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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三劍客

  三清宮內的道眾,見來者亮了劍,齊聲呼喝,更有八九人越眾而出,大有群毆惡客的架勢。觀主出言止住紛亂,對闞哲說,「寶島是法治之地,三清宮位處宜蘭中心,容不得聚眾鬥法,更不宜驚世駭俗。」


  闞哲也不含糊,一抖手腕,將長劍舞出一個劍花。「此處甚為寬闊,你我禁止溝通五行,僅憑身法與手上的造詣分高下。怎麼,你怕了嗎?」


  其實,這是龍虎山三劍客早就商量好的戰術。這幾人在門中素有「准劍仙」之名,對冷兵相格頗有心得。來之前特意研究過的大喵天師的擅長領域,知道「孤雲步」御風而動的厲害,索性提出「雙方禁止溝通五行」的框框,將調動天地自然屬性全部排除在外。


  表面上看來,似乎龍虎山的人也因此不能施展威名赫赫的雷法,雙方都吃了點虧。其實,龍虎山的正牌雷法,都在張天師家族一脈,其他姓氏只得了些許皮毛,用來烤雞沒問題,傷人就勉強了。


  淳于帆品出其中陰謀,剛要說些什麼,一名中年道人跨步上前,迎上了闞哲,這道人是觀中十方堂主,專門負責應對尋常挑釁,性情剛烈,手上頗有些手段。「正一茅山黃寬,會會你的劍。」從腰間抖出一條九尺鏈鏢,「貧道在三清宮位居末席,先來打個頭陣,你們遠來是客,也不欺負你,我們各出三人,車輪比斗,最後的勝者,即為贏方。」這話說的漂亮,其實也給三清宮留了餘地,萬一自己落敗,還有挽回的機會。


  闞哲哼了一聲,「隨便。」突然持劍進步,劍尖向對方腋下虛點。黃寬也不格擋,偏過肩膀,以攻對攻,將手中鏈鏢的鏢頭射向闞哲。長劍四尺,鏈鏢九尺,闞哲只得回腕去削鏢頭,那精鋼打造的鏢頭,竟如活蛇一般,順勢勾住劍身,一連纏繞三圈,死死鎖住。黃寬一招得手,雙臂一甩,全力往回拉拽,試圖讓長劍脫手,給惡徒一個羞辱。


  龍虎山三劍客,名頭也不是虛的。闞哲右手將劍柄在左前臂上用力一搓,劍身旋轉起來,兩側劍刃像刮刀,在精鋼鎖鏈上磨出一蓬火花,在場眾人耳邊叮叮聲不絕,黃寬手上突然一松,向後翻仰,卻是鏈鏢被斬斷!


  闞哲抓住時機,趁對手腳下虛浮、重心不穩,將長劍劃了個半弧,將帶著半尺鎖鏈的精鋼鏢頭甩了回去,正中對手胯部!那黃寬啊的一聲,半跪在地,鮮血涌了出來,浸濕了下身道袍。


  這一場只用了兩三回合,闞哲氣不長出,出盡了風頭。得意地對黃寬說:「輸就輸了,免跪平身,爾等無需多禮。」黃寬胸中悲憤,拼了命想起身再斗,鏢頭深入髖骨,竟然站不起來。上來兩名道眾,將他架回後殿處理傷勢。


  這場比試,沒有鬥法的成分,更像武人之間的較量。龍虎山贏的光明磊落,乾淨利落。淳于帆暗暗嘆了口氣,心知己方偏安一隅,技藝難免疏鬆,而對方在大陸長期征伐,臨敵經驗和武技發展始終保持精進。此消彼長,三清宮也很難再找出比十方堂主黃寬更擅長近身技擊的人了。於是起身離座,甩掉觀主鶴氅,露出短打的素色麻衣,親自來到陣前。


  闞哲眼見自己逼出三清宮觀主,喜不自勝。知道這裡怕是沒得人了,只要拿下這一場,上清大洞真經的原本,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想到這裡,迅疾欺身上前,長劍攜著風雷之勢,將淳于帆胸口罩在劍芒之中。


  大喵天師,不躲不閃,用右手四指依次在胸前扇形拂過,只聽得一陣錚錚作響,一簇劍芒全被彈開,闞哲全力收回劍柄,只感覺到劍身高速震顫,發出低低的呻吟。未等再次出招,大喵已經一步踏入了臂展範圍,左臂柔若無骨,向劍身纏去,右手四指再次呈扇形依次拂過,不同的是,這次是在闞哲的胸前。


  闞哲的劍身彷彿陷入一道無形漩渦,粘稠遲鈍,無法脫開。只能用左手劈斬淳于帆的手指,但是已經遲了。膻中穴被輕輕點了一下,風寒入體,半邊身子瞬時僵直麻木。長劍隨即被捲走,大喵天師左臂向下一摜,四尺劍身,全然沒入青石方磚,只留下烏木劍柄。闞哲顯是已經敗的不能再敗了。


  三清宮道眾,齊聲喝彩!觀主這幾手,輕描淡寫,瀟洒至極,滿臉寫著一個「帥」字。出了一口惡氣,群情受到鼓舞,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龍虎山三劍客,去一存二。右邊這位,踏前一步,「正一龍虎山耿颯,領教茅山劍指。」


  大喵天師好整以暇,「這還不是劍指,只是從拂塵術中演化而來的手法。用來祛污除垢,最為恰當不過。」耿颯聽了,臉色鐵青,奮力躬身,張開雙臂,做了一個老熊抱樹的姿態,口中一聲叱響,背後長劍直直衝上青天!


