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么？

  紀微染沒想到厲慕周為了不耽誤進度沒有休息，昨晚就來了青城，更沒想到上午的第一場戲是自己和他的親密戲。


  這是兩人，也是整部電影中唯一一場親密戲，主要講的是身為男女主的他們，在相互吸引心靈上共通后卻要馬上面臨分別。


  兩人愛得剋制也愛得默契，原本只是男主輕輕親吻女主額頭，但再克制的感情，也有濃烈灼燒的時候，尤其這場分別，極有可能是訣別。


  於是，剋制消散，理智亦被兩人丟棄，兩人想要徹底擁有彼此。


  這是一場絕望的歡愛，可絕望下，也有兩人的滿足幸福。


  這場戲，說難不難，但說簡單，也不簡單，能否引發觀眾的共鳴，得看演員的演技。


  「卡！」


  一個恍神，副導喊了停。


  「紀老師，你的眼神不對，要再絕望一點。」副導走過來對兩人說戲，「還有你慕周，你不要那麼僵硬，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這是演戲，你要把自己融入到這個角色中，這樣，你們找找感覺，五分鐘之後再來。」


  副導說完便回到了機器前。


  「抱歉，」紀微染垂眸，低聲道，「剛剛是我的問題，給我一分鐘調整一下。」


  只是說著要調整，但她的身體還是很僵。


  甚至，她覺得自己……演不下去。


  她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職業素養，她以為無論發生任何事，但只要她進入片場，她都能放下，不被任何事任何人影響。


  從前和顧言的那段感情，她何嘗不是如此？

  可現在，她竟然……做不到。


  從離開南園到現在，她的心仍舊是亂的，無論她怎麼調整，無論她怎麼逼迫自己，都沒用。


  她忍不住會想到昨晚知道的那些，也忍不住會想到……厲佑霖。


  胸口愈發窒悶，紀微染閉上了眼，手指也無意識的攥緊在了一塊。


  厲慕周瞧見了她的動作。


  他看了她幾秒，最終還是問道：「是不是心裡有事？」


  紀微染指尖驀地一顫。


  厲慕周愈發肯定：「不如……」


  「可以了，我沒事。」紀微染抬頭，抿了下唇，「我們準備吧。」


  聞言，厲慕周終是沒再說什麼，只是他的視線情不自禁的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個人——邢星。


  兩人很快重新開始。


  但……


  「卡！表情不對，重來。」


  「卡！紀老師，你放鬆些……」


  「卡！慕周你的眼底沒有愛意……」


  「卡……」


  只是一個簡單的額頭吻，兩人卡了不下五次。


  這是兩人進入片場以來從未有過的情況，不止是副導，連其他工作人員也詫異了。


  感覺到周遭的目光，第一次，紀微染有點想躲開。


  然而，不行。


  這是她的工作。


  深吸口氣，極力壓下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她重新看向副導方向：「可以了，對不起。」


  「抱歉。」厲慕周的話幾乎和她一起說出口。


  副導擺擺手，示意繼續。


  紀微染再一次抿了下唇，看向厲慕周，是對他說，同時也是在告訴自己：「我們不是紀微染也不是厲慕周，就是電影里的男女主而已。」


  她感覺得到，厲慕周也放不開，她理所當然的以為是因為邢星，但她覺得，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準備吧。」


  「好。」


  話音落下，場記再次打板。


  閉眼，紀微染逼著自己全身心投入，再睜開，她直勾勾的看著對面男人，而後在他慢慢靠近之際緊張的眨了下眸。


  之前幾次都是在厲慕周即將吻上她額頭的時候出問題，這一次，紀微染硬是逼著自己接受，終於沒有再推開他。


  而厲慕周也沒有出問題。


  兩人都進入了狀態。


  近了。


  呼吸更近了。


  紀微染強壓著不能有的不專業，等待下一秒。


  「砰！」


  毫無預警的突然一聲響，像是椅子被人踢倒了一樣，猛地將她驚醒！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她推開了厲慕周，往聲源處望去。


  只一眼，她身體倏地僵住，渾身的血液也似乎停止了流動。


  厲佑霖。


  四目相對。


  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她竟清楚看到了男人眼底的憤怒，以及……冷意。


  那一眼，紀微染覺得眩暈，剎那間，她覺得有口氣堵在了胸口，緊接著又有人狠狠捶了一拳，逼迫她把那口悶氣嗆了出來。


  除了難受，她沒有其他感覺。


  因著厲佑霖的突然出現，片場在短暫的震驚后，一下變得激動熱鬧起來。


  「啊啊啊！是厲少！男神厲佑霖哎！我竟然看到活的他了！有生之年！」


  「厲少好帥哦，比電視上帥多了。」


  「厲少在看哪裡呀？是在看我嗎？」


  「厲少怎麼來了？」


  「你們不知道？厲少是投資人啊，咱們電影的最大投資方，估計是來看看進度的吧，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原來他就是那個神秘的投資人呀！不對，他怎麼了？怎麼覺得……他的臉色很不對勁？」


