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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失衡鏖戰

  兩大節度使站在烽火台上,眼見外圍一松,似乎有一股暗潮湧向西方。


  土突聯軍在遠處又結了一個環陣,圍度不大,似乎困住了幾個人影。


  張忠亮和蕭嵩相視一眼,均不知那是誰。大概是散落殘卒吧?

  他倆自感無力救援。只能把兩桿將旗插在土磚縫裡,號令台下兩千殘兵趁機收縮喘息。


  ……


  「玩大了——」杜遠掰過手中人質的臉,仔細又看了一眼,「你是誰?怎麼跑到我手上來的?」


  丹老載入的全人類語言包起了作用,他這句古突厥語說得很溜。


  那士兵一臉視死如歸,「我——阿史那恰克馬,大突厥蘇利可汗親隨扈從!祆教聖使以仙法隔空移形換位,我能代可汗受險,是家族無上榮耀!」


  張遼手中那位則是吐蕃士卒打扮,但表情與前者毫無二致,全都極盡自豪。


  兩位二十一世紀青年面面相覷,張遼率先開口,「祆教……又是祆教。我和浦茜拉剛剛跌入大唐時,在安西就遇到一位於闐王手下的拜火教徒,那傢伙手持金環,可以聚焦陽光引來異火。很厲害……不過後來聽浦茜拉說,他死於裴將軍刀下。」


  「看來祆教對大唐周邊滲透得很厲害呀!」杜遠感慨著,「于闐人重用它,突厥人也重用它……這教門也真有一套,居然……我們託大了。軍中藏龍卧虎,也有不少異人!」


  專諸一步步退回他倆身邊,「別嘚嗶了,眼下怎麼辦?」


  張遼和杜遠齊齊把手中人質甩了出去——雙雙落於敵兵陣中。


  「幹嘛?」專諸倆眼一瞪。


  「普通士卒,留他們沒用。」張遼拍了拍手上的沙塵。


  「那也弄死再丟呀,一會兒打起來可以少費些力氣!」


  「呵呵,不差這兩個。」張遼挺直腰板,舉目四望,頗有俾睨天下的豪邁氣勢。


  杜遠受他感染,也嘿嘿笑了起來。「好啊——那今天就殺個痛快!」


  專諸拿他倆沒辦法,苦著臉道,「待會兒別又求我地遁就好……在下法力有限,連續帶倆大活人施法,也是逃不了幾步遠的……」


  嘟——嘟——嘟——


  牛角號急促連響,聯軍發起了進攻。


  這三人好似動蕩海面上的三隻螞蟻,立刻淹沒在呼嘯而來的大潮中……


  悉末朗被光明使徒聯手施法救回,驚魂未定。此刻剛剛緩過勁來,來不及褒讚阿卡德以及他的教友們,只是大吼著催動兵馬搶攻!

  蘇利可汗和他一樣狂暴無比。對突厥人而言,被俘乃是奇恥大辱,哪怕短暫被俘也一樣。突厥軍在他的招呼下,與吐蕃軍並肩掩殺過來……


  張遼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與身後兩側的杜遠和專諸形成無比緊湊的鋒矢陣型。大耳雷作為開路主力,連續施展不停!


  他雙臂左右開弓,交替掄將起來,半月形雷環刷拉刷拉地收割著迎面之敵。


  偶爾法力不繼,直接就是一個真耳光,中招者被大巴掌扇得舌斷牙飛,臉部瞬間腫成豬頭。


  這種算是萬幸的了——相比被雷法烤焦的同袍而言。


  有大王在身後,普通士卒們像打了雞血,前仆後繼地猛撲上來。


  眼前三個大唐妖人雖可怖,但也著了我們光明聖使的道不是?沒啥可怕的,他們也是人,而且只有仨!軍功有限,宰一個就發了,牛羊萬隻,草場千頃——搶啊!

