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辱我娘親,雖遠必誅
青雲宗。宗主峰後山。
時候是清晨。山上太陽出的早,時候雖然還很早,但是到處已然十分光亮。
一個身量單薄的少年,正步履輕捷的挑著一擔水。這個少年便是陸離。
陸離已經在後山澆了大約一年的草藥園子了。剛開始的時候,他只覺肩上的擔的那一擔水似有千斤、萬斤般沉重,扁擔壓在肩上,只覺肩痛腰酸,澆一天草藥園子之後,只累的全身的骨頭都酥軟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陸離慢慢習慣了這種強度的勞動,到得現在,他挑起水來步履輕捷、渾若無物。
而且,因為長時間的勞動,陸離現在身材比原先高大了許多,不過才十歲的年紀,樣子看起來卻像十三歲,他身量雖然看去來有些單薄,但是衣服下面到處都是結實的肌肉,渾身充滿了活力。這一年來,他並沒有間斷修鍊,雖然還是沒能覺醒元力,但是天地間的元氣被他用「納元術」吐納到丹田裡,無時無刻不在滌盪著他的血肉骨脈。
……
……
陸離又將一擔水挑進菜園子,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伸手抓起一個水瓢,從木桶里舀出水來,俯身仔細澆灌腳下一攏攏的藥草。
「橐橐」
就在這時,陸離忽的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疏疏落落的腳步聲音。
「時候尚早,卻是何人來到了這宗主峰後山之上?」陸離心中思忖。
陸離連忙轉過身來,凝眸去看,只看見一個身量纖細的少年,頭上戴著逍遙帽,身上穿著絲質的衣裳,身後又領著三個少年,健步如飛,正往這裡走來。
陸離識得這個少年,這個少年乃是青雲宗大長老張岩的愛徒,叫做蘇護。蘇護跟陸離一年拜入青雲宗。
蘇護在拜師之前,測試自身天賦的時候,乃是天生親和天地間風、雷兩種屬性的元氣,其天賦也是上上之選。這才被青雲宗大長老、雷堂堂主張岩看中,收為親傳弟子。
不過在蘇護幼小的心中,卻一直覺得,倘若拜師的那天沒有陸離驚艷的表現,他就會被宗主林語收為親傳弟子。
在陸離剛入門的時候,青雲宗自宗主林語往下,不論是誰,都對陸離青眼有加,彼時陸離風頭正健,蘇護自然只能夾起尾巴做人,將這想法埋藏在心裡,並不敢去招惹陸離。
不過現在陸離落魄了,這個念頭便如死灰復燃一般,從蘇護的內心中湧現出來,而且遠比從前為熾:你這個廢物!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廢物!卻為什麼在拜師那天表現的這麼好,生生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宗主親傳弟子之位!!
