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銅鐘九響
應龍神勇無比,與劫雲化生出的種種物事搏殺,殺到最後,只見應龍張口一吸,竟將滿天的雷霆、烏雲等物一口吞入肚腹之中。
「嗝」的一聲,應龍打了一個飽嗝。只見他肚腹鼓脹,裡面噼啪作響,他不再理會三足道人,尾巴一搖,揮動身後的翅膀,扶搖直上蒼穹。但他畢竟也是雷霆化生的生靈,並非真正的應龍。他飛不多久,便化作一道雷霆,光射四野,甚至比天空中的太陽還要奪目。
眼見應龍消散,三足道人不免有些傷感:應龍應當算是跟他同一時代的人物了,而今卻只有一絲神魂留在世上,而他也不過是靠著化作洞天法寶的器靈這才存活下來。跟他同一時代的那些英雄豪傑,盡皆逝去,就連風雲數萬年的大夏王朝,也不知在何時覆滅。思緒至此,三足道人不免淚眼婆娑。
過了良久,三足道人這才止住悲傷,卻見漫天的烏雲早已消散,此刻晴空萬里,太陽斜掛西天。
陸離還在痴痴發獃。
「快快醒來!」三足道人呼喚道。
陸離一個愣怔,這才緩緩醒轉,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除了面前有一個大坑,渾然不見天劫及應龍留下的痕迹,先前經歷的一切,就彷彿是做了一個夢。
「三足道人,這雷霆霹靂卻是怎麼一回事?……」陸離心中疑惑,出言相問。
「我也不大知曉,或許你本身乃是五行廢體,不容於這方天地,先前的時候,你沒有合適的功法,不能覺醒元力,天道自然不會去注意你;而今你功法合適,又一舉覺醒了五行元力,做了常人不可為之事,是以天要降下劫數,責罰於你。」
陸離年紀尚幼,三足道人原本就不打算告知他丹田中的古怪,這時自然出言隱瞞。
陸離將信將疑,他道:「三足道人,這劫數不會是針對你的罷?卻讓我替你背了黑鍋!」
三足道人氣憤道:「哼,天道至公,若是本鳥的天劫,這些雷霆閃電自然會奔本鳥而來,豈能讓你背了黑鍋,若是這樣,那本鳥豈非可以蒙蔽天機,這等本事,就連天神也未必能有!」
說到這裡,三足道人悚然一驚,若是如此,這枚珠子豈非有著比擬神靈的力量。這才是他剛剛出世時展現的力量,若隨著時光的推移,這枚珠子漸漸成長起來,他的力量又會到達何種境界?
三足道人雖是靈體,想到此處,卻也不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三足道人頭上的冷汗流了一會兒,又想起應龍大人那番話語,說是跟這枚珠子的因果若是牽扯大了,未免有些不詳,頭上的冷汗又即加倍流下。
陸離見三足道人不在言語,大聲說道:「怎麼,是不是被我說中了真相,唉,不過你放心,你雖然坑了我,但是我陸離卻是仗義之人,你教會了我許多功法,讓我一個不能修鍊的廢物,在短短几日之內,居然修成元動一重天的境界,這番恩情,我永遠記在心裡,莫說這一次天劫,就是多來幾次也不妨礙。」
轟隆隆——天空中雖是萬里無雲,卻仍然傳來一陣雷鳴。
陸離唬了一跳,說道:「要不要這麼快!」
三足道人卻讓陸離一番言辭說的頗為感動,他道:「陸離,你果然是我太陽神宮的好弟子……」三足道人忽然意識到不對,「……你媽蛋的,本鳥不是跟你說了么,這天劫不是沖本鳥來的!天道至公。你可知道至公是什麼意思?……」
「三足道人,你好粗魯。肯定是讓我說中了。我都說了,雖然是沖你來的,但是我會幫你承擔。」
「……」三足道人。
……
卻說劫雲消散,不管是青雲宗的練氣士,還是生活在青雲山方圓千里之內的那些平民百姓,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練氣士本就吐納天地元氣,對天地間的種種變化極為敏感,天劫出現后,青雲宗的那些練氣士雖然知道這天劫不是針對自身的,卻也不免心頭沉重,彷彿有芒刺在背;至於那些平民百姓,卻是因為神跡降臨,心中不免有些慌亂,擔心祭祀祝頌的過程中,若是有什麼事情做得不好,惹怒了一眾神仙,再降下什麼災難下來,自然心中慌亂。此刻劫雲終於消散,一干人等懸在心頭的大石這才落下。
聽雲軒中,林語眼見籠罩在蒼穹的鐵幕消失,心中再無壓抑之感,這才回到書房。片刻之後,林語吩咐道:「福伯,讓人敲鐘,召集一眾堂主前來議事。」又道:「讓宇文策上思過崖……若是陸離沒出什麼事,叫他把陸離帶回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應承道:「是。」