  「……」


  討論的基本上都是女生，又離紀微染近，所以她們說的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句——電影最大的投資方。


  一瞬間，紀微染腦子更亂了。


  偏偏男人的視線還落在自己身上，眼神還那麼……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別過了臉。


  不遠處。


  厲佑霖將她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沒有錯過她的淡漠神情。


  呵。


  他盯著她，餘光又瞥見厲慕周，又想到剛剛兩人的動作，他的心頭便抑制不住的溢出冷笑，但更多的，還是怒意。


  腦袋嗡嗡作響，怒極之下，他抬腳就要朝她走去。


  帶他進來的製作人瞧見他的動作，又瞥了眼被他踢倒的椅子，頓時又驚又怕，於是想也沒想叫住他：「厲少，您……是不是有什麼不滿意？」


  厲佑霖腳步頓住，眼中漸漸恢復清明。


  不能過去，不能……毫無準備的公開兩人的關係，那樣會給她帶去困擾。


  怒意摻雜著躁意在胸口蠢蠢欲動，緊抿成線的薄唇動了動，他似冷漠，又似自嘲的吐出兩字：「繼續。」


  製片人一時摸不著頭腦，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副導。


  周安不在，副導站在厲佑霖身旁壓力倍增，說不出的膽戰心驚。


  繼續？


  就厲少這臉色，這氣場，就算繼續，誰能保證不受他影響？


  想了想，在製片人再一次的催促下，他壯著膽子試探說道：「厲少，今天還沒休息過，兩位演員的狀態也……不如讓他們休息下，找找感覺，等下再繼續保證不會讓您失望。」


  他不知道厲佑霖來了多久，也不知道今天怎麼就突然出現了，他以為厲少臉色難看是因為紀微染和厲慕周的一次次NG不滿意導致的，於是想了這麼個說辭。


  他覺得，得讓投資人滿意才行，等下他得再去找兩人說說戲才行。


  這樣想著，他又開口：「厲少？」


  只是他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厲佑霖的回應，唯一能清楚看到的，是厲佑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尤其是那雙眼睛。


  一時間，片場被超強低氣壓籠罩。


  片場外，一輛白色保姆車。


  紀微染坐在座椅上，滿腦子都是男人剛剛的那個眼神，明明是工作，可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居然有種被捉姦的心虛感。


  越回想，她的心就越亂，她不願意去想，可偏偏那個眼神怎麼也甩不出去，於是，她心情愈發的煩躁，愈發的……難受。


  突然，「砰」的一聲，車門被粗魯拉開。


  冷不丁的，紀微染被嚇了一跳，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股熟悉的氣息襲來。


  ……厲佑霖。


  背脊一下綳得很直，指甲掐入掌心裡，她別過了臉。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能清楚感覺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那麼強烈。


  光線被他遮住，車內的氣壓也因著他的出現變得低沉沉一片。


  紀微染只覺……呼吸困難。


  又是一聲，車門被關上。


  男人的氣息更加強烈，充斥在車內，侵襲……紀微染所有的毛細孔。


  「唔！」


  下顎被捏住，她被迫和他視線交匯。


  離得近，這一刻，他眼中的晦暗她看得更清了。


  可她不想看，甚至她沒有出聲，只是沉默的伸出自己的雙手把他的手拿開。


  氣氛，更僵了。


  厲佑霖直直的盯著她，眸色說不出的幽暗，他幾乎是從喉骨深處硬擠出的幾字：「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要任由他吻下去？！」


  每一個字，都又啞又沉，像是在剋制，又像是已然剋制不了。


  毫無徵兆的，紀微染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下。


  疼。


  疼到，她幾乎就要呼吸不過來。


  這種感覺，她從未有過，哪怕是……


  「染染，回答我！」


  男人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再次鑽入耳中。


  指甲掐入掌心的力道無意識加大印出道道痕迹，紀微染終於側眸，重新看向了他。


  「厲……唔！」


  唇倏地被堵住。


  下一秒，她被男人禁錮在懷中。


  沒有溫柔，有的似乎只是發泄，或輕或重的啃噬，又像是在懲罰她，也像是在懲罰自己。


  吻，愈發激烈。


  就在紀微染幾乎就要窒息之際，一句話幽幽響起——


  「染染，要怎麼樣你才肯相信我？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