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以詩明志
「誤會?這魔獸都把我衣服抓破了?再深點就要我命了。」雲晴雙手叉著腰,氣呼呼的看著反過來幫怒海龍鯰的范錚。
范錚聽著這話,眉頭微皺著,忽然瞟見雲晴一頭被水浸濕了的烏黑長發,微微一愣,心頭一動,苦笑道:「小鯰應該不會隨便傷你吧?你不要和我說,你剛剛在這洗頭來著?」
望著范錚的臉色,雲晴的俏臉上湧上一抹緋紅,扭捏的說道:「那個,在這山脈中快五天了,全身都是汗,剛剛就來這潭水裡洗了下澡。」
「啊,洗澡!」范錚有些錯愕,旋即迴轉過來,原來雲晴是趁自己睡覺的間隙,偷偷摸出來洗澡的。
「你大晚上打擾小鯰睡覺,你說他能開心嗎?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喜歡有人在房間外面吵你嗎?」范錚笑呵呵的望著雲晴。
雲晴一愣,這倒也是,不過人類從來都是只考慮自己的,像范錚這樣站在魔獸那邊,替魔獸換位思考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見到。
正當雲晴要肯定范錚的說法之時,藍光一閃,天罰聖螳出現了在范錚面前,一雙刀肢指著怒海龍鯰。
天罰聖螳體型雖然只有巴掌大小,說話的聲音可不輕:
「這小魚說,他聽見有人類的動靜,上來看見了雲小姐,以為她是想來害偷你放在山洞中東西的小賊,這才出來趕跑她。」
「什麼,看來還怪我嘍!」范錚本想做個調解,沒想到自己卻成了罪魁禍首,場面頓時有些尷尬,讓范錚想起了前世的一句歌詞。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范錚苦笑了一聲,走到雲晴面前,從三稜柱掛墜中取出那件黑色大氅,
「衣服破了,快去換上吧,當心著涼。」
雲晴接過他手中的大氅,沾著潭水的臉頰上,也是浮上了一層誘人的羞紅,不過那雙望向范錚的眸子,卻多了一分暖意。
她懷中抱著黑色大氅,縱身一躍,就進了山洞,范錚則留在下面,給她留出換衣服的時間。
怒海龍鯰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無辜的看著半月未見的范錚,他明明是想幫范錚,怎麼看著他好像不開心似的。
「這小魚似乎是受了雷靈力的刺激,體內那一絲龍類魔獸的血脈得到了激發,是個可造之材。」天罰聖螳看著怒海龍鯰,似乎很是喜愛。「怎麼,小螳你想收個徒弟?」范錚看著天罰聖螳,打趣道。
天罰聖螳語氣嚴肅的說道:「我倒卻有此意。從前聽聞仲大人提起過,南蠻之地多江湖河川,如果能把這小魚培養起來,將來也算是大人您的一個助力。」
范錚聽著天罰聖螳的解釋,倒也確實如此。
「那你是打算留在這裡教他嗎?小鯰這身板,不像你能大小自如,我可帶不進城裡。」
天罰聖螳應道:「嗯,我也不喜人多的地方。這裡正好僻靜,很合我的口味。大人若有所求,來這找我便是。」
「你先前不是說要在身邊保護我嗎?」范錚故意問道,想逗逗著古板的螳螂。
天罰聖螳轉了轉複眼,回答:「聞仲大人吩咐我,要給你足夠的成長空間。如果你在和天道宗的人對上之前就死了,那也怨不得我。」
聽著這話,當然是沒錯的,一個強者,自然應該在戰鬥中成長,在戰鬥中突破。但從天罰聖螳一隻魔獸嘴裡說出來,范錚還是略微有些不爽的。
范錚沉默著,不知要回答什麼,這時雲晴從山洞探出了頭,示意范錚他已經換好了衣服。
范錚把一大一小兩隻魔獸晾在外面,縱身一躍,就進入了山洞之中。
雲晴身上的那套破碎的黑色素裙已經被她換下,放在床邊,所以現在的她,是穿著范錚的黑色大氅。別人穿起來有些顯得沉重的黑色,到了她身上,卻是被凹凸有致地玲瓏軀體襯托著多了一分神秘的韻味。
大氅雖大,但是卻不長,雲晴蓮步微移間,一截如玉般地雪白小腿,若隱若現,頗為迷人。
雲晴見范錚進來,優雅的坐回床鋪,美眸盯著剛剛掠進山洞的范錚,微笑道:「范蠡,我還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本以為你區區靈馭境的修為,就敢闖進會稽山脈中部。」
「不過,後來才知道,你是千年一現的雷靈師。」雲晴笑了笑,偏頭盯著范錚:「靈馭境的修為,就能和靈化境一爭高下了。」
范錚看著雲晴意味難測的笑容,也不知道說什麼,就那麼沉默的看著她。
「先前你那手下,能夠獨自在這兇險異常的會稽山脈來去自如,想必也修為也不差。」雲晴掃視范錚一遍,「所以,你到底是何人。」
「呃,我,就是范蠡啊……」咽下一口口試,范錚還是選擇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並不覺得雲晴會有什麼壞心思,但他覺得知道自己的身份會給雲晴帶來麻煩。
短暫的交談,便是這般緩緩的落幕,失去了話題的兩人,便是陷入了沉默的氛圍,直到范錚右手脫起一團靈力之炎,湊到雲晴面前,給她烤火取暖,她這才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范蠡,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去秦國嗎?」雲晴抬起頭,鄭重的看著范錚說道,「你也看得出,近些年吳越兩國的局勢一直很緊張,發生戰爭是遲早些的事情,四周又有其他帝國在虎視眈眈的盯著這兩塊肉,你又何必留在這裡呢?」
「好男兒志在四方,你去了我秦國,既可以避過戰爭,也同樣能照常修鍊,建功立業。」雲晴的眼眸中蒙上一層水霧,眼神有些乞求,「我不想明日一別之後,就是永別!」
聞言,范錚一愣,旋即在對方那希冀的目光中,堅定搖了搖頭:「多謝了,不過我是不會離開天越公國的。」
聽得范錚竟然拒絕了她的好意,雲晴的俏臉上明顯的閃過一抹錯愕,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會被他給拒絕了?難道在他眼裡,真的不把我當朋友看嗎?
