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跨海追殺
杜遠御劍而飛,凌空脫離戰場。
玉藻前愣了一下,並不急於追擊,「崇德君,剛剛那道瞬移金環是何等術法?」
大天狗顯然對她直呼自己的前朝東皇名諱不以為意,「怎麼,你還不知道?那小傢伙懷中揣著『七寶玲瓏塔』呢——千真萬確,就是當年李天王用的那隻。」
九尾狐眼中一亮,毫不掩飾攫取慾望,似乎明白了當初在京都野渡發生了什麼。當即騰身躍起,駕馭著妖風奮力追襲。
只留下大天狗站在三越百貨樓頂,咧著嘴角冷笑一聲,「剛剛不賣力,現在倒來了精神頭。真是人為財死,妖為寶亡。」
待嘲諷完畢,不慌不忙甩掉深色條紋西裝,兩隻巨大的帶羽翅膀從襯衫肩后掙出,從左到右伸平足有丈余寬!
他振翅輕搖,一飛衝天,不慌不忙尾隨著,也朝正西偏北方向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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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此數公裡外,同處中央區的首相府內,安倍晉孫正與本因坊秀策作緊急視頻通話。
「秀策桑,搞什麼搞?人已經弄到特高課本部去了,怎麼會跑掉?」
棋聖在大屏幕中氣色有些萎靡,「非我等不力,實乃對手太強。神使大人也在場,照樣掛了彩。我區區智囊,出謀劃策尚可,動手打架可不在行……」
「那你倒是出個謀划個策呀——快點!」首相大人真急了,「這動靜鬧的,把全城都驚著了。剛剛警視廳送來報告,說犧牲了一車人。不過不是警察,是防衛省暗地支援的特種部隊。」
「動用自衛隊了?」秀策有些愕然,「在鬧市區,不合適吧……」
「你合適你倒是上呀!特高課平日百般傲嬌,拿政府稅收供養了那麼多妖尊,怎麼事到臨頭一個也指望不上?」
棋聖把臉一沉,「這話我會親自轉達神使大人,問問他如何回答。」
噗通,安倍晉孫直接跪在了地毯上,「您就當我放了個屁,聞聞味就好,千萬別當真。秀策桑,您說,下一步究竟怎樣做才好?媒體還等著官方通稿呢……」
見首相服軟,秀策也不好再拿捏,遂安慰道,「沉住氣。據我所知,神使大人已經親自參與追殺,還事先通知了玉藻前大人。其他各路妖尊也正紛紛從各地趕來,四下合圍,想來天朝亂匪不會走出太遠。」
「如此最好……」安倍爬起來擦了擦汗,「幸好有你們在,不然那些軍警真指望不上。」
「首相大人,」本因坊秀策輕輕嘆了口氣,「你放心。貴先祖安倍晴明先生已從冥界捎來口諭,說那逃犯前不久剛在煉獄斬了妖尊白墳,具體情況未曾詳述,但這個梁子,算是結定了。」
「白墳?」安倍晉孫眨了眨眼睛,「她不是相傳早就隕落於江戶時代了嗎?」
棋聖眯起雙眼,搖了搖頭,「那是穿越所致,其實剛剛發生。冥界是沒有逆向時間軸的,這慘案新鮮出爐。但陽間世人已被『邏輯鏈重置』洗了腦……這話說來就長了,你不必費力思量,只管知曉就好。」
首相真沒聽懂,但也的確無暇他顧,於是追問,「那麼說,我乾等著就行啦?要不要我加派些人手?」
「算了吧,你能調度的,大多也是執法機構的軍警,不適合參與這種類型的戰爭。我知道,安倍家族系出陰陽師門庭,在妖族有一定人脈資源。但眼下排名前二的扶桑妖尊已然盡出,其他再來也只是添頭,可有可無,別越幫越忙才好……」
「好吧。」安倍微微鞠了一躬,「那就拜託秀策桑了,我等你們的好消息。事關扶桑榮辱,斷不能放走元兇!」
視頻戛然而止,信號消失,屏幕歸於黑暗。
扶桑首相站在原地,兩隻三角眼內,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幾轉,忽然摸出手機,按開一個號碼。
「毛西毛西,我是安倍。現在發布直接指令——立刻釋放『0號囚徒』,條件是,要他協助一次追捕行動。具體細節我馬上用加密郵件發給你。切記,此為最高機密,擅自泄露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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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的倭島,靠近地面處已經略帶溫潤。但在數百米高空,依然苛如凜冬。
寒風的線條如同一片片的鋒利冰刃,在杜遠身上切割著,撕扯著。但即便沒有糾丹煉體的強大機能,他也顧不得這些細枝末節。
逃,是眼下唯一主題!
他心裡想著,一介不靠譜青年的小命倒不要緊,但骨塔中還有不少親友寄居,一旦落到兩名大妖手中,怕是真要團滅了……
要不,我把法海擼出來擋一擋?
不,不急,實在不行再說。現在依然在扶桑地界,誰的地盤誰作主。待我加把力,直接飛回天朝大陸,他們若敢追來……嘿嘿!天下道門可不是擺設。我只需吆喝一聲「打小鬼子」,還不知多少道友巴巴地趕來助拳哩!
小算盤打得不無道理,但他的地理概念差了點兒……
原本,在杜遠印象中,天朝在西,扶桑在東——這沒錯。但他忽略了,在兩者之間,還夾著一個新羅半島。
瑰仙劍馱著一個大活人,居然毫不減速,如流光般飛竄。飛得不算太高,約合三四百米,但落在地面人類眼中,真如火流星一般,眨眼即逝。
不是他不想減速,實在是不能減。幾次回頭,他都清晰看到兩個黑點正銜尾直追!
