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返回
是夜。
青牛村恢復了昔日里的安寧，因為聚集在此，來自中原各地的人士，紛紛趕在夜幕降臨之前，踏上了大荒尋寶的征程。
而他們之所以這麼著急的離去，且還是選擇在晚上，倒不是說他們無懼危險，只因在黎明前夕，大荒深處，又一次騰起了巨大的黑色光柱。
如此一來，幾乎全部的人都等不及了，包括今日剛到此地，尚且沒怎麼休息的太清門一眾弟子，也都連夜進入了西北大荒。
就這樣，夜色漸漸深了，當無道悄悄遣返青牛村時，依稀只能見到寥寥幾處燈光，白天那喧囂的場景，以及人來人往的人群，猶如曇花一現般，一去不復還。
站在村口，無道抬頭望著連日來被村民們祭拜了無數次，被香火煙氣熏了幾日幾夜，鼻頭都有些黑了的青石牛，不知為何，竟是走了神。
「大哥哥！」
一聲輕喚，毫無徵兆地在無道身後響起。
然這不大的聲音，卻是飽含了濃濃的喜悅之情。
無道驚了一下，霍然回神，而光聽這聲音，他便已經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了。
果不其然，無道緩緩轉身，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黃靈兒清秀絕俗的臉蛋，以及那把遮住了她大半個身子的琵琶。
無道怔了一怔，沉吟了片刻，輕聲問道：「你怎麼還沒走？」
黃靈兒嫣然一笑，回答道：「因為靈兒在等大哥哥啊！」
無道又是一怔，且這次沉吟的時間更久，方才問：「你怎麼知道我會回來？」
黃靈兒笑得更歡，露出一對可愛的虎牙，月光下，竟還反射了一道月華。然只聽她說道：「因為靈兒跟大哥哥心有靈犀，所以大哥哥走到哪裡，靈兒都能感覺得到。」
無道默然，一時無話。
雖然知道這應該是懸濟那位金光寺神僧的料算，但是聽見黃靈兒這麼說，再看著她天真爛漫，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無道心裡，忽有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大哥哥！」
黃靈兒口中喚著，輕移蓮步，抱著琵琶緩緩走向無道。
她仰著腦袋，雖然身高不算矮，但是與無道相比，明顯還是差了一大截。
「你在想什麼？」黃靈兒問道。
沒有回應，無道的眼睛對著黃靈兒，可眼神似乎沒有焦點，不知在看什麼，更不知在想什麼。
黃靈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烏黑明亮的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無道。
或許當今天下，有數不勝數的人，哪怕聽見「無道」二字，都會心驚膽寒。
但是黃靈兒不一樣，她的眼裡絲毫沒有畏懼神色，看著無道，彷彿還是在看十年前，那個有些秀氣，又有些可憐的大哥哥。
她默默地看著，怔怔出神。
……
青牛山。
白天時無道所站立的那塊岩石上，此刻卻是站著一名白袍男子，不是將軍令，還能是何人？
將軍令負手而立，舉目眺望青牛村方向，口中喃喃低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然而看他身影飄然瀟洒，若不知他身份的，只怕多以為是個俗世翩翩公子，這也就難怪他能騙到一大把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子了。
正在這時，將軍令猛然低頭，望向不遠處的黑暗。然後他嘿嘿一笑，道：「既然人都來了，還躲躲藏藏的幹什麼？」
「哼！」
黑暗中響起一聲冷哼，但是並沒有人出現。
緊接著，一個女子聲音傳來，冷冷道：「將軍令，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將軍令輕蔑一笑，一臉的不以為然，淡淡道：「我知道，用不著誰來提醒。」
「你……」女子大怒，喝問道：「你知道？你知道怎麼還跟無道談合作？」
將軍令笑而不語。
黑暗中的女子也沉默了，似是在壓制心頭的怒火。
片刻后，只聽她聲音低沉，語重心長道：「將軍令，且不說這麼多年下來，你們兩個人之間所積累的恩恩怨怨，就拿你與他的身份來說，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朋友的。」
將軍令不置可否，說道：「所以你這麼晚來，就是想勸我不要與無道合作？」
「沒錯。」女子沉聲道。「你與無道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另外對手又是地煞宗跟玄冥殿，你以為真的就會一切順利嗎？」
