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吾名坤傑
九輪紅日高懸天際,日光耀耀天色卻是朦朧全不明朗,接天連地彷彿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織紗,卻是氤氳的土黃色,讓人見之便覺十分的不爽,心中憋悶。
韓澈「看到」自己飄在一段廢棄的城牆上,靈力依舊宣洩不停,只是不見了九隻金烏,思維也是懵懵懂懂,全身似在雲中,不著力道。
腳下依稀可辨舊時城邦的輪廓,只是蕭索破敗,毫無生機,城中屋舍牌坊俱都傾倒,道路、田園也是不存,黃沙薄處便有森白的屍骨隱然可見,也不知是獸骨還是人骨,到處可尋火燒的痕迹,就連沙子也煅燒得發亮,一片焦土。
極目遠眺,便見得有宮殿,幅原數十里,只是,一樣的殘破不堪,巨柱傾倒,宮室坍塌,不成樣子。
「唔,難不成我已經死了?這裡便是紅銅平原?!倒是也不像啊?」
韓澈用心感受著風,卻是感受不到半點自然元素的味道,知道這裡已不是實境,仔細回憶方才發生的一切,又更加的迷惑。
他卻不知,這山海圖中,集五行靈氣自成一界,空間億萬,無極無量,身在其中便自與現實隔絕,難以脫身。
這又與陣法不同,山海圖善於惑人心境,雖亦是傷人卻並不致死,只是使人沉淪,若是不得法門,便要彌足深陷,越積越深,永永久久於其中做那生死掙扎,萬劫不復。
韓澈未修魔道,強運魔陣,一瞬間被大陣榨得油盡燈枯,便若死去一回,偏偏這山海圖尤是神奇,就在韓澈力竭的瞬間便自啟動了保護機制,收了那幻化出的金烏、桃樹等物,目標、源能具都不存,大陣運轉自停。
一點紅光纏繞上來,將韓澈的殘骸、殘神裹住,保其神識烙印不失,在那虛空中滴溜溜的旋轉,只一眨眼便有拽向更深的空間。
那圖中世界本就是採集神念幻化而成,人入其中,便也是一縷神念。
韓澈此時靈力枯竭,神識空乏,意識神念自然淡薄如紗,加之其強運都天封魔,自身已與自然一體,便是那山海圖,也難得將其完整的幻化出來,身形不一,所以便有了那「看到」自己飄在空中一說。
韓澈心中惶惶,不知如何是好,還好那神識只是渙散不曾受傷,細細感應,沉念靜思便可重新聚合,他便也只得打坐,力求讓神識凝聚再說。
這一靜思,便不知過了多久,韓澈閉著的雙眼忽然跳動,全身也自顫抖,那身體有了知覺,渾身上下極其的疼痛,仿若萬蟻噬骨,他滿頭大汗,大聲的叫喊,卻是無用。
再過了許久,韓澈的身體慢慢的靜了下來,剛剛還透明淡薄的身形逐漸的清晰,凝成了實質,先是銀灰,慢慢加深,旋即發黑,黝黑髮亮,黑到極點又漸漸淡去,變成土黃,最後成為肌膚的顏色,返本還源。
「唉,算是又活了一次,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好生古怪啊,出又出不去,死又死不了,莫不是真要等到在其中成了道,修成了神通才能破壁出去不成?」
韓澈眉頭輕皺,此時重新凝聚了神識,便也沒了神形俱滅的危險,尤其是擺脫了那幾隻討厭的烏鴉,放鬆了不少。
剛剛「死而復生」重新凝聚神識,他卻因禍得福,諸多戾氣惡念盡都平息,不見了那滔天的恨意,神識通明,尤是自在。
他也想得開,知道金烏已被拖進虛空曉宇必定無事,也樂得寬心,反正也出不去,不如慢慢恢復,沒了那些金烏他可保不準這倒霉空間會不會再弄出什麼金貓、金狗、金狐狸。
「還是自己強大了才靠得住,魔陣雖好,卻不是我能承受得了的,我可是沒那本事再來一次都天封魔……」他兀自想著。
「唉?想那道教中曾有陳摶老祖睡夢得道,佛門禪宗的達摩祖師也曾面壁三十二年成就金身正果,想必這僅憑神念修行也是管用的,可是我又不懂那道法、佛法的……偏偏又進了這麼個世界,可怎麼出去呢?
這下好,自己非要來,來了又出不去,連點辦法都想不出來,那不是讓喜樂和司曉宇那廝笑掉了大牙?!」
這空間仿若無邊無際,又無聲無息,滿眼的戈壁荒原,看得韓澈百無聊賴,自顧自的抱怨起來。
伸手撫起一縷清風湊在唇邊,韓澈運用巫法細細的琢磨著,「呼,像是什麼法器凝聚神念幻化的……好真實啊,竟然還有五感。」他自言自語。
「既知是幻化,為何沉淪其中不願醒轉?!」
韓澈一驚,定眼尋找,見遠處的沙丘后一位老者緩步踱出。
這老者身材高挑,皮膚蠟黃,瘦骨嶙峋,身後背著一把古銅巨劍,那劍柄之上不知是何凶獸的頭顱,睚眥俱裂,立目怒吼,與那老人的慈眉善目全不協調。
韓澈面上顏色數變,腦中幾欲短路,緩了一緩才抱拳施禮,「晚輩被禁於此,不知是何地方,也脫困不得,仙師所言是何意思啊?」韓澈恭謹笑道。
「哦?你不知這是何地?」老者似乎有些詫異。
「嗯,不知道。」韓澈如實回答。
「哼,你不想明了又怎生能夠知道?」老者搖頭,「吾名坤傑,你我相見也算有緣,我切直說,你若明了,我自會渡你,如若執迷,我卻是不渡劫數中人。」
隨著說話,老者向著韓澈走來,剛剛還在十數裡外,語聲未盡,竟已立在韓澈百步之外。
「仙師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聽不明白?」韓澈見這老者故弄玄虛,語焉不詳,怕事腦筋有些不清不楚,心中不暢。
老者聞言只是淺笑,忽的一揮手,不知怎地,便已站在韓澈的面前,僅僅一步之遙,這老者雖然佝僂,比之韓澈還要高出半頭,呼吸相聞,那氣息讓韓澈周身為之一沉,如同巨石壓身。
韓澈悶哼一聲,雖心驚卻隱隱知道示弱不得,牙尖一咬,勉力撐住不退半步,額角眉間卻已汗流如注。
壓力越來越大,韓澈意識已經有些迷亂;而那老者卻是全然不見動靜,一副雲淡風輕。
他忽然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今天,自己恐怕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