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 絕望和希望
「啪——」
手機滑落，掉在地上。
宋思思慌忙彎腰去撿，身體卻突然無力，一個踉蹌狼狽跌坐在地。
「思思！」額角不安地跳了下，宋寧連忙蹲下扶住她，看著她的眼睛急急追問，「到底出什麼事了？嗯？思思？思……」
話音戛然而止。
她眼睜睜地看著宋思思眼淚掉落。
從小到大，她一共見到她哭過兩次，一次是當年她們母親病逝，思思哭成了淚人，還有一次，便是當年莫安和宋相思在她房間里上床被抓，儘管她表現得很平靜，但那天晚上她還是撞見她哭了。
現在……
「思思……」
宋思思如不堪重負般彎下了腰，雙手捧住臉，淚如雨下：「林揚……林揚可能在那架飛機上，他告訴我今天回來的，他……」
林揚？
宋寧一下就反應了過來，應該就是那個小男生，一時間，她心裡說不清的滋味。
「確定嗎？」她摸上她的頭髮輕撫安慰，艱難出聲，「確定他是那班航班？」
宋思思猛地抬頭。
下一瞬，她火急火燎抓過手機找出他的號碼，用力按了下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機械的客服音沒有感情。
宋思思覺得……冷得可以。
她不信，又撥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始終提示關機。
「關機……」她茫然抬頭，眼神迷茫又無措。
如果不是那班航班，為什麼會關機？
巨大的痛楚突然襲來，眼眶瞬間酸澀無比，心臟彷彿被攥得更疼了，呼吸困難，宋思思終於承受不住，倒在宋寧懷中淚如雨下。
生離死別，天人永隔……
這些字眼，她只在當年媽媽病逝時想過感受過，那時年齡小無法剋制，可如今早已成年，她依舊承受不了，更不能接受。
她怎麼承受，怎麼接受呢？
昨天還好好的，他如常給自己發微信說一天發生的事，他說他想她，想早點回來見到她，想她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最後又胡攪蠻纏地說就算不原諒也沒關係，他會纏著她，努力追她，直到她點頭。
可她呢？
她還在生氣，一條消息都不曾回，如這段時間一樣，完全都是他自己在那自得其樂。
昨晚她都想了些什麼？
對了，她在想，要是他回來見她，她一定要躲出去，哪能說原諒就原諒？她還想，他必須要好好哄她。
但現在……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厄運會降臨，從未想過切膚之痛會那麼難以接受，那麼讓人覺得絕望，她本能地覺得荒謬，覺得不可能。
她抵觸，她否認。
她不願意接受。
怎麼可能那麼巧呢？怎麼可能老天跟她開這樣的玩笑？
忽然，周遭騷動了起來。
等候在機場接機或得到消息迅速趕來的眾人將詢問台工作人員圍得水泄不通，有的哭天搶地，有的厲聲怒吼要知道最新消息，還有的情緒失控。
人頭躦動，一時間，現場說不出的混亂。
宋思思失魂落魄，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思思，」姐夫冷靜的聲音突然響起，他蹲了下來，認真地看著她，「我查了下，從慕尼黑過來青城的航班總共三次，除了失聯這一個，在此之前的兩小時有一班，之後三小時還有一班，不管你朋友坐的是哪一班航班，現在都會是關機狀態。所以，我們首先必須確定他到底是哪一班航班，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無聲哭泣驟停，像是抓到了最後的希望，宋思思猛地抬起了頭，然而下一秒，眼淚再次洶湧而下，她胡亂抹掉眼淚，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宋寧心疼地抱住了她：「別急，思思，冷靜一點，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現在誰也不能肯定他就在那家飛機上，別自己嚇自己。」
宋思思拚命點頭。
她試圖站起來，不想渾身的力氣早已消失，一個踉蹌，她差點再次摔倒。
「小心。」姐夫扶起她。
宋思思淚眼朦朧，但努力地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能哭：「謝謝姐夫。」手指攥得緊緊的試圖用痛感來讓自己清醒，她張了張嘴，啞聲問，「姐夫，有沒有辦法知道……失聯航班的旅客名單？」
宋寧也看向他。
「我來想辦法，」姐夫點點頭，隨即拿過手機，「我先去打個電話。」
這裡太吵太混亂，他得找個安靜的地方。
宋思思點頭，看向他的眼神中滿是期待和緊張。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宋寧握著她的手安撫，哪怕深知這種安慰其實並沒有太大的用處，但這種時候，她必須陪著她。
