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別討價還價,如果不想坐輪椅
氣氛微變。
楊寧睨著她,單手插入褲袋裡,再次冷笑:「他讓我轉告你,他會親自來青城帶霍清隨回巴黎。」
「不行!」葉歡想也沒想反駁。
「呵。」
煩躁滋生,身體上的疼痛有加劇的趨勢,葉歡難受的閉上了眼,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日在書房的情形突然在腦中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而她落在被子上的手,則無意識的攥緊成了拳。
良久。
她無力,但極為堅定的開腔:「聯繫飛行員,我要回巴黎,就今天!」
這原本就是自己一開始就有的決定,但此時此刻,當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楊寧還是怒了。
莫名的,他只覺胸腔里有股怒意在橫衝直撞。
倏地,他俯身逼近。
「怎麼,打算親自回去說服你父親,放棄逼迫霍清隨認祖歸宗?」
突如其來的靠近,兩人近乎鼻尖相觸。
葉歡心跳莫名漏了拍,但隨之而來的,是惱怒。
「你要做的,是聯繫飛行員,安排好一切,我的事……用不著你來管!」她伸手想要推他,不想自己的手,反被男人扼住。
「楊寧!」
楊寧不為所動,依舊保持著旁人看來曖昧的姿勢。
他睨著她,有些情緒就這麼宣洩了出來:「呵,我不管,誰管?你自己?還是你父親?還是……」腦中想到一個名字,不自覺的,他手上力道加重,「還對霍嶸念念不忘?想借著霍清隨,和他再續前情?」
不等她說什麼,他冷笑又繼續:「誰不知道勞倫斯家的大小姐生性淡漠,曾經有人跪在她面前求她,眼睛都沒有眨一眨,今天為了霍清隨,竟然差點讓自己命都沒了,你說,是不是讓人大跌眼鏡?」
明明呼出的氣息是溫熱的,可葉歡卻是半點也感覺不到,有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冷意。
她討厭他這幅陰陽怪氣的樣子!
「我說了,他是……」
「你和霍嶸的兒子!」接過她的話,楊寧特意在霍嶸兩字上加重了音。
一再被提及霍嶸兩字,提醒著她那不堪的過去,葉歡的憤怒,終於到達了頂端。
「滾出去!」她怒吼,隨即情緒失控,整個人全然沒了一貫的冷靜,揮手胡亂捶打他的身體。
楊寧面上不為所動。
可心中,惱怒卻越來越濃厚。
這個女人!
「被猜中心思,所以惱羞成怒么?」此時此刻的他,也全然沒有了一貫的沉穩,失控的說出了一句又一句本不該說的話。
只因,他生氣她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一想到今天那個畫面,眸色一深,楊寧緊緊扼住她的手,隔了那麼久之後,再一次露出了強勢的一面:「最好沒有下一次!」
葉歡氣憤之極:「你……」
手,卻在此時被鬆開。
葉歡氣得整個人直發抖,如果不是現在身體不允許,她絕對要他好看!
楊寧重新居高臨下的睨著她,臉上的神情也恢復如初,彷彿剛剛的失控只是一場錯覺,他還是那個只聽命於葉歡的特助。
「我叫醫生過來,檢查結束就上飛機。」他淡淡的說著,目光落在她受傷的腿傷,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意又重新冒了出來,「別討價還價,如果你不想自己舊病複發,下輩子坐輪椅的話。」
他說完就要走。
葉歡的情緒已經失控:「站……」
「放心,」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如此,楊寧轉身,嘴角噙著一抹譏笑,「他死不了,手臂受了點傷而已,不過,你怕是白救他了,他根本就不領情。無論你做什麼,都改變不了在他心目中的樣子,何必?」
最後一個音節出口,葉歡臉色煞白。
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疼,而是……心口。
十指指尖泛白,她驀地咬住了唇。
楊寧想要離開的動作一下就頓住了,看著她的動作,他更加惱怒:「明知道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就這樣,還要回去說服你父親?」
心臟上像是有把刀在割,鈍疼鈍疼的。
沒了先前的劍張跋扈,此刻的葉歡,不過是一個剛剛醒來沒多久,又受了刺激的受傷病人,她動了動唇,苦笑:「你不會懂,今天出事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是我欠了他,那麼,就不該再勉強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不能……讓他和我一樣。」
最後一句話,她是呢喃著說出來的,更像是自言自語,聲音很低。
但楊寧還是聽見了。
同一時間,他想到了當年她的事,繼而響起的,卻是剛剛勞倫斯老先生的那通電話。
他說……
情緒神奇般的冷靜了下來,他緊抿著唇,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再看葉歡一樣,無聲冷笑了下后便轉身離開了。
病房裡,一下就只剩下了葉歡一人。