  杜遠掐著拆劍耳釘,緊隨張遼。以點射手法逐一消滅雷環之下漏網者。定點清除對遼哥最有威脅之人。


  而專諸專註於料理身後威脅。他的鬼魅身法發揮了作用,在追上來的騎兵馬腹下鑽來鑽去,一柄魚腸劍專捅要害——包括人的要害和馬的要害。


  所謂要害,包括一切柔弱易受打擊的部位,下陰與菊花優先……這讓追擊者們苦不堪言,連馬兒都哭了。


  這隻沒有箭羽和箭桿的箭頭,直插數萬大軍,方向——那一注孤零烽煙。


  移動速度並不快,因為幾乎沒有一對一的時候,每一秒都面臨著拆解來自不同方向的多重威脅。


  但腳步沒有停滯,始終一尺一尺向前拱動著。


  格開,擊倒,踏過屍身;再格開,再擊倒,再踏過屍身……


  這是一場道門肉身鼎爐面對世俗兵卒持續圍攻的試煉。


  少而精對多而平,孰強?

  短時間內沒有答案……


  涌動的人潮中,不斷有人被法力拋起,又重重落下。


  人吼馬嘶,喊殺哀嚎,聲聲入耳;雷電焦糊,法器星芒,步步驚心。


  突厥的彎刀曲度更大,吐蕃的彎刀跨度更長,區分起來倒是容易,不過也沒有區分的必要。一律干翻!

  殺紅了眼的聯軍,仗著人多,接踵衝鋒上來,竟無一人退縮!

  三個孤膽英雄還沒有挂彩,但衣衫已經被劃開數道小口,每一道都意味著一次擦身而過的死亡歷險。


  百餘記大耳雷過後,張遼有些法力透支,索性抽出腰間白色長鞭,向前方甩擊。


  他做工精良的胡款皮袍上,已經布滿斑駁血痕。臉上因激動分泌出的薄薄油脂,與風中沙塵混在一處,形成一道保護層,與火山泥面膜相仿。


  杜遠自選的俠客裝是黑色的,雖有血痕但完全看不出來。他的裝逼斗笠已經被風吹到了背後,如果沒有下頜上那根帶子栓系,恐怕早已不見。


  他捏耳釘的手法有些娘氣,畢竟法器太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枚繡花針。


  他可不想被人誤認為金老筆下的「東方不敗」轉世,於是盡量大開大合,強行增持豪邁氣概——但效果有限。


  專諸沒有糾丹煉體,他的鼎爐是冥界標配列印版。原型參照的是他生前肉身,但功能簡配。比如出汗、流淚、拉屎、撒尿什麼的,一律省去了。只留下一個殺手應有的冷血與彪悍。


  這種仗,他還沒打過。以往出任務,都是謀定而後動,一擊必殺居多。若不能,則退至暗處,伺機再出。


  眼下顯然無路可退,他當然可以發揮大鬼優勢,一個人遁走。但他還有另一個來自冥界的優勢,那就是——不畏死。


  死,對於千年老鬼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打吧。且打起來看……


  這場不對稱的戰役,已經持續了兩柱香功夫,一條血路只推進了百丈。


  在三人身後,是屍身雜陳的屠場,以及毫不放棄的追兵。


  而在他們前方,依然是看不到盡頭的人頭攢動……


  啊——爽是爽了,可什麼時候能殺完五萬人呢?張遼的雙臂開始酸麻,隱隱有些發沉。


  他竭力控制著悠長吐息,讓血液中補充到足夠氧氣。


  他知道,一旦胳膊累得抬不起來,那就是自己玉碎之時……


  或許,這根本就是一場自不量力的戰爭?對方還有隱藏在人群中的祆教高手未曾施法,我們——還能殺得出去嗎?


  杜遠與他一般心思。耳釘已經被不斷催動的法力燒得燙手,只好重新插回自己耳垂上——那裡的肉比較遲鈍,對高溫不那麼敏感。


  莫得法器,表緊!還有我的野球拳呢!


