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死之人

  「咳咳……」胖大娘雙手用力掰扯美杜莎扼住她咽喉的手掌，咳嗽數聲，嘶聲道：「放手……快放手……我不能呼吸……要憋死了……咳咳……」


  「老實回答我的問題，自然放你下來，如若不然——」美杜莎尾巴「啪」的一抖，擊打在地面之上，竟將地面上厚重的青色磚石，砸的粉碎，「我就照著你的天靈蓋，給你來上一記，讓你成為名副其實的『死八婆』！」


  「是……是……」那胖大娘氣息不暢，臉色通紅，顫聲回答。但是說話之間，上氣不接下氣，極為痛苦。


  陸離眼見胖大娘裙擺之下的兩條腿，不住亂蹬，極為痛苦，當即勸解美杜莎道：「武姜，不可暴虐，放這位大姐下來。」


  聽到陸離如此說，美杜莎冷哼一聲，手臂一松，將這胖大娘放了下來。


  「咕咚」


  胖大娘直接跌落到地面上，屁股摔得生疼，但是她重獲自由之下，顧不上查看屁股，在那大口呼吸，不住咳嗽。


  「咳咳……」


  美杜莎寒聲說道：「你這個死八婆，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胖大娘也不站起身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撫摸她紅腫的咽喉，一迭聲說道：「可以，可以。」她長長吸進一口氣，登時覺得胸臆間舒服了很多，這才仰臉看向陸離、美杜莎，問道：「兩位可是找這丹冢的老闆有事？」


  美杜莎踢了那胖大娘一腳，惡狠狠說道：「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快些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啊~~~好疼！」胖大娘殺豬一般的哀嚎起來。


  見狀，美杜莎也是深深的醉了——這個胖女人，簡直就是一潑皮，美杜莎恨的牙根痒痒，尾巴一抖，噼啪有聲，她心中的殺氣抑制不住，沉聲問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這『丹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丹冢』的老闆，此刻又在何處？」


  聽到美杜莎這平淡的語氣，不知怎地，胖大娘陡然覺得渾身發寒，這寒意直接傳到她的骨頭裡，讓她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這是殺意。


  胖大娘曾經從一些流浪的練氣士、修道者身上感受到過這種殺意。


  在化外之地，流浪的練氣士、修道者，無疑就是殺手、惡棍、流氓的代名詞。這些人，無法無天，無惡不作，奸.淫擄掠，草菅人命，每個人背後，都有一段充滿血腥的歷史。所以，這些人渾身散發著凜冽的殺意。


  胖大娘接觸這些人的時候，就渾身生寒，刺骨的寒意。


  然而，此時此刻，胖大娘聽到美杜莎淡淡的幾句話之後，卻渾身感受到了同樣——不，而是從所未有的寒意……這寒意，便是殺意。


  「不好好回答問題的話，真的會死。」胖大娘心驚膽戰的想道，「可是……我若是老老實實的回到了問題，下場也不一定能好到哪裡去。」


  胖大娘因為驚懼、害怕，渾身的肥肉都哆嗦，到得後來，終於下定決心，「去他.娘的，說！……現在就說，最起碼不會被這小賤人一尾巴給抽死。說了此事可能會死，但是不說此事，立時會死。可能會死跟立時就死相比，當然是選擇前者！」


  想通此節，胖大娘的情緒穩定下來，長吸一口氣，身軀往前一探，眼眸看向陸離跟美杜莎，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來，沉聲說道：「『丹冢』的這個老頭——據他自己說，他的名字叫做『老子』。不過，老娘才不信呢……老子，可不就是爹嗎，這個老頭，說自己的名字叫做老子，不就是想要當人家的嗲嘛，哼，他倒是慣會賺人家的便宜。」


  「這老頭是三年前搬過來的。原先的時候，這家店卻不叫『丹冢』，而是叫做『天上人間』，跟我一樣，做的乃是皮肉生意。他們的老闆，叫做眼兒媚，跟我極為熟悉。」


  「一般的生意，都講究一個同行是冤家——但是我們這皮肉生意，卻不是如此。我跟眼兒媚雖然做的是同樣生意，但卻不是仇敵。蓋因有這方面需求的人，猶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我與眼兒媚光數錢都忙不過來，那裡有空閑鬥嘴、吵鬧。況且眾口難調，有些時候，客人或是在眼兒媚家，或是在我家，都沒有相中姑娘，這個時候，我跟眼兒媚就會資源共享，暫借彼此的姑娘使用。」