受傷的地方還在疼著,可她已經感覺不到,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兒子如今怎麼樣了,即便知曉他平安無事,她還是止不住的后怕。
她同樣慶幸,今天跟著去了。
否則……
一聲嘆息,葉歡閉上了眼。
與此同時,程川辦公室。
夏晚正小心翼翼的幫霍清隨清理傷口。
「疼么?」她忍不住問,心裡仍是一陣后怕,於是包紮的時候,手難免有些抖。
她努力想要不這樣,偏偏手像是要跟自己作對一樣,怎麼也控制不住。
突然,男人的指腹撫上了她的臉。
「沒事,別擔心。」霍清隨啞聲說道。
夏晚突然覺得眼眶泛酸。
眨了眨眼,她強忍著,又微微一笑:「嗯……」
下一秒,男人將她抱入懷中,他的腦袋似有埋在她頸窩裡的架勢。
「霍清隨……」
「對不起。」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響起。
抱著她的手收緊了些,夏晚一下就懂了,放下手裡的東西,她溫柔的回抱住了他。
很快,男人低沉的聲音再度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響起——
「出事的時候,聽到她的聲音,我本能的厭惡,但沒想到會看到她驚恐的樣子,然後……她用力推開了我,我眼睜睜的看著她被砸到了腿,撞到了腦袋。」
每一個字,他都說的很艱難。
夏晚都感覺到了,所以,她更加用力的抱緊了他,並伸出手輕撫他的後背。
「你大概不知道,有那麼一瞬間,我的腦袋是空的。」看著地面,霍清隨聲音愈發的晦澀,「小時候,我一直以為娉姨是我媽媽,直到我聽別人指指點點,才知道,我根本就是一個親生父母都不要的棄嬰。」
「呵……」他低低的笑著,有自嘲,也有恨意。
他從來就不否認對親生父母的恨意。
「後來大了些,他們開始叫我野種,欺負我,我就揍回去,罵一次,打一次,一開始,他們會找老師,告訴娉姨,再後來,就不敢了。沒人敢在我面前說,但我知道,他們心裡仍是那麼罵我,那時候我覺得無所謂,但我覺得對不起娉姨,她承受了很多本不該她承受的。」
「晚晚,」抱著她的手再次收緊,他臉上的表情開始褪去,一點點的消失,最後面無表情,「或許你說的對,我曾經渴望過父母,但漫長歲月里,剩下的,只有恨。」
漫長歲月,只有恨……
夏晚聽著,突然覺得胸口窒悶的厲害,像是要呼吸不過來了。
或許,她也錯了。
她想要說什麼,卻發現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能說些什麼,除了緊緊抱住他。
直到離開,兩人誰都沒有再提葉歡。
只是車子啟動的時候,夏晚還是下意識往住院部看了眼。
四十多分鐘后,車子回到梧桐路別墅。
周姨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夏晚特意吩咐做的都是霍清隨喜歡吃的,還讓周姨把多米也接回來。
吃飯,散步,遛狗,一切似乎還能平常無異,只是多了些沉默。
夏晚沒有戳破。
之後,兩人回卧室,夏晚不想讓他的傷口沾水,堅持幫他洗了澡,接著早早的一起躺到床上睡覺。
但夏晚沒有睡著,一直等到身旁人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她才輕輕的拿開了他的手起床。
她打算去趟醫院。
有些事,需要在葉歡離開之前說清楚。
不曾想,她才開門,身後男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一起去吧。」
夏晚驚訝轉身。
暈暖的燈光下,男人的眼眸儘管仍是晦澀難辨,但細看之下,她還是察覺到了其中小小的變化。
她挽了挽唇,輕輕笑了笑。
或許,這算是另一種因禍得福吧。
只是,她高興的太早了。
只因當她和霍清隨坐上車準備啟動的時候,時俊的電話打了過來,支支吾吾的告訴他們,葉歡和她的助理走了,走之前還讓醫生轉告了一句話,說算是兩清,不再欠他,以及……要霍清隨考慮清楚那天的話。
時俊話音落下的瞬間,車內的氣壓一下就低到了谷底。
緊接著,夏晚看到身旁男人自嘲的扯了扯唇,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漠的氣息。
……
葉歡的插曲彷彿就這麼過去了。
但其實,並沒有。
自那晚后,夏晚發現,霍清隨內心更加抗拒了。
只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她能做的,是等葉歡再回來,可到底,她是擔心霍清隨的狀況的,所以想著,是不是可以通過爸爸或者喬姨要到葉歡的聯繫方式。
想到夏政陶,夏晚難免又想到了蔣曼妮那次找自己說的話。
爸爸……
夏晚想著,或許她應該主動和夏政陶聊一聊。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一下子,兩天過去,到了夏政陶生日宴的這天。
因為這個月恰好也是夏氏成立的第十八年,加上又是生日,蔣曼妮的孩子也即將出生,可謂是三喜臨門,所以最終慶祝的方式確定了是熱熱鬧鬧的游輪宴會。
夏晚也做了準備,這一天,片場提早收工,她由霍清隨帶著去了一家工作室做造型。
與此同時,在另一家私人工作室里,程雨正被經紀人按著做造型。
程雨不安的低著頭,可視線,始終是落在台上的一張邀請函上。
而那張邀請函,赫然是夏氏游輪宴的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