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寒冰靈酒
「風師兄,你不老老實實在洞中祭煉玄天塔,反而在此地閑逛,誤了時辰,這卻是自己撞上門來,笛祖面前可別怪小妹我落井下石。」一個嬌滴滴的女聲輕笑著從身後傳來。
這聲音嫵媚異常,可聽到青年男子的耳中卻似噩耗一般,他眉頭緊蹙,手中的摺扇刷的一聲合起,骨節卻一下子凸顯了出來。
「花妖,你我相識五六百年,你費心思與我作對也五六百年,就算沒有今日這事,你幾時又放下過落井下石的機會,也該夠了吧,難道就不能化干戈為玉帛?」
他說著轉過身去,果然,一個女子嬌小的身形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眼前,眼角一抹殷紅,眉梢挑起嫵媚,說不出的千種風情。
「化干戈為玉帛?」聽聞男子之言,女子語音一滯,旋即嘴角微撇,居然咯咯大笑起來,那風騷之態彷彿是媚到了骨子裡。
「風師兄還真是健忘啊,如果不是師兄,我夫君又安能有幸被派去做那件事,弄得家破人亡,魂飛魄散,如果不是師兄,小妹似乎也不必被困此地幾百年,就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這梁子難道是一句『化干戈為玉帛』就能解開的?」
「夫君?哼,你還真拿那個普通人當成夫君了?只有區區百年壽元,這五百年滄桑,恐怕連骨頭都剩不下了吧,你還放不下……好吧,那件事是我不對,可眼下不是說這事的時候,這麼多年,除了和我作對,難道你不就是想出去尋找你們的后入嗎?」
「出去?九萬九千九百座玄天塔,你祭煉好了幾根?等你全部祭煉完,還不知道還要立到什麼時候,就算立好了,又能有多大的把握真的能解開那些怪物聯手布下的禁制,你不是也一直並不抱什麼希望嗎!我看要不是有笛老怪在這裡,你恐怕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吧。」
「你胡說什麼?!」青年男子面色微變,警惕的向四下望了望,見並無異狀,這才神色稍緩,「哼,花妖,我也不和你都兜圈子了,前面那兩個人你注意到了沒有。」
「當然,兩個修者,似乎法力還不弱的樣子,但來到這裡還不是一樣絲毫法力使用不出來,有什麼奇怪。說起來,也有兩百餘年沒有人找到這太歲冥王了吧,還真是冷清啊!」女子感嘆般的說道。
「哼,如果真是這麼簡單,我會冒著被笛老怪責罰的危險跑出來?!你也知道這兩天是我輪值祭煉玄天柱,可就在剛剛將一根玄天柱立起來時,借著玄天柱的威能,我忽然感受到了太歲冥王的神識莫名活躍,隨後,居然好像是醒過來了……」
「你說什麼?!」女子有幾分難以置信,臉色刷的一下白了許多,「太歲冥王活過來了?!你是在開玩笑吧!那些怪物當初可是親手將太歲冥王鎮壓在了冥王鈴中,讓其沉睡一萬年,這事我們可都是九死一生經歷過的,如果不是當時太歲冥王及時沉睡,我們還有命在?!」
「這我知道,可我感到太歲冥王的的確確的是醒了,並且,這兩個人很可能不是自己找到太歲冥王的,而是被太歲冥王吸進來的!」
「你,你瘋了不成,太歲冥王蘇醒也就罷了,沒有冥王鈴驅動,怎麼可能主動去把人吸進來!這不可能!」女子有些激動,聲音也陡然大了起來,青年男子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有些兢懼的向四下打量了半晌,見並無異樣,這才長舒一口氣,略有不滿的向女子說道。
「一般情況下當然是不可能,可你不要忘了冥王鈴實際是做什麼用的,既然他能找到那樣東西,為什麼就不能主動感應和那件東西氣息相近的存在,太歲冥王主動出擊又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女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開始時那嫵媚中略帶怨毒的神情此時也已煙消一空,而換成了抑或與踟躕,「這麼說那兩個人身上有那種東西?這……」
「不只是有,恐怕氣息還不弱於這裡的那件,剛剛我查探過,空靈谷那邊好像是發生了什麼激斗,隱隱的居然有器靈出動的痕迹,看來就是這兩個人引起的……哎,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逃出來的。」男子無奈解釋道。
「器靈出動?你是說那隻小天鵬?嗯,看來倒是有幾分眉目,那還等什麼,風師兄,如果讓小妹發現師兄實在算計小妹……」女子面色一凝,剛要說出幾句狠話,震懾一下眼前的青年男子,可是話一出口,卻突然的戛然而止,一雙美目不可置信的望向了大殿深處……
一股詭異的靈壓忽然從大殿中飄了出來,並不強烈,卻充滿了極其深邃的誘惑,慢慢的擴展開來,隱隱伴隨著整個大殿微微的晃動,發出嗡嗡的爆鳴聲。
「不好!」男子也是陡然色變,右手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玲瓏的迷你寶塔,仔細的大量起來,只見塔中流光碟繞,不斷的吸附著周圍的遊離靈氣。
這種吸收很慢,顯然仍受到封靈暖玉的極大影響,但卻貴在持之以恆,不一會,外圍便顯現出一圈五色光芒,滴溜溜的旋轉,轉眼又匯成一團彩虹樣的光霞,直攝入塔內。
