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布紡2
石頭的目光終於不再直愣愣的，臉頰有些微紅，眼睛認真的看著沈晴，片刻後說道：
“姐姐，我知道了。你對我生氣是應該的，是我自己太沒用了，是我沒想明白。要想做真正的男子漢，就不能讓任何事兒壓垮我。我不能懼怕任何人任何事，因為我是男子漢，我要保護姐姐！”
沈晴沒想到石頭小小的年紀這麽快就想明白了，難道是窮的人孩子早當家？
她心慰的衝石頭笑笑，說道：“那我們走吧，天色不早了，我們還要回來買些糧食做晚飯呢。”
“好，我們走。”
石頭挺起胸膛，像個鬥誌激昂的小公雞。
沿著大道一直往西走，大約半個時辰就走到了大柳樹胡同。
胡同很寬，更像條小巷，巷子裏人來人往，雖沒有碼頭熱鬧，卻也能看出這裏是個商業集中地。
巷子兩側有些商鋪，最裏麵，有個大大的院子，灰色的高大的院牆外種著一片青竹，在這深秋時竹身暗綠，竹葉稀鬆，盡管他們想擺出文雅正直、堅韌挺拔、不懼嚴寒酷暑、萬古長青的傲骨，可依舊抵不住寒冬的到來，也或許是陽光許久照不進來，使這些傲竹顯得有些蒼涼。
灰黑色大門上方掛著一個大大的匾額，上麵“青汐學堂”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躍然於上，努力想與牆外的青竹想輔相成，可在沈晴眼中，他們卻是這麽的相悖，甚至有些可笑、有些諷刺。
沈晴轉頭剛想問石頭這個學堂是不是就是他和爹常來的地方，就見石頭兩眼直直的盯著那個匾額，眼神悠遠。
她知道，石頭舊地重遊，難免見景傷情，就先讓他傷一會兒吧。
來之前她已經跟他說清楚了，沈晴想看看，石頭有沒有能力在跌倒的地方爬起來。
靜靜的等了片刻，石頭轉頭看向沈晴，兩眼含笑的說道：
“姐姐，這就是以前爹教書的學堂。
沈晴見石頭的表情，知道他沒事兒了，輕輕點頭道：
“以後你還想來這裏讀書嗎？姐姐有能力賺銀子給你交束脩。”
“我想先幫姐姐，而且現在快入冬了，再不久就是新年，學堂會放假，讀書的事兒，明天春天再說吧。”
石頭知道現在自己和姐姐的處境。
姐姐雖然說以後會賺很多銀子，可他仍舊覺得些不可思議，那麽多的銀子，也許隻是說說吧。
沈晴也不想勉強石頭。
這個學堂雖然是青汐鎮上唯一的學堂，但其他附近的鎮子上一定也會有。
這個學堂留給石頭太多傷心的回憶，不來也罷。
在青汐學堂斜對麵幾十米的位置有家繡紡，就是石頭說的那家布紡。
門麵不大，也沒有起什麽名字，隻有一個不大的牌子上寫著“繡紡”二字掛於門上。
沈晴跨步邁進，石頭站在門前猶豫不定，不知是該進去還是該在門口等著。
他認為繡紡是女子進出的地方，一個男孩子進繡紡感覺怪怪的。
“石頭，你就在門口等著吧。我買好了出來找你，別走遠了。”
沈晴看出石頭的不自在，開口說道。選被褥這等事，一個男孩子除了能幫忙提著，別的忙也幫不上。
石頭聽見姐姐讓自己在門口等，終於放下一顆心，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外。
這家繡紡門麵不大，裏麵也不大。因是麵朝東，下午時分，屋裏就顯得有些昏暗。
沈晴剛一進門，一位年輕婦人聽到動靜便從裏間走了出來，臉上掛著午後的疲倦，不知是午睡剛醒，還是自己打擾了她的午休。
婦人一見來人是個小姑娘，還是穿的補丁蓋補丁看不出原本顏色破舊衣裳的小姑娘，頓時一愣。
再細細打量，模樣俊俏，憑自己這半生的閱人無數，她雖還是半大的姑娘，卻看的出那是個美人胚子。
由內而外堅韌不屈卻透著高貴的氣質，將她身上的破舊衣裳也穿出了另一種感覺，一點兒沒有窮人家該有的窮酸。
沈晴也看了看這位婦人，應該二十幾歲的樣子，樸素的衣裙難掩其玲瓏有致的身材。
她盤著婦人髻，皮膚白暫，清秀的麵容帶著睡醒後的惺忪，顯得有些撫媚，柔和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打量。
沈晴對於這種眼光雖不討厭，即也是很不舒服，感覺自己像個貨品一樣被人瞧來瞧去。
心想她是不是看自己窮，不想招待自己？
還沒等這位年輕美婦人開口說話，沈晴便說道：
“要想把生意做好，就不要看人下菜碟。或許進來的人有銀子，但他未必買東西，他的銀子還是他的，跟你沒關係。但也或許進來的人看上去銀窮，但他買了你的東西，他的銀子就是你的，他就跟你有關係。老板娘，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陳彩霞，也就是繡紡的老板，聽聞一愣，臉上的倦意與打量頓時煙消雲散。
眼前這小姑娘，年紀雖小，氣場卻不小。
微微沉思，這個姑娘說的也很有道理，做生意的確就是這麽回事兒。
以往看到的那些窮人，都是不會輕易進她的鋪子，即使有進來的，也是低聲下氣，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姑娘，比鎮上那員外家的千金小姐們看上去還有氣質，說出來的話就跟不遠處學堂的教書先生一樣有道理。
短短兩句話，就能點醒夢中人。
“姑娘不知怎麽稱呼？看你臉生，不是鎮子上的人吧？我是這繡紡的老板，看你年紀輕輕，叫我陳姨或者彩霞姨都行。”
陳彩霞看出這姑娘不一般，而且隻通過她一句話，就能感覺出她倆的脾氣很相投，都是不喜歡趨炎附勢的那種人。
沈晴見陳彩霞不再打量自己，收回氣場。
既然人家對自己沒有惡意，自己也沒必要端著架子，而且也沒什麽架子可端。
她微微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對陳彩霞說道：“我十三了，看您年紀也就二十多，我叫您彩霞姐吧。”
沈晴前世都活到了二十四歲，心理年齡隻比二十四多，不會比這個少，讓她管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人叫阿姨，她可叫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