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黑與白
張遼沒有理會旁人,大步向邵勁夫奔去。刑房四大助理剛要合圍,就被一道倩影攔住。
只憑裝束,蒲茜拉就看出這些餘孽和走廊中的伏屍都是一路的。黑白雙鞭直接甩到前兩人脖子上,一纏一帶,兩隻頭顱碰在一處。
白花花的腦漿並未增添多少恐怖氣息,這屋子裡,早被白起主動爆體搞得一片狼藉。
後面兩人連忙緊急剎足,幾乎同時摸出隨身武器——都不長,也不大。一把是手術刀,一把是翻皮勾。
他們都是魔醫門格的殉葬助手,在人間追隨日久,配合十分默契。到了冥界,依然被門格招入麾下,為白起大人提供刑訊服務。
短兵相接,貴在距離。二位鬼使迅速合擊,將聖騎士大嬤嬤夾在當中。刀與勾同時閃動,就要來個慣熟的開膛掀肋。
蒲茜拉上身陡然下坐,呈一字馬狀態隨慣性滑行,直把一雙長腿當成了雪橇。
雙手中長鞭似靈蛇,從掛掉的屍身上解脫,貼著地面一左一右纏到了夾擊者的腳踝處。隨兩臂向前拉扯,那二人各有一條腿被拽向身後,也有樣學樣來了個被迫一字馬。
疼!這動作男人一般不會主動做,男鬼也一樣——因為怕扯蛋。
大嬤嬤手腕連抖,雙鞭脫離腳踝,自身直接從壓地狀態轉為後空翻躍起,居高臨下發起俯衝!
兩位刑房助理不可謂之不機敏,他們剛剛目睹了同伴被長鞭繞頸的慘淡結局,自然心有靈犀,不約而同地交叉雙臂將自己頸部嚴嚴護住。
既然暫時站不起來,索性取個守勢,躲過這俯衝之鞭再說。
千算萬算,仍舊失算——那兩條鞭子不是盤旋著席捲下來的,而是被綳直了直接插下來的!
被純力量灌注的長鞭,與長矛無異。
簌!穿透兩顆腦袋,只發出一個音效。太同步了……
那條黑鞭還好,插就是插,沒別的加料。
那條白蛟鞭作為魂器,遇到腦漿如同遇到甘露,立刻渴飲起來。
滋滋——滋——喝得這個歡暢,就甭提多滋潤了。白色鞭體立刻多了無數細微血絲。
蒲茜拉抽出黑鞭再抽白鞭,唉呦嗬,愣是一下子沒拽動。
終於,那白蛟鞭魂滿足地打了個嗝,從頭顱中自行收卷出來,任由聖騎士擺布。
蒲茜拉將雙鞭交予右手,探出左手在那腦殼上敲了敲,迴響很空洞,腦漿子居然被喝光了。
「噫——」她嫌棄地抖了抖長鞭。
看不出啊,正氣浩然的張小英雄,隨身還帶著這麼邪惡的兇器。相比之下,典韋那條工長之鞭簡直是天使了。
此刻,張遼正單腿跪伏在邵勁夫身前,確認這位老大哥已然徹底交待,死的不能再死。
「他的魂魄在哪裡?」他起身回頭問空中不斷瑟縮的白起靈魂。
「哎呀原來是文遠兄弟——」白起幾乎要留出淚來,「快護住愚兄魂體,速速趕回靈配府,我要馬上列印一個五星級皮囊套用!」
「我問你他的魂魄在哪裡?」這位「文遠兄弟」絲毫沒有相稱熱情作為回應,這讓白大人此刻脆弱的心靈很受傷。
「他?這叛逆夫妻倆都自散了魂魄,再也無法轉世,直接三界除名……你關心他幹嘛?」
「我不信!他們怎會如此決絕?」
「唉,這是極聰明的做法。不然,你以為我會饒了他們?靈魂肯定會被剝離出來,直接投入煉獄。五六百年的炮烙之刑是免不了的……」白起對這位張兄弟倒是一直知無不言。
當然,他也沒閑著,一直邊回答問題,邊沿著牆壁尋找可以破壁而出的逃生出口。他早已看出,守在門口那位灰衣人最不好惹。雖沒見過那廝出手,但那副屠夫氣質他再熟悉不過。
「交給你了。對付靈魂能量體,我沒有經驗。」張遼轉向氣定神閑的蒲茜拉。
「呵呵,這話說的——好像我多有經驗似的。」大嬤嬤笑了,笑得很開心,她很歡喜這份絕對信任。「好吧,讓我試試鞭法,你這根白鞭很噁心但很特別,向來不怎麼挑剔食物。」
大嬤嬤單臂一揮,那白蛟鞭直向白起靈魂追索而去。
「啊呀——你你你!」白大人驚慌失措,他萬萬沒想到曾經的兄弟竟如此絕情。沒有皮囊的輔助,他縱有通天手段難以施展。
靈魂作為能量體,可以互相撞擊撕咬,但對活人軀體無法形成物理傷害,冷不防蹦出來嚇嚇人還行。
白鞭是側向弧形兜過來的,他只能反向躲避,恰好直直地向蒲茜拉飛來。
那鞭中蛟魂似乎對這靈魂體十分中意,興奮地吼叫著,主動銜尾追來。嗯,剛喝完豆腐腦,再來碗疙瘩湯,不錯不錯!
蒲茜拉也沒想到對方向自己衝來,下意識一揮另一隻胳膊,黑鞭直線迎擊過去,啪!
