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來背黑鍋
裁軍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已經不是各大軍團長滿腹抱怨,就連行伍士卒都頗有微詞。大家雖然明白聖旨不能違抗,但圖一圖嘴皮子之快還是可以的。
兵部尚書嚴寬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失眠,有時候好不容易睡著卻又突然被嚇起來,總覺得一睜眼就能看見那些被裁掉的士卒們在他的府衙內轉悠。
聖旨沒有說明裁軍的數量,也沒有說明如何裁軍,更沒有說明裁軍的具體截止日期。而這,也正是最難揣摩聖意的一點。
裁軍如果裁少了,如果惹得民怨載道,如果無限拖延下去,等來的恐怕只有龍顏大怒,他這個兵部尚書就得考慮考慮頭頂上這顆腦袋能不能保得住。所以,考慮來考慮去,他覺得如今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辭官,要麼去見朱純。
無論辭官還是去見朱純,嚴寬都面臨著極大的風險。幸運的是,還沒等他做出艱難抉擇時,朱純竟然主動去見了皇上。
朱純在京城中待了一段時日,至於什麼時候啟程去中州繼續督辦皇陵修建一事,他不主動提,周雲瑞也沒有強迫他。一來,朱純的兒子朱肖山無端死在天牢的確是朝廷的疏忽,周雲瑞決定給那個當父親的一段時日以讓他平復一下喪子之痛。二來,周雲瑞在等司馬南及司馬明光的調查進展,如果鐵證如山,迎接朱純的將是天牢,就不用再去中州了。
此次裁軍一事,周雲瑞除了與林縱溝通之外,的確是沒有跟朝中任何大臣談起過。所以,他在等,他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大臣能讀懂他的心思,他也想知道他的皇權天威到底能震懾住多少人。
果然,第一個跳出來的還是朱純。
朱純進了暖陽閣后先是行禮,然後便直入主題,「皇上,此次裁軍事關重大,老臣與朝中其他大臣多有不解,不知皇上到底有何深意?」
朱純問的非常委婉,但意思很明顯,裁軍乃是國家軍務大事,你就是皇上也得跟朝中大臣商量一下吧?你看不上我這個丞相也就罷了,但萬事總得按規矩來啊。這下可好,不說軍中鬧得如何鼎沸,連天下百姓都多有非議。
鬧到最後,你這個皇上掌控不了局面,可以撒手不管,但收拾爛攤子的還得是他這個丞相,這個鍋他可不背。
周雲瑞沒有直接回答朱純的問題,卻反問道:「朱大人一直掌管兵部,不知朱大人是否清楚朕的天下到底有多少將士?」
朱純哪能記住準確數字,只能含糊一句:「回稟皇上,全國將士有百萬之巨。」
「朱大人也掌管戶部,可知道這百萬將士一天的開銷是多少?一月的開銷是多少?一年的開銷又是多少?」
朱純兩眼摸黑,他的確不知道,如果放到十年前,他絕對對答如流。可如今,不是他老了、記憶蛻化了,而是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結黨私營、以公謀私之上,哪還有什麼功夫去記那些開銷支出的數字。
「朕再問你,朱大人可知我朝每年從百姓手中征來的稅收又有多少?這些稅收又有多少是用于軍隊開支的?」
朱純只覺得腦袋發燙,尷尬的回道:「老臣不知,請皇上降罪。不過,老臣以為我大周正處於鼎盛時期,天下百姓來養這百萬將士綽綽有餘,況且,老臣以為……」
見朱純有所猶豫,周雲瑞便說道:「朱大人既然來了,有什麼話就直說,朕赦你無罪。」
這才聽朱純說道:「老臣以為各大軍團不是不裁軍,而是在觀望郎國公的西北軍,西北軍雖然有三十萬兵馬,但同時抵禦北狄與西夷兩族,而且還要做好當地及外族的安撫工作,這三十萬人馬其實也並多。如此一來,郎國公的西北軍如果不裁軍,卻要其他軍團裁軍,老臣以為此事不公。另外,西北軍不裁軍,對皇上的威信及權威也是極大的挑戰。」
「好!說得好!朱大人真乃肺腑之言啊!」周雲瑞連連誇讚,因為這畢竟是事實,朝中大部分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朱純要是裝糊塗就說不過去了。
朱純所說的話,表面上是讓皇上權衡利弊,實際上則是告訴皇上,你的權威還不足以威懾到郞蒙,他不裁軍,你下的那道聖旨就沒有任何意義,以後各大軍團誰還把你放在眼裡?你這是明顯在自己找自己的麻煩!
除此之外,朱純還敢進暖陽閣進言,也是想在與皇上的博弈中扳回一局。天下各大軍團都不想裁軍,結果朝中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們爭取,此時,如果朱純挺身而出,他豈不是成了各大軍團長的恩人?
