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驚世駭俗
胡盛元不敢相信,如此輕易釋放了自己。他緩步出了聖心教堂的大門,首席聖殿騎士雨果和貝特朗主教站在院子里目送著他的背影。他可以清晰感覺到背後這兩道目光的犀利,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得趕緊回丹園,向丹老回報。
夜色正濃,胡盛元一個人下了蒙馬特高地,思索著去哪一個隱蔽地點,啟動瞬移工具。遠處吊著他的三位丹園同門也是一般考量,覺得此處不夠安全,保不齊修士們用什麼手段盯梢,也不急上前相聚,只是遠遠跟著。
這位胡博士,揮手叫了一輛計程車,沿奧斯曼大街行駛,途徑老佛爺總店、巴黎春天一號店等地段。這國家與天朝不同,月亮還沒升到高點,街上已經沒有行人,商店全部打烊,只有夜行的車輛往來穿梭。忽然,前方人聲鼎沸,黑壓壓一大群人從街角轉了過來,一眼看不到尾。他們情緒激動,喊著口號,有些下巴上蒙著手絹的年青人,手裡還舉著火把。司機急忙踩停了車,大聲抱怨這些示威遊行的傢伙,整天影響他做生意。
胡盛元剛想讓他掉頭換條路,身後傳來警笛聲,大批警車一字排開,荷槍實彈的警員們舉著防暴盾牌,堵住了迴路。實在是不巧。他遞給司機幾張鈔票,自己也下了車,準備穿過示威人群從另一邊出去。
身後的警車喇叭響了,「所有人注意,你們現在已經脫離了規定路線。請馬上回頭,穿過第八區,沿塞納河向東走!另外,你們的時間也不對,請明早九點再出來,現在請馬上回家睡覺!」人群中一些人遲疑了一下,更多的人大聲抗議著,大家又繼續唱著高昂的歌曲,向警車迎面走去。
聲音太雜,也沒見什麼標語和條幅,胡盛元抓住一位青年的胳膊,「今天什麼主題?醫療?社會保險?還是同性戀?」那青年甩開他的手,「哪裡來的傻缺,你才同性戀呢。今天我們所有阿拉伯裔的人民,向政府抗議族群抹黑!順便要求,刪除公共場所不準女性戴面紗的可恥法規!」胡博士笑了,左右看了看,人群中確實有少部分女性,蒙著傳統面紗,也激動地喊著什麼。這種新鮮事,他不想參合進來。在擁擠的人群中,繼續側身逆行。
人群的前方,已經和警戒線形成對峙,雙方互不相讓。阿族群眾破口大罵,竭盡侮辱之能事,警員們嚴陣以待,所幸並沒有肢體衝突。
一個意外的情況,打亂了這個局面。在人群的後方,突然響起了槍聲!
人群轉入驚慌,后隊沖向前隊,又將前隊推向警戒線上。警員們也聽到了槍聲,神經頓時緊張起來。法國不是美國,雖然允許有限地買賣槍支,但極少發生當街槍案。兩支隊伍迎面撞擊在一處,場面瞬間轉入失控狀態。
胡盛元十分詫異,他用力擠到街邊的廊柱下,半掩著身軀,向隊尾觀望。槍聲還在持續,是手槍,射擊的節奏沒有規律,有時一槍,有時連續兩槍,有時又暫停一下,似乎總瞄不準目標的樣子。可以確定的是,槍聲越來越近,向這邊追來。
人群忽然爆發出一陣驚恐的嚎叫,只見兩個血紅的鬼影,凌空飛躍過來,他們一前一後,似乎正在相互追逐,遇到人群堵路,他們直接飛上街邊的建築,在屋檐和矮牆上縱躍。一輛轎車跟著追到,車上一名鷹鼻男子,舉著槍,不停向其中一個鬼影射擊。車子被人群阻住,這男子被迫跳下車,沿著人群自動分開的裂縫,追逐而來。
最令人震驚的,還是那兩隻大鬼。前面一隻光頭肥鬼,滿臉是血,樣子有些狼狽;後面一隻鬍鬚鬼,滿身是血,看上去更慘,但動作龍精虎猛,一邊躲避著地面上射來的子彈,一邊持續向前者發動撲擊。
恐懼使人迸發出巨大的力量,人群已經衝破了防線,警員們被推到街道兩邊。他們也顧不得地面上奔走的人群,全部抬頭仰望者魔鬼們。這定義並非沒有道理,正常人誰能飛的那麼輕盈那麼高?還有他們的面相,全都顴骨高聳,眼珠血紅,十根指甲長長,兩顆犬牙尖尖。天哪,太驚悚了!帶隊的警長忘了發布指揮命令,和其他警員一樣,只是張著大嘴,仰著頭看著。
胡盛元忍不住輕呼,「佛朗索瓦!拉巴迪!」現場,只有他同時認出了兩隻大鬼。他原本和馬賽之狼拉巴迪約好,在碼頭公會進行一場秘密交易,沒想到被聖殿末席騎士佛朗索瓦截胡,才有了巴黎之行。
離開馬賽酒庄時,在直升飛機上,他聽到管家向佛朗索瓦彙報拉巴迪來救他的消息。也知道佛朗索瓦奉雨果大人之命要來巴黎,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這裡。按照道門的規矩來看,實在是過於「驚世駭俗了」。
拉巴迪終於從身後撲倒了佛朗索瓦,兩人從空中雙雙墜下,落在在人群之中。眾人瞬間閃開一道大圓圈,生怕離的太近。卡巴迪的大手卡在佛朗索瓦脖頸上,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那胖子似乎已經力竭,面目猙獰扭曲,想脫離桎梏又無法達成,顴骨不斷縮小,尖牙也收了回去,面容漸漸蛻變成正常人的樣子。危急關頭,那名鷹鼻男子終於撥開人群趕到,在五米左右的近距離,舉槍瞄準阿巴迪的后心,扣動了扳機!