  說到這裡，胖大娘悠悠嘆一口氣，眼神空虛，似乎在回憶過去。


  美杜莎也沒催促這胖大娘。


  片刻之後，胖大娘精神一震，又道：「那時候的日子，真是美好。但是美好的日子，往往不長久。改變，就從三年前，那老頭踏入『天上人間』那一天開始。」


  「眼兒媚曾經跟我說，那個老頭自稱老子，進到他店裡，說是要盤下他的店。」


  「老娘當時就嗤笑一聲，說道：『這老頭也古怪的緊，咱們姐妹倆的店，雖說不是聚寶盆，能夠日進斗金。但是一年掙上一、二十萬兩黃金，也是輕而易舉。為甚要將店盤給他？』」


  「眼兒媚也說：『就是就是，我也是直接就招呼護院鏢師，將這老頭打了出去。那老頭也可笑，挨了一頓老拳，臨走的時候，居然還敢撂下狠話，說我們一個一個，都不得好死。哈哈，龐姐姐，你說這老頭可笑不可笑？』」


  「眼兒媚雖然將此事告知了我，可是我也沒有當真，只道是生意好了，這個老頭眼紅，或是失心瘋，故意來噁心眼兒媚。哪知道……」說到此處，這胖大娘——根據她的自述，應該是龐姐姐，臉上驀地露出驚恐的神色。


  龐姐姐顫聲說道：「哪知道，這眼兒媚，還有她手下的那些小馬子，甚至還有我暫借給她的一個美貌丫頭，一夜之間，都死了。有些膽子大的人，也曾過去勘察了一番，據說那些女人身死之後，赤條條的，不著片縷，而且十分精瘦，渾身沒有半兩肉，就如同是人皮直接蒙在骷髏之上，身上還長了許多的屍斑。」


  說到這裡，龐姐姐連打幾個寒顫，上牙下牙，不斷敲擊，發出「得得」聲響，似乎極為害怕。


  陸離跟美杜莎對視一眼，心中都想，按照這龐姐姐的說法，那個賣給他們拙拳、八卦爐的老頭，應該是個惡貫滿盈的大惡人才是。可是按照那天的接觸來看，那老頭除了不甚會做生意、對人有些冷談之外，也沒什麼不好之處呀？


  陸離沉吟道：「龐姐姐，你不要怕，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煩請你繼續說來聽聽。」


  「是，是。」龐姐姐平復下心情，繼續說道：「可能是這個老頭手眼通天，也可能是我們這些靠出賣色相為生的人，在樓蘭城的大人物眼中，根本就是螻蟻，不值一提！」


  「『天上人間』這十數條性命，死了之後，衙門上居然不聞不問不管。而那老頭在『天上人間』出事的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又出現了。除他之外。他還趕來了一輛大馬車。那馬車之上，放著許多破破爛爛的東西，有瓶瓶罐罐，有各種煉製丹藥的丹爐，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兵刃。這老頭自己一人，將馬車上的物事，統統搬到屋子裡。但是卻沒見他從屋子裡往外搬東西。眼兒媚還有那些小馬子們，他們是屍體……一直都在那屋子裡！」


  「什麼？」美杜莎驚呼一聲，失聲說道：「你說……那些人的屍體，一直都在丹冢之中？」想到幾天之前，她還跟陸離去過丹冢，登時通體生寒。不過她旋即疑惑起來，既然那些屍體一直都在，怎地他們進去之時，卻沒有發現？


  陸離也是皺起眉頭，心道：「這裡面定有古怪。」他蹲下身軀，伸手拍拍龐姐姐的肩膀，繼續問道：「你說的這些事情，是那老頭的由來。不知這老頭來到之後，平日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還有——他既然如此邪性，他的『丹冢』又是如何起火燃燒的？」


