「遙兒,不得無禮。」司徒命拉了拉遙兒,示意不要說下去了。
「我沒有說錯啊,你幹嘛拉我?」遙兒口中的果汁夾雜口水噴了司徒命一臉。
司徒命不得不伸手去抹了一下臉,甩了甩袖子,幽怨地看了一眼遙兒。
「你沒有說錯,只是,這個世界上,有些愛情是甜蜜的有結尾可尋的。而,有些,註定只是有緣無分,甚至,你還要挖著自己的心,去走下去,看不到終點。」
魔尊說這話的時候,縹緲得如空氣,哀傷得又如塵埃。
「這世上,還有這樣傻的人?挖著自己的心,走下去,只為了一個看不到的終點?」遙兒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魔尊。
魔尊撿起了桌案上的一片粉色櫻花瓣,是遙兒最愛的花,看來,司徒命已不知愛了這遙兒多少年。
「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傻的人,為了一個看不到的終點,挖著自己的心,騙著自己在走下去。整日里騙著自己,也許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是愛著自己的,永遠,也記不得前塵往事,永遠,只留在自己的身邊。」
花瓣,從魔尊指縫滑落,盤旋成一陣哀傷,亦或者,是一粒棋子。
「我說的對嗎?少主?」魔尊抬眼,看向了司徒命。
「啪!」
遙兒手中的果子突然掉落在地,失神的眼,也看向了司徒命。
司徒命的臉色已是煞白得可怕,額頭已有細細的汗珠滲出,眉頭緊鎖,有些憤恨地看著這個自己不再熟悉的尊主,眼裡絕望不已,摻雜著害怕,捏緊了拳。
「芷旋,你先出去,到爺爺幫我看下老人家睡下了沒,我一會兒來找你。」
遙兒從來沒有見到過司徒命如此冷靜而令人害怕的架勢,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便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差點絆在了門檻之上。
司徒命看著遙兒走遠了,才一把揪過魔尊的衣襟,滿腔怒火,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你到底想幹什麼?」
魔尊並沒有還手,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治好蘭兒。幫我拿到崑崙鏡。」
語氣里,生無可戀。
「你做夢!」司徒命幾近瘋狂,扯著魔尊的衣襟已然將其的雙腳拎了離地。
「少主可以晚三天回答我。我不急。只是,少主別忘了,遙兒特使若是知道了你雖醫好了她,卻也讓她喝下了失去記憶的葯。少主認為,遙兒特使還會與你在下月初二完婚嗎?」
魔鬼!這個人是魔鬼!為了目的!他可以這樣去做!原來,多年前,他就已經布好了局!而今,只是將這底牌亮給了自己!讓自己與他為伍!
司徒命重重地將魔尊扔在了地上,粲然一笑道:「我以為,你還有半分人性,不至於對身邊的人下手!」
「呵,人性?我可憐其他人,誰又來可憐可憐我?可憐我那死去的爹娘!可憐我那忠肝義膽的魔界將士!可憐我那顛沛流離中致病的妹妹!沒有!!!」
魔尊癲狂的聲音如積怨了多年噴發而出,眼眶裡已是火一樣的憤怒的紅色。
「你,沒有救了。你是魔鬼。我,寧願失去遙兒,也不會讓你拿到崑崙鏡,為害天下蒼生的。」司徒命看著這個熟悉的陌生人,眼裡都是怒其不爭的憤恨,又夾雜著毫無意義的哀憐。
「是啊!我沒救了!我是魔鬼,早就不是人了!我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下得去手,何況是別人!哈哈哈!!!」
凄厲的狂笑聲穿透了司徒命的耳膜,一時間,司徒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竟然也對趙合歡設了局?
怎麼捨得?如此殘忍!
「你!到底做了什麼!」司徒命捏緊的拳頭已然控制不住,瑟瑟而抖!
「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拿到崑崙鏡……」躺在地上的魔尊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漬,眼神,殘忍得血光滿滿。
「我不會!」高亢而有力!
「你會。因為,我會把朱雀閣特使藏在昆崙山折家的消息散布出去。你猜猜,朱雀閣知道了,會怎樣?」一絲邪魅而詭異的笑劃過了嘴角。
「你!不得好死!」
一拳!如泰山般打在了魔尊的胸口!
鮮血,噴涌而出!
轉身,是司徒命一身藍衣的身影……
踏出了滿是櫻花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