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我有罪!
智德壓根不去管其他人,一雙眼睛只盯住石頭,感受著石頭身上此刻散發的凶戾之氣,他既是擔心,又是痛惜。
然後待到眾人完全安靜下來,智德才緩緩的,繼續說道:「一劍造成山體塌方,導致一整個村的村民被活埋,此等壯舉,正是太清門九劍峰首座所為。」
智德霍然轉身,抬手直指向任滄海。
場中,又是一陣騷動,差不多所有人都已經被驚呆了。
石頭的身子,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似乎真的傷勢很重吧!反正這一刻的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而那深深藏在心底,鏤刻在靈魂深處的悲傷,此刻彷彿化做了九幽惡鬼,將他的心狠狠啃噬!
沒有痛,只有無盡的悲傷,但在悲哀之後呢?
石頭緊緊握住右手掌心中的狼珠,幽厲的血芒一閃一閃,同時更有一道青光漸漸泛起,且還夾雜著淡淡的金色。
但是這一切,卻都掩蓋不住那層冰涼的紅色血光。
「啊……」
石頭仰天大吼。
從來不曾有過現在這般強烈的戾氣,彷彿千年累積,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吼聲,一下湧進了石頭的胸膛。
而在騷亂之中,智德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他問道:「弟子金光寺智德,斗膽問太清掌門青陽真人,貴門百草峰弟子石頭,關於祥雲村那夜的記憶,是不是被您出手給抹去了?」
青陽真人怔了一下,隨即點頭道:「不錯,是我做的。」
智德又問道:「還有貴門丹霞峰弟子穆婉兒,她的記憶,是不是也讓您出手抹去的?」
青陽真人微一沉吟,道:「算是吧!」
眾人嘩然。
穆婉兒嬌軀大震,手一松,神劍汐水「啪」的一聲掉到地上,她卻渾然不覺。
智德嗤嗤一笑,道:「石師弟和穆師妹,身為祥雲村遺孤,但卻都被人抹去了記憶,連知道事實真相的權利都沒有,還真是諷刺啊!」
穆婉兒臉色慘白,嬌軀不停的在顫抖,身形不穩。
冷月大師見此,連忙伸手想要去扶,但她手才剛伸出去一半,就被喝止。
穆婉兒冷冷道:「不用!」
冷月大師一驚,關切道:「婉兒,你的身體沒……」
「我沒事!」穆婉兒又是冷冷道。
她腳下一沉,穩住了身形,接著望向自己的師父,問道:「師父,假如金光寺智德師兄說的沒錯,那麼我的記憶,是您……」
穆婉兒話未說完,可意思已經再明朗不過了。
冷月大師頷首低眉,但事已至此,她倘若再作隱瞞,還怎麼配為人師表呢?還怎麼對得起眼前的徒兒呢?
然而不等冷月大師說話,穆婉兒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她素手一抬,目光瞥向一旁,淡淡道:「師父您不用說了,婉兒什麼都不想知道。」
冷月大師聞言,身心皆是一震,她是何許人也,豈會不明白穆婉兒這句話的用意。 但也正是因此,冷月大師忽然覺得,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做錯了,還有師兄青陽,錯的就更加離譜了。
一念及此,冷月大師的目光望向青陽真人,意味深長。
智德頓了頓,接著道:「抹去兩位遺孤的記憶,再把事發現場偽造成山體塌方的假象,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太清門中的人,此時臉色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終於,有人忍不了跳了出來,反問智德,道:「金光寺的這位師弟,敢問你當時是否就在現場?時下所言,又是否都是你親眼所見?」
智德搖了搖頭。
太清門問話那人臉呈「國」字,眉宇莊嚴,呵呵一笑,道:「原來這位師弟當時並不在現場,也未親眼所見,但不知為何,竟能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信誓旦旦呢?」
智德尚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國字臉男子面色一正,語調陡盛,近乎是在訓斥,道:「既然沒有證據,你憑什麼污衊我太清掌門與一脈首座?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剛信口開河之言,殺了你都不為過。」
「是嗎?哼!」
一聲冷哼,當空乍響,驚了在場所有人,尤其是那名國字臉男子,更嚇得往後連退了兩步。
金光寺懸悟大師踏前一步,竟足有丈許距離,站到智德身旁,對智德深深一點頭,繼而看向太清門一方眾人,目光落在青陽真人身上,沉聲道:「青陽掌門,世間罪名千萬種,可因話語不敬,言辭不妥,就要落得個道消身隕的下場,這在我們正道三大派中,還真是史無前例啊!」