周雲瑞其實早看透了朱純那點心思,就等他上鉤。
剛誇讚完朱純后,周雲瑞便將一本奏摺扔給了他,「朱大人,你分析的非常在理,可如今,郎國公已經率先裁軍,而且裁軍一萬。朕覺得,郎國公忠心可鑒。」
「裁軍一萬?」朱純頓覺胸口上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趕緊拿起奏摺去看,竟然真是郞蒙親筆所書。
「不是說天下各大軍團都在觀望西北軍的動作嗎?西北軍已經有了動作,他們是不是也該向朝廷表表態了!」說到此處,周雲瑞臉色一變,聲音提高了不少,怒道:「西北軍尚能知曉朕的本意,其他軍團都糊塗了嗎!裁軍之事利國利民,卻為何一拖再拖!兵部尚書是幹什麼吃的!朱大人,你能說你這個丞相沒有半點失職嗎?」
西北軍裁軍一事來的突然,朱純沒有收到半點消息,要不然也不會自找麻煩了。
見皇上大怒,朱純腦瓜一時混沌,嚇得趕緊跪倒在地,連呼:「皇上息怒,老臣有罪,皇上息怒,老臣立刻安排人督辦此事……」
「你來督辦?朱大人是不是有些顧此失彼了?」
朱純擠了擠眼,心想,什麼叫做顧此失彼?難道還有其他的事情沒有處理?
「老臣愚鈍,還望皇上明示。」
周雲瑞哼了一聲,說道:「修建皇陵一事跟裁軍一事相比,到底哪個更為重要?朱大人回京已經有段時日了,是不是該啟程趕赴中州了?」
朱純最避諱的就是這件事,躲來躲去,不料自己送上門了。
「老臣……遵旨……老臣家中之事已經收尾,不日便啟程……」事到如今,朱純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推脫,他總不能說為兒子守孝吧?不笑掉大牙才怪!
「修建皇陵乃是國家大事,向來都是由我朝首輔大臣進行督辦,朱大人是不是對這個差事不太感興趣?」
「老臣不敢,此乃臣之分內之事。」
周雲瑞看了一眼朱純,悠悠地說道:「今日暖陽閣也沒有其他人,朱大人儘管說實話,朕會酌情考慮的。在修建皇陵跟裁軍之間,朱大人更願意選擇哪件事?」
一聽此話,朱純心裡咯噔一下,這可是一個非常大的誘惑,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朱大人不用急著給朕答覆,可以好好考慮考慮再做決定。這兩件事都是國之大事,必須都要做,至於朱大人想做哪件事,全憑朱大人自己的選擇。這也是朕唯一能幫你的。」周雲瑞明明在給朱純下套,卻還不忘了讓朱純心存感激。
朱純猶豫了片刻,堅決地回道:「啟稟皇上,中州皇陵有欽差郎將軍親自督辦,一切順暢,工期也過半,老臣十分放心。想來老臣年事已高,為皇上出力的機會越來越少,所以,老臣願意先為皇上處理裁軍一事,然後再奔赴中州。不知皇意下如何?」
朱純果然是老狐狸,沒有直接說明白自己不想去中州,而是要延後再去。裁軍之事牽扯甚廣,怎麼也得兩三個月才能解決,到那時皇陵說不定就已經竣工,他自然就不必再奔波。
周雲瑞嘴角微翹,略帶笑意,但瞬間又恢復威嚴,說道:「朱大人乃國之棟樑,朝中諸事也離不開朱大人的打理,既然朱大人願意為朕分憂解難,朕就允了。裁軍一事就由朱大人全權負責吧!」
朱純明知道誰負責裁軍一事誰就得背個大黑鍋,這一下可是得罪了天下各大軍團的將士,說不定連郞蒙都以為此事是他慫恿的。但是,一想到中州那邊的惡劣環境以及囂張的山匪,朱純願意背這個黑鍋。而且他一直堅信一個真理,只要大權在握,就有捲土重來的可能。他只要還能待在京城,就有機會再次籠絡那些部下。
他年事已高,此次再去中州,很有可能會把身體拖垮。想來想去,權衡利弊,他選擇留在京城。
皇上既然如此痛快答應,朱純趕緊叩頭:「老臣謝主隆恩,一定會妥善處理裁軍一事,不辜負聖上的期望!」
周雲瑞點了點頭,揮揮手,示意朱純可以退下了。同時,他又拿起毛筆親自寫了一道聖旨。
第二日,那道聖旨到了司馬南的丞相府,皇上欽定司馬南為皇陵修建的督辦大臣。
朱純剛開始得知這道聖旨時還直言司馬南倒霉,竟然替了他的差事跑到那個荒野之地。但後來,他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勁,直到費了半天功夫想清楚時,朱純嚇得臉色慘白。
原來,皇上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他,而他卻很配合的上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