——此刻,林語雖然在書房中端坐,心中卻是波瀾起伏,觀這天劫的去向,自是思過崖無疑,林語雖然知道這思過崖有些古怪,卻也沒有料到居然會有天劫這等天地異象發生。從古至今,天劫只是在傳說中才有,卻不料在今日得以親見,況且這天劫動靜這麼大,雲層之中化生出十數座大城,又有金龍互相搏殺,恐怕不日之內,青雲郡郡守也會派人來,甚至是郡守親至也未可知。這些事情,都需好生計議一番。
而且,好巧不巧,他之前剛剛責罰陸離前往思過崖面壁靜修,思過崖上便發生這等大事,一個念頭陡然在他心中生出:「莫非……這天劫卻是陸離招惹出來的?」不過林語轉念又想:「陸離雖然親和五行元氣,天資了得,卻畢竟只是區區感應鏡的小練氣士,又怎麼會勾動天劫?」繼而又想到,陸離修為平平,卻身處天劫中心,是否會遭劫難。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且不說林語心思雜亂,只聽得「噹噹噹噹噹噹噹噹當」九聲聲響。卻是宗主峰上那口用來召集十一堂聚會的大鐘被人敲響了。
這口大鐘掛在宗主峰一處極高的所在,鐘身用青銅鑄就,一旦敲響,鐘聲傳播極遠,青雲宗門下弟子,皆可聽聞。
發生這等大事,一眾堂主早就趕往宗主峰,更有兩位腳程快、離得近的堂主,此時已在宗主峰腳下,卻是丹堂的堂主蘇丹,跟水堂的堂主水柔兒。水柔兒算是腳程快,而蘇丹原本就在思過崖上,自然算是離得近了。
蘇丹臉面為陸離所傷,色做青紫,他從思過崖一路下來,身上穿的白袍早就破敗不堪,蘇丹早早的更換了一襲白袍,山風吹拂之下,白袍獵獵作響。此刻,蘇丹站在宗主峰下,正潛運元力,消除面上的青紫。不過,這會劫雲剛剛散去,他元力運轉不暢,他雖全力運轉元力,臉上卻還是可以看出青紫的痕迹。
卻在此時,鐘聲悠揚,其音裊裊。
水柔兒遠遠看到蘇丹,當即嬌笑一聲,媚聲道:「蘇堂主,來的好早啊?」
蘇丹沉聲應道:「原來是水堂主,水堂主卻也很早,這鐘聲才剛剛響起,水堂主這就到了,想必水堂主凌波微步的神通更加精純了罷!」
水柔兒嬌笑道:「蘇堂主謬讚,妾身乃是一介女流,蒲柳弱質,每天還需梳妝打扮,那有時間用來修鍊,這許多年一來,境界修為停滯不前,每每思念及此,心裡也頗不是滋味……」水柔兒一面說著,一面裊裊婷婷、款步向前,待來到蘇丹面前,見蘇丹的面色發青,這才「哎呦」一聲,掩口說道:「蘇堂主,你的臉可是受傷了?」
蘇丹尷尬道:「不是……昨日煉丹,卻不知道怎地,竟然丹爐炸裂,老夫一時不查,卻被幾塊碎片砸中了臉,這才……」蘇丹心中對陸離恨極,恨不能將陸離千刀萬剮,剁成肉餡,再做成包子拿去喂狗。
「咦?蘇堂主乃是我青雲宗中第一煉丹高手,卻不知道蘇堂主煉製的什麼丹藥,竟會導致丹爐炸裂?」
水柔兒雖然不通煉丹,卻也知曉越是品階高的丹藥越容易炸爐,蘇丹本身就是三品煉藥師,偶爾還能煉製出四品丹藥來,作為三品煉藥師來說,這已是不得了的成就。蘇丹既然說他臉上的傷乃是煉製丹藥導致,水柔兒據此推斷蘇丹必定是在煉製四品丹藥時,出了什麼紕漏,這才導致炸爐。
不過,蘇丹新近煉製的四品丹藥卻是什麼?水柔兒心中奇怪,面上卻無驚訝的神色,她笑吟吟說道:「蘇堂主,若是有朝一日能夠突破四品丹藥師的境界,可一定要為妾身煉製幾枚駐顏丹啊。」
駐顏丹乃是一種四品丹藥,可以使人相貌永駐某一時刻,數十年間不會發生改變,世俗界的貴婦太太們為了保持青春,往往會不惜花費大價錢來購買這種丹藥。
卻不知道水柔兒若是知道蘇丹臉上傷痕的真正來歷,心中又會是怎樣一番思量?
「好說好說。」蘇丹應承道,「不過,水堂主,老夫在煉丹一道上也是多年沒有寸進,只怕今生也無機緣晉陞四品煉藥師,若是想要駐顏養身、永葆青春不老,水堂主不妨多在修鍊一道上費費心。」
水柔兒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一個雄渾粗獷的聲音說道:「水師妹,蘇堂主,你們好早,徐某這是來遲了么?!」
兩人忙回頭去看,只見一人虎背熊腰、豹頭猿臂,手裡拿著一柄大鎚,正快步趕來,正是金堂堂主徐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