  在正一孤雲步的加持下,他的腿再次掄了起來——比起初出茅廬時在東北除霸,這腿法可謂強橫了許多。


  不是招數妙,是體能上去了。


  糾丹在這幾個月中,持續改造著他的身體結構。


  兩條腿如同鐵柱一般,韌帶也又柔又厚,一旦掄將起來,真若鋼鞭連甩,無論打擊到哪裡都是劈啪作響!


  可惜,他的本體道法如定術,剛在喇嘛陣前用完,暫時未過冷卻期。


  此刻他開始有些羨慕遼哥的大耳雷了,至少那術法連擊沒問題……


  仗著彈跳力驚人,這一對兒難兄難弟上躥下跳,不停躍起又砸下,在人潮中拚命折騰。


  專諸保持了地板流打法,他人老成精,知道如何保存體力——對前面兩位開路青年的狂蠻打法頗有不屑。


  你們年輕你們跳吧,跳吧,我溜達我的就好……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淌著,似無盡頭的殺伐讓人睏倦。


  休矣——張遼的攻速明顯慢了下來,他內心發出長嘆,日毬,我命休矣!

  前面劈來的數把彎刀明明可以一鞭盪開,現在卻需要兩鞭才勉強如願。


  皮袍上又多了兩道口子……娘的,浦茜拉見了一定會大呼小叫——咦?我怎麼這時候想起她?應該是從心才對……


  哦!是了,是了,打架是浦茜拉的最愛,此刻想起她實屬正常。


  張遼百忙中歪頭看一眼杜遠,正想招呼他從塔中調出援軍,忽聽西側一陣隆隆馬蹄聲響起,大地加劇了震動,緊接著外圍有人用突厥語和吐蕃語驚叫起來。


  他的語言包讓他立刻明白,那叫聲分明是,「天狼!天狼軍殺回來了——」


  趙頤貞!?


  這老小子……終於想明白了嗎?


  是的,來的的確是大唐西域重騎,天狼軍。


  九千重騎折了一千,仍有八千。


  此刻在大都護趙頤貞的率領下,個個壓低身軀,平端馬槊,縱馬飛馳著撲向土突聯軍。


  鑌鐵盔下,一雙雙冷漠眼神超越生死,彷彿一群黑壓壓的人肉收割機全速開來。


  轟——


  衝進來了。


  重騎側向直插輕騎擁堵的聯軍外圍,兩軍交界處,瞬間紅了一下。


  那是噴薄的血霧在空中飛舞。


  瀕死戰馬的悲鳴壓過了將死者的呻吟。


  重騎對輕騎突襲,屬於絕對的碾壓。根本擋不住!


  拋棄了執念的趙頤貞,以旗當槍,迅疾突進,鋒尖劃過數人肚腹,拖拽著大腸小腸一路前行。


  新鮮的糞便暴露在冷空氣中,混雜著血腥味道令人作嘔。


  翻飛的肋骨與皮肉書同時寫著殘與酷……


  是的,我想明白了,你們說得對!我的部下還沒死,隴右軍、河西軍與天狼軍一樣,都擁有生的權力!我不該拋下他們自顧逃走!希望我來的還不算太晚!

  「大唐無敵——安西必勝!殺!殺!殺!」


  趙頤貞赤紅著雙睛,仿若回到四十年前龍精虎猛的十八歲。


  那時的他,還在杜暹麾下作先鋒炮灰。同齡人幾乎都戰死了,只有他熬過了千百次戰役,終成軍神。


  有時他會教育部下,「士兵,只要活得夠久,就能做到統帥。」


  眼下,他很想說,「統帥,只要活得膩了,還能做回士兵!」


  望著悍不畏死率先沖入敵陣的趙大都護,八千天狼軍眼中噴出火來——主帥尚且如此,我等夫復何求!?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殺!  殺!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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