「咳咳。」蘇護來到陸離近前,止住腳步,輕咳兩聲。
「原來是蘇師弟,卻不知道蘇師弟大清早的來到這裡有何貴幹?」陸離也是頗為不解,現在時候尚早,而這後山的菜園子原本就是人跡罕見,蘇護這個時候到這裡來,頗有古怪。
「咦,原來是陸師兄,卻不知道陸師兄大清早的又在這裡做些什麼?」蘇護彷彿剛剛看見陸離一般,驚奇問道。
又指著陸離,對身後的那三個少年說道:
「看見沒有,這個就是前年收徒大會上,宗主破例收下的親傳弟子,不過,你們可能不知道,陸師兄可非平常之人,陸師兄可是鼎鼎大名的『五行廢體』,不過陸師兄在檢測元氣天賦時候,那可是大放光芒:金木水火土,這五種基本屬性的元氣,咱們陸師兄可是盡皆能夠親和!先天親和五種基本屬性的元氣!你們誰人能做到?都做不到吧……不過我們的陸師兄就能做到,不過…..哈哈,哈哈。說起這件事情來我就想笑,咱們陸師兄拜師時雖然十分了得,可是拜師之後,卻全然沒有絲毫的長進!」
聽得這話,陸離面色微微一沉,不過隨即淡定起來。
近一年來,像這樣的言辭,他每天都能聽上幾遍。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十分憤怒,到得後來,也就慢慢適應了。
不過,陸離聽著這話,臉上雖看不出有甚表現,心中卻甚是傷痛,暗下決心,一定要好生修鍊,早日覺醒元力,修成高手,證明給那些曾經嘲笑譏諷他的人看,他,陸離並不是一個廢物!(其實,應當證明給自己看,但是此時的陸離,方當少年,還看不這麼長久)
有些時候,長夜漫漫,難以入睡,陸離都會披衣而起,站在窗前,或看著滿天的繁星,或看著一輪又圓又白的明月。
心中總是不自覺的想起父親:
想起父親臨下山時的寂寞不堪的背影。
想起父親即將離開山門時,回頭遙望他,那一刻,雙眸中蘊含的殷切希望。
每每想到這裡,陸離都覺得滿心裡不是滋味。
他人的嘲笑譏諷,跟父親的殷切希望。
就是這些,支撐著陸離,在宗門不知何故停了他弟子月例的時候,來到外堂去接任務、做任務,換取修鍊資源,繼而不斷苦修。
當然,他也可以去到林語那裡。懇求自己的師尊重新配給他親傳弟子月例。
不過,陸離卻不會這麼做:陸離自覺,既然沒有覺醒元力,自然就不配當這個「宗主親傳弟子」,況且恩師早已賞賜給他許多元力修鍊秘籍——跟月例相比較,顯然是這些秘籍更加珍貴一些。是以,陸離也不願意再去麻煩恩師,他想靠著自己的努力,就如同那些外門弟子一樣,自食其力。
況且,跟那些外門弟子相比,陸離的境況還是好了太多。
是以,對於蘇護的譏諷,陸離只是微微一笑。就當是身旁的一頭狗子在亂叫。
難道狗咬了你一口,你還去咬回來不成!
蘇護見陸離只是微微一笑,又道:「唉,陸師兄,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臉皮的。你說你連元力都不能覺醒,還好意思當這個宗主親傳弟子么,我看你還是讓給我算了。到時候你來當宗主的記名弟子,讓我來好好的調教調教你,陸師兄,你看……」說著,他指了指身後的那三個少年,接著說:「……這三個人,就是我師父的記名弟子,在師弟的教導下,如今也都順利的覺醒了元力,怎麼樣,師弟的水平不賴吧?」
「師弟果然是好手段!師兄佩服,不過這當不當宗主親傳弟子一事,師兄做不了主,你要是有心,可以跟張師伯說道說道,讓張師伯給你想想辦法。」陸離依然波瀾不驚的說道。不過,他這話也是暗含機鋒的,蘇護乃是大長老的親傳弟子,他要是找到大長老,跟大長老說自己要去當宗主的親傳弟子,這事往小了說是蘇護肆意妄為,往大了說那就是心存不良、欺師滅祖了。說不定,大長老一怒之下,直接斃了他也未可知。
蘇護一時語塞。
這時他身後的一個黑衣少年說道:「陸師兄,你可能是會錯意了,蘇師兄並沒有要當宗主親傳弟子的意思。蘇師兄只是覺得,陸師兄沒有相應的實力,卻占著宗主親傳弟子的名頭,極為不好,假如哪一天,陸師兄在一些記名弟子……甚至是外門弟子手裡吃了虧,這傳揚出去,可不是墮了宗主的威名。我看陸師兄,還是好好思量一番,快些退出青雲宗罷!聽說陸師兄家裡頗為富裕,回家安安穩穩的當個富家翁,豈不很好?」