白起靈魂悶哼一聲,半透明能量體猛烈波動了一下,衝擊之勢稍有阻滯。
身後的白鞭已經到了,那蛟魂似乎迫不及待,赫然將一顆蛟頭探出鞭尖,張開大口向白起足跟咬去——砊嗤!
白起驚恐大叫起來,左腿上那隻由精神能量凝結的腳丫子已經被咬掉,慌亂遠大於疼痛。
不行!我躲!
他慌不擇路,一頭纏向面前的黑鞭,周身如凝膠般迅速化開。滋——竟然主動鑽入了鞭體之內。
那條曾被典韋用來行使工長權威的黑鞭如同抽風的黑曼巴,在聖騎士大嬤嬤手中劇烈跳動,似乎終於有了靈魂,急於自行遊走。
蒲茜拉也是頭回遇到這種事,畢竟女人心性,不怕兇殘怕噁心。旋即撒手拋了這邪物,驚訝道,「媽媽咪呀,要是有個天主會的驅魔師在場就好了!」
那黑鞭真如長蛇一般,自顧向大門口游去——
踏!一隻大腳將其死死踩住。
裴旻把手中低垂的刀尖在鞭柄七寸處輕輕一點,無形殺氣立刻蔓延到鞭身之上。
黑鞭再次暴走了!在地面扭成十幾道彎,仿若被濃酸腐蝕了肌膚,痛苦不堪!
蹦躂蹦躂蹦躂……漸漸,彈動之力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歸於平靜。
裴旻這才撤了緊踩的大腳,用足尖將遍身一挑,直接飛向蒲茜拉。
「妥了。我這把兇刀的煞氣,最擅洗刷心神。魂體失了靈智,只剩下凶暴本能。安心做一條鞭魂倒也合適。」
大嬤嬤一把接住,隨意抖了抖,的確沒有半點異動。「你是說——這鞭子也成魂器了?」
「半成品吧,叫妖物更恰當。」裴旻收刀入鞘。「我走的是側重物理打擊的路線。這些煉器之道,你們需要另尋高人指點。不過大可放心,這魂沒了靈智,如同初生魔嬰,只會將此鞭當作自己的鼎爐,不會隨意跑掉就是了。」
「可以有!」蒲茜拉再次笑逐顏開。歡天喜地地把黑鞭纏在自己腰間,又把白蛟鞭拋給張遼,「你的還給你。這條是戰利品,我留下了。以後咱倆一黑一白,雙鞭舞動陰陽兩界——那畫面太沒不敢看啊,簡直!
張,你說咱們起個厲害的組合稱號好不好?唔……『東西方神起』怎麼樣?或者『鞭炮與玫瑰』?不然『鳳凰鞭奇』也行,你是鳳來我是凰。東邊牧馬西邊放羊,野辣辣的情歌就唱到天亮……」
「停。」張遼伸手按住話頭,「我說姑娘啊,以後學語言不要太依賴網路。那上面良莠不齊資訊很雜,有些沒用的東西就別往腦袋裡裝了好不好?咱們乖乖地做好咱美少女就得。」
「好的。」蒲茜拉不知打哪兒掏出一小把羞怯,迅速塗紅了面龐。
這恭順讓張遼很不習慣,他乾咳了一聲,不知下一句往何處接。
裴旻也乾咳一聲,「乾淨了。此地暫無旁人。可惜你我都沒有拘魂手段,走廊里那些遊魂遲早要跑掉的。走吧,人沒救成不是你的錯,我也欠他們夫婦一個情。」
張遼這才轉回冰冷現實。他緩步走到林夢婕遺體前,鞠了個躬,從地面拾起一把手術刀割下一縷青絲。
又走到邵勁夫身邊,將他輕輕抱起,放回到沙發上,將兩具遺體端正擺好。從大勺鬢角也割下一束花白頭髮。
拋掉手術刀,借用林夢婕頭繩將兩束頭髮緊緊捆在一起,旋轉戒指,啟動神念,納入私人儲藏空間。
做完這一切,轉身對默默看著他的二人道,「可以走了。我們的目標主要是救劍聖你,至於應龍子——遲早會再見。你還要尋玄宗嗎?」
「要的。但不是現在,面對突如其來的冥界——我發覺自己準備不足。」裴旻頓了一下,緩緩又道,「我雖身為大唐四品武官,其實師承是聶政的刺客路線。知己不知彼,對於刺客這一行十分致命。」
「你想說什麼?」蒲茜拉不習慣左右迂迴的東方表達。
「我需要回大唐,在人間對敵作戰,那裡才是人類主場。」裴旻明確表白。
「徹底放棄李隆基?」張遼反倒有些遲疑。「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相遇的大唐,正是我們來處的逆行時間節點。而非其他平行空間里毫無因果聯繫的存在。
如果一個皇帝級別的人物憑空消失,必將對後世產生重大影響,不知我們再回二十一世紀,天朝是否依然存在……」
「我了解,所以我更要回大唐。」裴旻似乎鐵了心。「你也可能不知道,有一位我不得不見的瘋子。他和我一起落難,卻走了截然不同的發展路線。
眾人只當他瘋了,他的妻子也離開了他。但只有他,率先通透了一切因果,打開一道無比瘋狂的大門,並義無反顧地踏了進去!
我要去大唐尋他,讓他給出正確答案。」
這話令張遼瞠目結舌,不禁追問——「竟有此事?他是誰?」
「杜軒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