  龐姐姐眼眸看向陸離，她的眼眸中，布滿了細微的血絲，可見平日酒色過度，休息不好。龐姐姐道：「這老頭自從來到之後，只怕從來也沒有做成過生意。我曾仔細打聽過，他店鋪的名稱，雖叫『丹冢』，但是所賣的物事，卻跟丹藥無關。而是逢人便誇讚對方的骨骼精奇，乃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讓人買他的武林秘籍。他要價倒是也不高，不過區區10塊金幣。常言道：『窮文富武』練武之人，大抵都是富裕之人，但是富裕之人也不是傻子，誰會沒事去花10塊金幣，買一本破書？」


  陸離抓抓自己的頭髮，心想，自己怎麼莫名奇妙就成了傻子？

  只聽那龐姐姐冷笑數聲，繼續說道：「不過，自從這老頭來了之後，關於這老頭的傳言倒是不少。有傳言說，這老頭乃是從咱們化外之地、極北之處的羅剎國而來。——據說羅剎國不論男女，人人身材高大、青面獠牙，但是這個老頭，卻看上去面貌慈悲，不像是羅剎國人。但是論起行事狠辣程度來，又委實是羅剎人的風範。這老頭在羅剎國，也有一個外號，叫做『不死之人』。」


  「這老頭……莫非也是練氣士？」美杜莎奇道。美杜莎身為妖族，又是元輪境界的高手，自然知道，一些奇怪的種族，或是修道有成的修士，可以保持容貌千年不老，雖然不能不死，但是在一些凡夫俗子的眼中看來，也算是「不死之人」了，等同於陸地神仙。


  龐姐姐嗤笑一聲，聲音略帶嘲諷：「練氣士就不會死了嘛？」


  「呃……」美杜莎被龐姐姐這句話差點給噎死。修道練氣之人，雖然衰老的慢些，但是終究會死的，就連修成帝境的帝江，想要不死，也得奪舍他人，借屍還魂。


  龐姐姐冷笑連連，說道：「根據傳言，這老頭乃是羅剎國的國師，他擅長醫道、懂陰陽、知變通、雅擅語言之術，在權謀之道上，也是高手。而且精力充沛，猶喜跟女人——特別是處.女交.合。而且這老頭跟處.女交.媾之後，都會割下一些處女的頭髮，據說他一生之中，睡過的處.女，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割下的頭髮，都是滿滿當當的三大箱子。」


  「這位羅剎國的國師，仰仗預言術跟醫術，跟羅剎國的皇帝，走得極近。而羅剎國的皇帝，因為是幼年繼位，皇權旁落，軍國大事，都是宰相一言而定。這位皇帝陛下，年幼的時候，還沒有覺出來什麼，但是長大之後，心中卻甚是不滿。他便跟這位國師暗中計劃，想要除掉宰相，重掌大權。孰料因緣巧合、風雲際會之下，他們密謀要除掉宰相的事情，卻泄露出來。」


  「這位宰相大人，也是殺伐決斷的人物，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當夜就進行了反擊。他知道國師大人貪.淫好色，速來垂涎於他的兒媳，先皇大女兒，太平長公主的容貌，當即安排這位長公主殿下，給國師大人寫了一封信，言道向來仰慕國師大人風采，晚上謹備酒宴一席，邀請國師大人前來一敘。」


  「國師大人到來之後，太平長公主給國師大人敬紅酒，酒中有十人份的紫荊澤露——紫荊澤露，其味清淡，其色淡紫。中毒者唇青白指黑，內臟僵硬。哪知道國師大人飲下此酒之後，竟然一點事情也無。」


  「宰相大人眼見一計不成，便讓埋伏下的刀斧手一擁而上，哪知道此人的肌膚勝鐵，長刀大斧砍將上去，錚然有聲，火星四射。這刀斧加身，居然砍他不死。宰相大人便命令這些刀斧手，取過一些沉重鐵索，橫七縱八，將這些鐵索緊緊纏繞到國師的身上，然後命人將國師連同這些鐵索，都拋入護城河中。再派遣大軍看護。」


  「饒是如此，三天三夜之後，宰相大人派人打撈國師的屍體，卻也只發現幾段鐵鎖而已。不過，自此之後，國師也從羅剎國消失了。」


  「而此間的傳言則說，那羅剎國的國師並沒有消失，而是潛逃到此。」


  聽到這裡，陸離跟美杜莎面面想覷……這個消息，也實在是太過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