「你是?」陸離問道。
「師弟乃是大長老的記名弟子高鵬,早已覺醒元力,現為元動鏡一重天。」黑衣少年頗為得意的說道。
陸離面色一寒,沉聲說道:「只是區區一名記名弟子!我正與你家蘇護說話,那裡有你插嘴的餘地!」
「你……」高鵬又羞又惱,登時說不出話來。
「哼,果然是伶牙俐齒,你要是修鍊上也有這樣的天賦,豈不是好!」蘇護說道,「你說高師弟沒有跟你說話的餘地,我卻不贊成,你要是名副其實的宗主親傳弟子,他果然是沒有跟你說話的權利!不過,你現在只是區區感應期的小修士,說不定會終生突破無望,你又憑什麼說他沒有跟你說話的餘地!」
蘇護奚落的說道:「叫你一聲陸師兄,那是看在宗主的面子上,不然單單憑你,你又有何德何能,能讓我稱呼你一聲師兄!」說著,蘇護的話音陡然轉高:「陸離,你可敢跟我高師弟一戰?哼,你倘若贏了,我們兄弟幾個以後只要見到你,就給你磕頭,尊稱你一句『陸師兄』;你要是輸了,就滾出青雲宗,我青雲宗可沒有你這般不成氣候的弟子!」
說完,蘇護挑釁的看著陸離。
這樣的場面,陸離這一年來不說天天能經歷這樣的場面,但是一個月下來,總能碰上這麼幾次。
陸離自然不會輕易應戰,他只是淡然一笑,說道:「我能不能當青雲宗的弟子,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不過陸離的心裡卻覺得很痛,很痛很痛。
說完這話,陸離轉身便要離開。
蘇護卻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攔住陸離,說道:「你真是沒種——真不知道你娘是什麼樣的賤人,生出了你這個沒種的傢伙!」
陸離自小沒有娘親,他的娘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了,只給他留下了一個玉牌,他自從記事的時候起,就珍而重之的將這玉牌掛在脖頸上,唯有這樣,他才覺得,似乎他的娘親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邊。
而且,娘親是因為生他這才難產去世,對於此事,陸離心中一直都感十分愧疚,覺得娘親是被他害死的。旁人一旦提及他的娘親,他就會傷心難怪幾天,到得現在,娘親已然成了他心中的一個禁忌。就連他的爹爹陸乘風,也很少在陸離面前提起這些。
蘇護先前的那些挑釁,陸離都可以做到渾不在乎,唯獨這一次,蘇護辱及陸離的娘親,陸離實在忍不下去了!
沒有宗主親傳弟子的月例,可以忍!
別人不管是當面,還是背地裡的嘲笑譏諷,可以忍!
甚至先前蘇護那近乎赤裸裸打臉的行為,也可以忍!
唯獨辱及他的娘親,這件事不能忍!
一股熱血直衝入他的鹵門,陸離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都在突突的跳。
「你說什麼?」陸離望著眼前的少年,他雙拳緊握,因為大力,指甲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掌心的傷口流出。
然而,陸離卻渾然不覺得疼痛。
「你剛剛說了什麼!」陸離咬著牙齒又問了一遍。
「我說:你真是沒種——真不知道你娘是什麼樣的賤人,生出了你這個沒種的傢伙!」
蘇護聽得陸離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剛想接著譏諷兩句,就看見一個白影瞬間來到自己眼前。
「呼呼」
那是陸離雙拳破空帶起的風聲。
只聽得「砰砰」兩聲,陸離一拳砸在了蘇護的眼睛上,一拳砸在了蘇護的肚子上。
陸離這一年來,天天擔水澆菜園子,手上怎麼也有兩三百斤的力量,他這一拳砸在蘇護的肚子上,覺得自己的拳頭都深深的陷了進去。
蘇護難以置信,他勉強說了一個「你」字,就一頭栽倒在地。
陸離猶不解氣,上前又砰砰踢了蘇護兩腳,這才收住火氣,怒目向其餘那三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