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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唯馬首是瞻

  朱純連夜入宮,一路都是小跑,看的那些宮中守衛有些摸不著頭腦。


  已是暖春時節,朱純一路下來已經是汗流浹背,上氣不接下氣。他好不容易到了蕙蘿宮,卻沒想到被隱衣衛攔在外面。


  「我是當朝丞相朱純,有要事見太后,快快稟報。」


  隱衣衛行蹤不定,且經常換防,除了林若成及那幾個副隊長外,朱純並不認識其他人。已經入宮,他那丞相的脾氣只能收斂一下,見到隱衣衛的人也只能好言相商。


  沒等守衛回答,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丞相大人,你是老糊塗了嗎?」


  「魏公公?」朱純滿臉吃驚的樣子,就像是魏夫子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似的。


  說話間,魏夫子從旁邊閃身而出,看到朱純那副表情,淡淡一笑,道:「丞相大人這般表情到底是幾個意思?」


  朱純表情一變,往後退了幾步,揮揮手,示意魏夫子近前說話。


  等魏夫子到了跟前,朱純壓低聲音說道:「別賣關子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魏夫子眉毛一挑,反問道:「這是皇宮,老奴是司監處總管,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嗎?」


  魏夫子這句話說的沒有任何毛病,但朱純關心的顯然不是這個問題。


  「魏公公別逗老夫了,都火燒眉毛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可是太后寢宮,負責守衛的都是禁軍跟神機衛,什麼時候換成隱衣衛了?」


  魏夫子沒有直接回話,而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看向朱純,輕聲道:「丞相大人,人一旦心急了,就容易失去判斷力。眼前的狀況多麼明顯,你都看不出來?」


  朱純一愣,四處看了看,還是搖了搖腦袋。


  魏夫子也懶得解釋,說道:「隱衣衛是皇上的貼身侍衛,他們今夜出現在這裡,你還不明白嗎?」


  朱純恍然大悟,不由趕緊拉住魏夫子又往後退了幾步,伸頭往蕙蘿宮看了看,一臉的緊張神情。


  「皇上在裡面?」


  魏夫子點了點頭。


  朱純立刻沒了主意,滿身的汗霎時變成了冷汗,透心涼。


  放在平時,皇上出現在蕙蘿宮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用不著大驚小怪,可今晚,朱純剛出了事,皇上就出現在了太后寢宮內。重要的是,他朱純也是來見太后的。


  如果說這是巧合,打死朱純他也不信。


  見朱純發愣,臉色難看,而且還掛著幾滴汗珠,魏夫子輕聲喊了句:「丞相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讓你這般失魂落魄?」


  朱純回了回神,壓低聲音喘了幾口氣,很無奈的搖了搖頭,「沒事,沒事……」


  魏夫子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丞相大人沒事,那老奴奉勸一句,還是趕緊回府吧,皇上剛來不久,看這情形一時半會是不會出來的。如果有什麼事情要稟告太后,明日再來也不遲。」


  朱純心想,我都這把年紀了,一路跑了過來,差點累個半死,一句話就讓我打道回府?還明日再來?說不定今晚就沒命了!

  不行,必須要見上太后!


  「多謝魏公公的建議,老臣還是等一等吧……」


  魏夫子笑了笑,用肩膀碰了碰朱純,說道:「丞相大人難道不知道太后的身體狀況?皇上此時造訪已經有些叨擾了,一會皇上出來后,太后還有精力見你?再者,皇上來見太后都帶著一堆禮物,可丞相大人竟是兩手空空,有些失禮了吧。」


  朱純一摸腦門,這才記起,自己走的太急,竟然把這一茬給忘了。


  如果太後身體安康,他空手而來也無妨。眼下,太後身體不適,你突然來訪,不但空著手,而且還有求於人,哪有這般辦事的?

  「丞相大人,你我都不是外人,還是聽老奴的建議先回府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也不遲。好好準備準備,就別空著手來了。」


  朱純嘆了一口氣,回道:「不瞞魏公公,老夫今晚必須見上太后,無論多晚都得等。」


  魏夫子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說道:「丞相大人還是沒有理解老奴的話啊,今夜能不能見上太后不在於你,也不在於太后,而在於皇上。還不明白嗎?」


  「在於皇上?」


  朱純自言自語著,下一秒即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難道皇上深夜見太后就是說他的事情?如此一來,所有的活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此時,朱純如被五雷轟頂,踉蹌兩步,幸虧被魏夫子及時扶住。


  「丞相大人,保重啊!你既然已經心知肚明,老奴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朱純以為此事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但聽魏夫子這話,好像魏夫子都已經知道了。