日毬,這些大妖個頂個兒都會飛……玉藻前飛行他見過,沒想到大天狗這個「天」字也不是虛的——聽說過「天馬行空」,今兒開了眼,又親身目睹「天狗行空」。
他暗自咒罵著,神識牢牢鎖定腳下仙劍,徑直掠空前行。
大地在腳下飛速後退著,起初是東京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很快出現了平原,接著是山川大河,再過去——又是連綿起伏的丘陵。
世界上沒有一塊土地不是美麗的,倭島亦如此,區別只是美的方式有所不同。
但可惜,這位天朝青年無暇細細欣賞,一心只為逃命。
速度確實快。與地面上偶爾同向行駛的新幹線列車相比,後者簡直是節節倒退的蠕蟲。
只過了一個時辰,鱗光一閃,遼闊的海面出現在眼前……
沒記錯的話,這大概就是扶桑海吧——杜遠回想著中學地理,倭島東面是太平洋,西邊是扶桑海。被一圈大小陸地扣合著,只有南北兩端有出口,幾乎形成了內海。
這裡的海況,相對風平浪靜。如果不是被人追趕,倒是個兜風渡假的好去處。
但此刻,別想了。
他全力保持著高速飛行,避免不讓追兵趕上。
忽而身後疾風乍響,似乎一顆導彈追了上來!杜遠來不及細察,憑藉第六感猛然按下劍頭,向海面急速俯衝而去。
一根雪白的狐尾貼著他的後腦掠過,綳得直直的,真像一顆微型導彈。
杜遠顧不得整理髮型,狼狽下墜,眼前一艘巨型大船越來越近。
轉眼就要撞在桅杆上,他腰肌帶動髖部,向左一扭,如同控制滑板一般,從林立的桅杆與天線塔之間滑了過去,發梢被一根加固鋼纜刮掉一搓,差點被斬首。
那一擊落空的狐尾並未落入海中,而是扭身迴旋著追了下來,它似乎也忽略了那根鋼纜的存在,直直撞了上去。
嘣——
瞬間斷裂的纜繩在空氣中甩出一道刺耳鞭哨,迴音嗡嗡作響。
失去平衡的固定力量,一根副桅緩緩傾側,連帶壓倒了主桅,但並未馬上斷裂,只是彎曲著向一側倒去,把巨輪船體也帶得緩緩歪了過去……
杜遠顧不得這些,復又後足一壓,劍尖翹起,向空中再次拔高。
那條白色狐尾被鋼纜纏住,一時脫不了身,正是擺脫鎖定的好機會!
望著險些擊落的青年背影,最鬱悶的莫過於玉藻前。
這位美女先是驚訝於前者的速度,現在又驚訝於他的機警善變。射出一條修鍊數千年的尾巴,屈尊當作導彈,居然沒射中!?
她緩頓了一下,抖了抖豐.臀,把寶貴的狐尾收了回來。
一周之內,九條少了兩條,可不敢再浪費了。這些狐尾對她而言,並非只是尾巴而已,每一條都是可以獨立的分身存在。換句話說,一條尾巴一條命,也差不多是這個理。
這一緩,大天狗振翅追了上來,「怎麼?又失手了?」
玉藻前很討厭這個這個可惡的「又」字,她鳳目一挑,「隨便逗孩子玩玩兒,故意射偏嚇唬他一下。」
大天狗如何聽不出這話中的無奈,「嘿……你這一逗,可好。扶桑又少了條6200噸村雨級驅逐艦啊!」
什麼!?九尾狐一哆嗦,這才仔細向下觀瞧。
茫茫海面上,那艘大船已經徹底傾側,正在白浪中掙紮起伏,沉沒只是時間問題。看側面朝上翻起的炮塔,果然是一艘軍艦……
「俗世戰爭工具,看著威武雄壯,怎地如此脆弱不堪?」
「嘖嘖,」大條狗被她嘴硬懟著了,「誰知道,湊巧撞偏了平衡軸心吧,再加上浪涌作用……別管了,繼續追!」
說話間,杜遠已經身在遠方,在西傾的陽光下只剩一個幾不可見的黑斑。
他僥倖又逃過一劫,心中並無歡喜:壞了,這特么光飛得快也不保險,人家還能隨時把他當靶子射。可得打足精神提高警惕啊!
所幸,瑰仙劍是一柄魂器,內中駐守的麻痹鬼王,自身原本就法力磅礴,無需主人太多真氣加持,只需少許意念驅策即可。
而他的意念,只傳達了一個字,「快——」
三小時后,在日落之前,前方終於出現了大陸。
杜遠心情無比愉悅,發自肺腑地鼓噪著:祖國,你的遊子歸來了!
追逐著落日餘暉,他並未減慢半分,依舊疾速掠空滑行。因為他清晰感覺到,身後兩個巨大的威脅依舊契而不舍,時時鎖定了他的身影。
港口,船塢,漁村……一道道風景飛速後退著,公路上的川流不息的汽車很多。
杜遠突然靈機一動,他瞄準了下方一列重型卡車車隊,高速俯衝,閃電般追上最後一輛,從後車廂綠色苫布縫隙中飄入,然後一個急剎輕輕落足於廂板,終於得以片刻喘息。
不行,還不能放鬆。
他保持著靜立,在這輛毫無察覺的重卡車廂內,對眼前的貨物木箱視若無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耳朵上,靜靜聆聽著身後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