一顆心空蕩蕩的，即使止住了眼淚，宋思思眼眶依舊酸得厲害，彷彿隨時都會決堤一樣。
恍惚了好一會兒，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什麼。
她慌忙打開手機想要登陸微博，奈何手顫抖得太厲害，她要麼按錯App，要麼手滑差點讓手機掉在地上。
最後是宋寧看不下去。
「我來。」
她拿過手機，冷靜登陸微博找到相關消息，像這種事，有關部門都會第一時間在微博上公布進展，但也因此使得微博伺服器差點崩潰，因為關注飛機失聯事的人實在太多。
微博頁面還是癱瘓狀態。
宋思思好不容易稍稍壓下的不安痛楚再次襲來，密不透風的，將她緊緊包圍。
太難受了。
「姐……」
而就在這時，姐夫拿著手機大步回來，神色稍顯凝重。
一顆心咯噔一下，又像是突然間被用力攥住，疼得宋思思臉上血色盡失，大腦嗡嗡作響混亂一片：「姐夫……」
「我托朋友聯繫了人，一小時后，慕尼黑那邊政府和航空公司負責人會召開新聞發布會對此事做說明，屆時會公開旅客名單，我們這邊也會召開發布會，機場會實時轉播。」
話音剛落，機場的廣播響起，說的話和姐夫說道所差無幾，就是多了不少安慰。
宋思思茫然地往機場大屏幕方向去。
「思思，會沒事的，別擔心……」宋寧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手已變得冰涼一片，沒有任何溫度可言，「思……」
她還想說什麼，男人朝她搖了搖頭。
宋寧嘆氣，心中的擔心不減反增。
良久，宋思思才動了動轉頭，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對……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他不會有事的，老天不會跟我開這樣的玩笑，他……我可以等。」
最後幾個字說完，她的嗓音已然啞到了極致。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又開口：「姐，姐夫，你們先走吧，我……可以的，沒事。」
「你這樣子我們怎麼能放心走？」宋寧堵住了她的話，「我是你姐姐，當然要陪在你身邊，蜜月什麼時候都能補，不差這一會兒。」
姐夫也在這時開口，指著不遠處說道：「那邊有椅子，寧寧你先扶她過去，我去買杯熱飲。」
「好。」
宋寧扶她走了過去。
宋思思四肢冰涼渾身無力，哪怕姐夫的熱咖啡送來握在手中，也絲毫暖不了半分。
一個小時，六十分鐘，三千六百秒……
宋思思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時間這麼難熬，每一分一秒都是額外的痛楚加諸於身，偏偏人還反抗不了，唯有抱著一絲希望等待著，承受著。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跟大家見面……」
德語聲音響起。
「開始了。」姐夫提醒。
宋思思恍惚了兩秒，而後猛地站起來直奔大屏幕那。
「思思！」
宋寧連忙追上。
大屏幕附近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但宋思思全都聽不見，平日里那雙嫵媚的眼睛此刻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屏幕中的發言人。
機場轉播的是慕尼黑那邊的新聞發布會。
鏡頭一眼掃過，現場記者無數，家屬或情緒失控地等著，或緊閉著眼面露痛苦，那股悲哀的情緒哪怕隔著屏幕也能讓人感覺強烈。
和這裡……一模一樣。
發言人先說明了航班情況，接著是飛機的安全性，和起飛后的情況，每說一句，都有現場翻譯同步翻譯。
宋思思聽得太多，越聽，一顆心就往下沉得越厲害，四肢的冰涼程度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更加強烈。
一秒又一秒。
終於，到了公布名單的時刻。
幾乎是同一時間，絕望的哭喊聲在耳旁響起，空氣中都盈.滿了悲愴。
宋思思聽得清清楚楚。
呼吸停滯，心跳狂亂，掌心已被指甲掐的滿是紅色印記，她一遍遍地深吸口氣，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沒事的，直到耳旁的哭喊聲越來越大，她才鼓起勇氣睜開了眼。
對上名單的那一刻，她才驚覺自己的眼睛酸澀到了極致，眼淚時不時地流出，她擦掉，讓自己不至於淚眼朦朧，她一個個掃過，每個名字至少看上兩遍。
終於，從頭看到了底部。
沒有……
沒有林揚的名字！
「沒有！思思……沒有！」宋寧捂住嘴，激動又慶幸地摟住她的肩膀，小聲地一遍遍重複，「思思，沒有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