  事已至此,朱純也不能再瞞,只能兩手緊緊抓住魏夫子,滿眼的哀求,緩慢說道:「老臣懇請魏公公施以援手,如果僥倖存活,老臣一切都以魏公公馬首是瞻!」


  魏夫子萬萬沒有想到朱純會說出如此嚴重的話來,心中不由一緊,看來在權勢、富貴、尊嚴面前,生命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魏夫子拍了拍朱純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說的好聽一點,老奴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說的難聽一點,老奴就是宮內的一個太監。說白了,老奴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朱大人如此,滿朝文武、天下百姓亦是如此。眼下,皇上要往東走,老奴卻非要往西走,倒霉的是誰?丞相大人位高權重,官場幾十年,這點道理應該是懂的。」


  朱純閉了閉眼,好半天后才睜開,回道:「老夫懂,老夫什麼都懂,可如今一切都晚了。歸根結底,是老夫太小瞧皇上了。如果一開始老夫就全力輔佐皇上,恐怕也不至於是如此境地。唉,權力是好東西,但如果不善加使用,早晚都會讓人萬劫不復。」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你我都是已經入土的人了,再爭什麼名利,有用嗎?」


  朱純低下頭,半天無語,但他心裡是千分萬分不甘的。


  爭名利有用嗎?當然有用!

  你魏夫子無家室無兒女,但我朱純可不一樣,我所做的一切努力皆是為了後世子孫享萬福的。


  「魏公公所言極是,老夫雖有悔改之意,但看來是已經晚了。木已成舟,老夫……老夫就跟魏公公拜別了……」


  說著,朱純拱手深深地拜了一拜,然後轉身離開。其實,他沒有真想離開,他在賭一把,他在賭剛才說的那句話是否能夠夠打動魏夫子。


  唯馬首是瞻!

  說出這句話得丟掉所有的尊嚴,也要有足夠的勇氣才行,因為,你一旦踐行了,你便是一條實打實的走狗。


  如今,大難臨頭,什麼富貴財富都是虛的。只要皇上一句話,那些金銀財寶皆是皇家的。所以,朱純這一次沒有利誘魏夫子,而是用自己的余年來作為交換。


  朱純腳步蹣跚,身形佝僂,任何人看了,都不會將他與當朝首相關聯在一起。


  魏夫子注視著那個背影,似是也看到了幾年後自己的狀態,竟然一時起了惻隱之心。


  「丞相大人,請留步。」


  魏夫子決定再給朱純指一條明路,這次不關乎利益,什麼唯馬首是瞻都不重要。他只是內心中泛起了一絲漣漪,如果非要用個詞來表示的話,叫做:可憐。


  朱純沒有走遠,自然聽見了魏夫子的話,他終於賭中了!他臉上儘是喜色,但是等轉身的一刻,又是一臉的悲傷。


  來到魏夫子身前,朱純很禮貌的躬了躬身,說道:「不知魏公公還有何指教?」


  魏夫子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無奈的搖搖頭,說道:「只希望丞相大人剛才說的話算數。」


  朱純一抬頭,趕緊說道:「算數!算數!當然算數!只要魏公公有辦法救老夫一名,老夫一定會以魏公公馬首是瞻!」


  魏夫子哼笑了一聲,擺擺手道:「不是這句。」


  「那是?」朱純一愣,但即刻反應了過來,施了一個朝堂上才會有的禮數,回道:「老夫剛才所言句句屬實,只要命能保住,一定會效忠皇上,為大周王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丞相大人這句話老奴就記下了!如果有一天丞相大人反悔了,老奴也無計可施,但上蒼有眼,可是有天譴的!」


  「老夫年事已高,餘生不多,何苦再折騰?還請魏公公儘管放心。現在老夫就可以發誓,若老夫心口不一,日後生了二心,必遭天譴!」


  朱純心想,什麼上蒼有眼?什麼天譴?如果真有的話,天下那麼多壞人為何都活得好好的?隨口一個誓而已,又不會少了什麼。


  魏夫子淡淡一笑,沒有多說,從袖中抽出一個紙條遞給了朱純。


  朱純迫不及待的打開,上面只有八個字:借刀殺人,破財免災。


  朱純使勁皺著眉頭,揣測這八個字的深意,但卻半點頭緒沒有,不由問道:「老夫愚鈍,還望魏公公明示才是。」


  魏夫子將紙條從朱純手中抽回,同時,用手指按了按嘴唇,之後才輕聲說道:「老奴能幫的就只有這些。丞相大人足智多謀,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不過,老奴得提醒一句,丞相大人只有一夜的時間,萬望珍惜!」


  說完后,魏夫子微微施禮,然後轉身離開。


  朱純不敢耽擱,收起紙條后趕緊出宮。回府後他便把自己關在書房,絞盡腦汁在想那八個字的深意。


  直到凌晨時分,朱純已經想的腦瓜直疼,也沒想明白究竟是何意。


  此時,府衛兵首領朱岩看見了書房亮著的燈,不由敲了敲門,說道:「老爺,時間不早,您早些歇息吧。」


  朱純正聚精會神的思考問題,突然被打擾,氣的罵道:「滾!誰都不要來打擾老夫!」


  剛罵完,朱純頓悟,一時滿臉喜色,直道:「原來如此!真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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