在旁觀者的驚呼聲中,子彈沒有按原定軌跡射中心臟,而是沿著一個無法解釋的弧形軌跡向右偏離,穿透了阿巴迪的肺部,將右胸射出了一個大洞,前後通透。這條馬賽之狼,當街栽倒。沒人注意到,街邊的廊柱后,正在收法喘息的胡盛元。
被壓在下面的大鬼,已經徹底變成一位普通禿頭大胖子。他勉力推開身上的索命鬼,坐起身,向鷹鼻男子苦笑了一下,「親愛的阿方斯,你真是我的天使。」
阿方斯扶起佛朗索瓦,快步向停車的方向轉回,在警員們大夢初醒前,駕車離開了現場。
裴紅袖看到胡盛元叫了計程車,立刻轉回高地取「自己的」敞篷老爺車,三人一路跟著胡哥,直到被警方隔離在大街的另一邊。他們用羅盤鎖定胡哥的位置,從另一條路南行,轉到了阿方斯的車子剛剛離開的街口。一眼看到,他們的胡哥正抱著一個屍體向這個方向奔來。紅袖大聲召喚,胡盛元見了,十分驚喜。杜遠趕緊跳下,打開後備箱,幫他將屍體放在後備箱里。三個大人擠進前排的通座,阿雅蜷縮著坐進後面窄窄的隨身行李位。老爺車嘶吼著,油門踩到最深,向巴黎郊外駛去——
一個小時后,明月當空。寂靜的楓丹白露森林裡,一位女子划亮了一根火柴。隨著啵的一聲輕響,整車人瞬間消失無影蹤。
「已經是第三輛了。這瞬移垃圾場越來越像報廢車場。你們不能站著回來么?屁股非要坐在車裡?」丹園裡,丹老嘟囔著,粉嫩的小手下意識地撫摸著光滑無比的下巴,似乎那裡曾經有過旺盛的鬍鬚。
別人沒吱聲,胡盛元笑了一下,「抱歉阿,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他打開後備箱,抱出阿巴迪的屍體。丹老的眼睛頓時瞪的溜圓,「什麼意思?又帶新人回來了?我看看……哎呦喂,出息了你們,死人也不放過。這貨胸前一個洞,肺都頂爛了,還有什麼用?」
胡盛元正色說道,「丹老,這人為了救我,挨了一槍。我不忍任其橫屍街頭,所以帶了回來。改日再出任務,我會尋個地方把他埋了,也算朋友一場。」杜遠湊了上來,「且慢,你可能不知道,阿巴迪在酒庄已經被身為吸血鬼的佛朗索瓦咬過一口,按照傳說,他可能也會變成吸血鬼。那麼,恐怕很難死呢。」
在通往巴黎郊區的路上,胡盛元已經認識了杜遠和阿雅,此刻聽他這麼說,吃了一驚,看向紅袖,紅袖也點了點頭。再查看懷中「屍體」的脖子,果然有兩個深深的牙孔,已經凝固成暗紅的血點。
丹老搓著小手走上前,「有意思,越來越好玩了。吸血鬼這東西,可不是這世界的原始設定,純粹是人類自身進化出來的變異品種,一般而言,會被上界用陽光抹殺。不過,咱們這裡沒有太陽,只有虛擬的恆定光,想來正是它的天堂。」他對著拉巴迪左看右看,還拿手指在胸前的洞里戳了戳,這種惡趣味讓弟子們十分不適。
「好吧。」丹老一擺手,「既然肯捨命救我丹園傳人,也算符合了本門『我為人人』的篩選原則,那就乾脆,把他也划入丹園傳人。」
胡盛元又驚又喜,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您是說,他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