范錚雖是木訥,又何曾聽不出雲晴話語中那絲超過朋友感情的情誼。可是,他又怎能放下方小煥,放下父親,放下這祖國山河,苟且偷生呢!
語塞的范錚,不知該說什麼,負手身後,看向山洞之外,忽然心生感念,文天祥的《過零丁洋》張口詠道: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魚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此詩詠完,雲晴哪能不明白范錚的心性和志向:「山河破碎風飄絮」,顯然表示,范錚對當前局勢的認識,是一清二楚的。但之後的兩句詩,更是說出了范錚對自身命運的一種毫不猶豫的選擇。
全詩中慷慨激昂的愛國熱情和視死如歸的高風亮節,以及捨生取義的人生觀,令雲晴心生敬佩,再也無法開口,只得把心中的勸詞咽了回去。
「那就隨你吧,今後要是在這呆不下去了,別忘了可以來找我。」雲晴輕嘆了一口氣,說道。
雲晴望著范錚的背影,將這些說完之後,兩人似乎又沒有了話題,當下氣氛再度沉默。
「你休息吧,我還要修鍊一會。」打破了沉默,范錚轉過身來,沖著雲晴笑了笑,然後又回到先前的角落裡,盤腿坐下,閉目冥思,進入了修鍊狀態。
坐在床鋪上,雲晴盯著少年那清秀的臉,良久之後,輕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躺了下去,嘴中輕聲呢喃道:「料想你定是不會來找我的,日後戰亂起了,我自然會回來的。」
隨著石洞內的緩緩寂靜,許久之後,閉目修鍊的范錚卻是睜開了雙眼,偏過頭望著床鋪上猶如睡美人般的雲晴,來到石床之旁,目光在那優雅迷人的曲線上掃過,最後停留在那張微蹙著柳眉的美麗臉頰之上。
目光緊緊的盯著這張或許以後都不能如此直視的俏臉,片刻后,范錚從三稜柱掛墜中取出一條毯子,輕輕的鋪蓋在雲晴的身體上。
在范錚轉身回去之時,閉目沉睡的雲晴忽然睜開了雙眸,看著角落那堅毅的背影,玉手撫摸著身上覆蓋的毯子,寧靜的心境,被莫名的盪起了圈圈漣漪。
……
都城的天空灰濛濛的,雖然沒有下雨,可是氣氛卻有些壓抑,似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一個瘦削卻十分精神的老者坐在會稽鮮酒樓中,端著酒杯,吃著小菜,似乎在等著什麼人的到來。
「荊老,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一個面如冠玉,劍眉入鬢,身著鏢師服的少年信步走來,身後跟著一個披著黑色大氅,身材窈窕的妙齡女子。
老者看了范錚一眼,也不兜圈子,「范公子,此番又要老朽做什麼呀?」
范錚笑吟吟的看著他,坐下來:「沒什麼大事。小子想通過荊老的渠道,送樣東西回秦國。」
「不知是何貴重之物,要公子如此勞心啊?」荊影自斟自酌了一口,鄭重的看向范錚的眼眸,低聲問道。
「就是我身後這位姑娘。」
范錚話音落下,雲晴自背後走上前來,來到范錚身側,有些惱怒的掐了一下他的右手臂,爾後,低聲嗔道:「你才是東西呢!」
緊接著,雲晴掀去那遮著傾國之顏的黑帽,右手壓住左手,雙腿併攏屈膝,微低頭,向荊影行了一福。
荊影瞧見先前與范錚膩歪的女子,對他行了福禮,很是受用。可是,當雲晴抬起頭來,露出那絕世姿容,荊影唇齒髮干,再也坐不住了,連忙站起來。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