  在場眾人微微驚呼,全都抬眼看向空中。從淳于帆的角度望去,那劍正處於自己和驕陽之間,日光強烈,不由眯起了雙眼。耿颯就等這一瞬間,又是一聲叱言,那長劍聞令傾側,化為一道四尺精芒,直射目標。


  淳于帆見對方動了術法,勢不可擋,也即張開雙臂,白鶴求偶般向前連連扇動,身形隨之向後掠去,避其鋒芒。那道精芒受耿颯神識牽引,不斷修正航線,直若一枚智能導彈,緊追大喵不放。淳于帆已經退飛到木椅處,墊步上了椅面,又是一向後縱,直躍上了丈許高的鑄鐵香爐。那精芒一路逐來,不及變向,轟然釘入爐身!兩寸厚的鑄鐵,和豆腐差不多,被倏然穿透。


  大喵眼見公器被毀,動了真火。單足立於香爐檐口,右手拇指掐無名指壓住小指,合攏食指與中指,如劍簌出,伴著口中短促真言,遙對耿颯隔空虛點。


  這兩人此刻相距十五六米,誰也沒想到這一虛指會有何實質效果,大多以為觀主想要指著對方,痛斥他的無禮。只有耿颯不這麼想,因為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一指的威力。


  這是一種類似精神衝擊波的攻擊效果。中招的耿颯,向後震退了一尺——不,那不是他本人!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一個虛幻的耿颯,赤裸著身體,從他披著道袍的真身中震蕩而出,向後退了一尺,青色的輪廓,如煙似幻,彷彿受不了外界的風寒,哆嗦了一下,又急急飄蕩,鑽回肉身。獃滯的耿颯,好像靈魂剛剛歸位,一時想不起剛剛發生了什麼,腦海里一片空白,手上失去了長劍,如同傻了一樣,立在當場。


  大喵天師從香爐上緩緩落下,形似一片孤雲。他輕吹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模樣和一個剛開完槍的牛仔差不多。「這,才是茅山劍指。辟邪驅魔,殺鬼凈身。」


  觀主連扳兩陣,三清宮道眾無不雀躍歡呼,將觀內的喜鵲驚飛,只當這些人類瘋了。剩下唯一一位龍虎山劍客,並未驚慌,抬手啪啪啪鼓了三下掌。「好手段。這都是大洞真經原本記載術法嗎?果然不愧道家三奇之首。正一龍虎山丹成子,願領劍指一戳。」


  闞哲見丹成子下場,似乎頗有顧忌,忙不迭將耿颯攙扶到南側靠近觀門處,打坐調息。此時場內氣勢傾斜,三清宮已然佔了上風。淳于帆沒像其他道眾一般激動,他觀察這位丹成子,臨淵峙岳,氣息悠長,定然不是善與之輩。也自靜心守一,抱了見招拆招的心。


  丹成子從背上緩緩抽出劍來,兩手一分,居然是雙劍。臉上還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對手,「貧道這對兵器,一名為『拆』,一名為『遷』,這裡如果有值錢的東西,可以提前搬家,以免追悔莫及。」


  登時就有兩位道眾站出來叫罵,說妖道還敢嘴硬,若不是觀主宅心仁厚,你們早就橫屍當場了,哪還有這等閑心講笑?


  丹成子也不答話,雙劍一交,錚然作響,牙齒在舌尖一咬,噴出一口血沫,沾染在劍身之上。那喚作「拆遷」的雙劍,久旱逢甘露,倏然將鮮血吮吸乾淨,離得近的人,似乎聽見了饑渴吞咽的咕嚕聲!


  這兩把劍,得了主人精血,活轉起來,相互又是一交,發出一聲驚天鳳鳴。交口之處,轟出一波v形幻刃,左右縱橫丈許,如同一把巨型天剪,向淳于帆攔腰襲來,其勢銳不可當!

  大喵天師不明深淺,未敢輕易接招,只能故技重施,如白鶴倒飛,腳尖剛一觸碰木椅,大剪刀已經剪碎了它,千百木屑八方亂飛。幻刃鋒芒不減,大喵繼續后縱,復又上了香爐檐口,那剪刀隨形跟至,又是轟然一剪,直將半噸多重的鑄鐵香爐攔腰剪斷!上半截應聲跌落,生將青石地面,砸出一眼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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