稍事停頓，藏身黑暗中的女子繼續說道：「好！就算你們兩個韜略過人，事情進展一帆風順，可是事成之後怎麼辦？以無道對你的偏見，他會放著這麼好的機會不對你下手，而是任由你瀟洒離去？」
將軍令幾乎沒做思考，便回道：「不會。以我對他的了解，這次大荒之行，結局不管如何，他都一定會殺我。」
「那你還自己送上門找死？」一聲大喝，山頂的空氣都彷彿為之一凝。
將軍令嚇了一跳，鎮定之後冷笑道：「他想要殺我，難道我就不想著要殺他嗎？」
沉默。青牛山上，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
無道從思緒中回神的時候，黃靈兒還在怔怔地望著他。
於是他也不打擾，正好藉此機會，好好地看一看當年的那位船家小女孩。
無道看了黃靈兒半晌，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淡淡笑容。
十年多時間不見，當年還是可愛的小女孩，如今已然亭亭玉立，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黃靈兒五官精緻，毫無瑕疵，只怕再過幾年，等她褪去少女時代的青澀，就要成為天下間一等一的大美人了。
而無道看著看著，忽然笑了，如春風一般柔和，並且喃喃自語道：「幸好你沒事，大哥哥也終於可以少一些內疚了。」
黃靈兒有所覺，悠悠清醒回神。然她俏臉一紅，莫名其妙的又低下頭去。
無道微微愣了一下，畢竟又不會讀心術，哪裡清楚黃靈兒為何這般。
不過無道並未在意就是了，目光四下看了一眼，問道：「你爺爺呢？」
黃靈兒似是早有所料，回答道：「爺爺剛才離開了，說是要去見一個人，很快就回來。」
無道眉頭皺起，四下再一看，發現紫靈居然也不見了，面色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懸濟跟紫靈同時不見，多半是在一起的，至於他們兩人做什麼去了，無道哪裡能夠清楚。
而無道心中雖然好奇，但是也懶得深究，只要懸濟與紫靈既不是在偷偷探討用何種方法來對付他，又不是悄悄去找懸悲那個老和尚，便就萬事大吉。
黃靈兒不明所以，但見無道緊皺在一起的眉頭，情不自禁就伸出右手，想要將之撫平。
無道本來是想躲來著，腦袋都往後仰了一些，可僅是如此，便沒再繼續。
黃靈兒面色一喜，柔荑玉手就在無道的眉宇間，來回摩挲。然後不經意間，她忽然摸到了無道額頭有血焰印記的地方。
由於天黑，不注意看其實很難發現無道額頭上的異樣，但是用手一摸就能清楚的知道，那裡有道結痂的疤痕，細細長長的，剛好將血焰從中切斷。
黃靈兒臉上的喜色登時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憂色。
此刻，只見無道皺起的眉頭，確實已經被黃靈兒給撫平了，但她自己的秀眉，卻是蹙了起來。
黃靈兒詫異道：「大哥哥，你這裡怎麼……」
「沒事的。」無道出言打斷了黃靈兒的話語，說道：「前幾日與人爭鬥時不小心弄傷的，應該這兩日就能恢復。」
黃靈兒眼睛一眨，完全不信。
她那位不是親爺爺，但與親爺爺幾乎沒差的爺爺，也就是懸濟，曾不止一次說過當今天下，已經沒有多少人能輕易傷及無道了。
然而眼下無道不僅受傷了，而且受傷的地方居然還是額頭，如此又豈會是「不小心」三個字能解釋得了的呢？
無道自然看出了黃靈兒的擔憂與疑惑，但他並不想多做什麼解釋，於是伸手輕輕撥開了黃靈兒的右手，道：「真的沒事，你就不要問，也不要擔心了。」
「我……」黃靈兒話剛出口，卻戛然而止。
而在沉吟了一會兒之後，黃靈兒真就沒有追問，但她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正色道：「大哥哥，爺爺有句話，叫我一定要轉達給你。」
無道一怔，面色肅然，道：「你說！」
黃靈兒道：「爺爺說將軍令心懷不軌，讓你千萬要小心此人，無論從他嘴裡說了什麼，還是承諾了什麼，都不可全信。」
無道點了點頭。
其實壓根不用誰來提醒，無道都是要提防將軍令的。而且絕對不出意外，將軍令必然也在時時刻刻提防著無道。
黃靈兒雖見無道點頭答應了，但她臉上的憂色卻並不見減少，聲音低沉，道：「大哥哥，這次蠻荒之行，實在太過危險，你能不能不要去？」
無道搖了搖頭，不假思索道：「不行的！」
「為什麼？」黃靈兒脫口問道：「難不成就是因為這幾日流傳在外的那個傳言嗎？萬一消息是假的呢？萬一這是其他人想要對付大哥哥你，然後處心積慮設計的圈套怎麼辦？」
「呃……」無道啞然，一時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