青陽真人沉默不語,不是因為他默認了那名國字臉男子所言,只是他清楚懸悟大師之言,並非是真的要問他。
而人群里那名國字臉男子,此時欲言又止,但到嘴的話語,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懸悟大師不再深究,以他如今的身份,還真犯不著與其他門派的普通弟子較真,於是目光一撇,看向太清門九劍峰首座任滄海。
任滄海一怔,已然猜到了什麼。
果不其然,只聽懸悟大師正色道:「任師弟,事實真相,只有一個,是非因果,自在人心,逃避,永遠不可能解決問題,反倒只會徒增煩惱罷了。」
任滄海身體一晃,好似有人正拿重鎚狠狠敲擊他的胸口,使他胸悶氣短,難受極了。
這時,智德再次開口,說道:「怎麼會沒證據呢?祥雲村慘案發生那夜,我寺懸濟就在當場,並親眼見證了一切。只可惜懸濟師叔當時正與一名魔道妖孽爭鬥,無力施援,否則就算不能阻止悲劇上演,至少也能挽救一些無辜性命,這件事,直叫懸濟師叔懊惱不已。而關於懸濟師叔傳授石頭『大藏真經』一事,恰好是在慘案發生前夕,地點就在祥雲村口的小溪旁。」
「這些事情,你怎麼會得知?」有人出聲問道,是太清門弟子,但不知具體是誰。
智德回答道:「月許前,我在外偶遇懸濟師叔,因此獲悉的。」
太清門中,又有聲音問道:「那個懸濟不是早已經被逐出金光寺了嘛!犯下的清規戒律一籮筐,他的話,我們還能信嗎?」 智德冷冷一笑,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是信了。還有,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也終會有它真相大白的一天。」
「我們也信!真相終將大白!」
金光寺中,十幾個和尚高聲呼喊,聲音刺耳,威勢震天。
任滄海渾身劇烈一震,要不是身後有弟子及時將他扶助,只怕就要一屁股坐倒在地了。
眾人只見這時候的太清門九劍峰首座,額頭大汗淋漓,滿目慌張,昔日的威風與鎮定,這一刻蕩然無存,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面臨即將被這個世界所摒棄的困境,嚇得渾身顫抖。
「任師弟!你……」
青陽真人輕喚一聲,似還有話要說,但終是沒說出口。
任滄海抬頭望了眼師兄青陽,神色慘痛。
半晌后,他咬緊牙關,彷彿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並推開攙扶他的兩名九劍峰弟子,一字一頓,道:「我、有、罪!」
此言一出,全場死寂。
穆婉兒嬌軀狂顫,掉落在地上的神劍汐水被她一把抓入手裡,聲聲劍鳴之中,神劍頓時光芒大放,威勢驚天。
青陽真人眼神一凝,急道:「快,快攔下!」
不過其實無需青陽真人發話,冷月大師早已察覺出不對勁,一把抓住了情緒激動的穆婉兒。
穆婉兒第一次在人前淚流滿面,第一次在人前痛哭失聲,即便是在冷月大師的阻擋下,她依然掙扎不已,嘶聲道:「放開我,我要為爹娘報仇,我要為……」
「阿彌陀佛!」
金光寺以懸悟、懸清兩位大師為首,眾僧人盡數低頭,面有痛心神色,低聲口喧佛號不止。
但就在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赫然是先前那名國字臉男子又一次開口,對智德問道:「你說這些,又與石頭墮入魔道有何關係?縱然他身世凄慘,卻也不能掩蓋他剛才殺害了那麼多正道弟子的事實。」
「呵呵呵……」
智德冷笑連連,嘲諷道:「我不過才說了個開頭而已,看把你們一個個嚇得,如此看來,等我下面的話說出口,在場是不是要有人被嚇死了啊?」
眾人沉默,智德也沉吟了片刻,方才緩緩道:「祥雲村慘案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被鎮壓了千年的魔尊貪狼逃了出來,因此太清門高手盡出,追繳魔頭。後來有人在祥雲村找到了重傷的魔尊貪狼,並施無上神威,將其當場誅殺。而祥雲村村民集體葬身的那座山,也就是由此導致的塌方。」
所有人大驚,同時也恍然大悟。
智德則繼續說道:「貪狼是死了,可他在死前最後一刻,卻將一縷魔念打入剛好在場的石師弟體內。不過這事本該沒什麼大不了的,憑藉太清門一派的能力,驅除石師弟體內的魔念,不說易如反掌,但真的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奈何有人故意不救,任由魔念成長,慢慢釀成了今日之局面,至於是什麼人有這份能力,且還敢這麼做,就不用我多做介紹了吧!」
「你胡說。」有人斷喝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