而隨著這些靈氣的灌入,整個小塔通體鎏金的色澤陡然一黯,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吱聲,居然出現了崩潰的預兆。
男子嚇得慌忙將此物收起,這才神情肅穆的說道,「花妖,你要再糾纏下去可就什麼都晚了,這靈壓擴散如此快,過不了多久,笛老怪和蘭老妖就會過來,倒時休說是我,怕是連你也沒好果子吃!這兩個小子到底他媽做了什麼?!怎麼會這麼快!」
他說著,已經腳不沾地的飛奔進了大殿之內,後半截怒罵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顯得格外悠長而詭異,聽起來竟似歇斯底里。
女子愣了愣,獃獃的佇立了幾個呼吸,似乎是有所踟躕,但終究還是一跺腳,也跟著闖進了大殿。
而就在兩人先後跑遠,本來空無一人的大殿門口忽然雜訊大作,一陣邪風突兀的拔地而起,裹挾著砂石呼嘯著向大殿正門席捲。
殿門上發出一串讓人心膽具寒的乒乓亂響,旋即如同十噸炸藥被忽然引爆,土石紛飛中,那兩扇高有十數丈重有千斤的大門,居然發出「吱拗吱拗」的響聲,緩緩移動了起來,最終「轟隆」一聲完全閉合。
隨之,大殿的顫動也停止了下來,雜訊消散,狂風停息,一片靜默,就連那怪異的靈壓也一下子消失,再也感受不到了,仿若一切都從沒有發生過。
白色宮殿,清冷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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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辛表情古怪的望著眼前黑衣罩頭的夜叉奴僕將一隻只將白玉酒杯斟滿,酒味清冽,一入杯中,便有醇厚的香味兒糾纏盤繞著鑽入口鼻,絲絲清涼的靈氣未及下咽,便迅速的在鼻腔口腔中擴展開來,滑膩膩的沁入心脾,仿若四肢百骸四億八千萬毛孔都為之一緊。
十分不爭氣的抽了抽鼻子,努力吞咽下一口口水,古辛卻沒有動眼前的靈酒。
見此舉動,面前的老者神色略略一變,本來滿是期待的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失望,就像得了滿分的小孩子卻沒有盼來家長的誇獎。
慕容的臉皮抽動,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只是看得出仍在努力的剋制,他的眼睛死死的停留在眼前這個老者的面容上,片刻都不肯離開。
這老者一副行將入土的樣子,老得皺紋堆積已經看不清五官,而他的身體像是被塞進了一截老樹的樹榦里,或者說已經完全變成了老樹的樹榦,渾身上下的皮膚乾枯皸裂成一塊一塊,似乎隨意一撥就會脫落。
他的四肢只有嬰兒的一般大小,生長在那乾枯的軀幹上就像是四截折斷了的樹杈,一雙手孱弱的根本不可能舉起任何的東西,哪怕僅僅是一隻筆一張紙,也不知天生如此還是也已經退化。
他的頭顱側歪著,上面幾乎沒有任何的毛髮,活像一隻乾癟並開始腐爛的蘋果。似乎在這個人的渾身上下,僅有還能動的便只剩下了那對而或一輪的渾濁雙眼,就連聲音都只能靠著腹語發出,每一句都如從破布中發出一般,沉悶,低沉。
「你是余天杭?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半晌,慕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望向老者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余天杭?!」老者的腹中一陣嗡鳴,發出含混的聲音,「許久沒有聽人叫過這個名字了,老夫也快忘了,既然你說是,那就當是吧。唉?你們怎麼不嘗嘗老夫親自研製釀造的靈酒,這可是百年以上冰果兒釀造的極品,一甲子才出這麼一小壺,無論口味還是靈氣都是上乘中的上乘,莫要糟蹋的了啊!」
老者居然十分的好客,又再次向三人讓酒,順便自顧自的介紹了起來。
「哦?如此珍貴,不喝豈不是太暴殄天物,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古辛的臉上泛起一抹驚喜,端起小杯一飲而盡,頓感一團清涼的雲氣順著咽喉滑入腹中,悄然的化開,心肝脾肺無不舒爽,周身靈力俱都一漾,似是暢快的回應一般。
「果真神妙!」古辛眼前一亮,不覺贊了一聲,細品之下,頓覺回味無窮,一應燥熱之感頓時全消,面上喜色更濃。
見其如此,一早就饞饞得直流口水的凌語兮終於是矜持不住了,沖兩位長輩竊竊的望了一眼,小心的兩手捧起小盅,細細的呷了一口,頓時明亮的眼中閃過一絲惡作劇得逞似的喜悅。偷偷望了一眼身邊的古辛,見其並沒有過問的意思,小姑娘的膽子這才大了起來,將剩下多半盅靈酒一飲而盡,舒爽的吐出一口寒氣,白凈的雙頰微微泛起一絲紅暈,卻是格外的誘人。
「余少主,你還沒有回答在下的問題!」慕容卻只是微笑著舉起酒杯輕呷了一口,未置可否,話題依舊轉回了老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