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算賬
前方兩位弩手也拋掉勁弩,抽出鐵尺攻了過來。
張遼大喝一聲,雙臂用力,不知哪來的力氣,居然直接卸掉了車門,抓在手中,跳下駕駛座,恍若揮舞著一面巨盾,搪開兩人的聯手重擊。
紅袖先前震飛的那位,此刻又殺回來,只是忌憚銅鈴法術,不敢硬碰。一時陷入纏鬥。
從心護著小啞巴,一直沒離開座位,也沒撒開手中這位斷了膀子的刺客。
沒想到的是,這傢伙極其悍勇,眼見自己被人拉住,廢了一臂,還無法掙脫。身體又堵了車門,阻擋了同伴的進攻,於是另一隻手迅速一抖,掌心多出一隻蠟丸,果斷拍碎在車門上。
只見磷火閃爍,整個車門像被強酸腐蝕一般,飛速融化。那漢子身體貼在車門上,不可避免,也被沾染溶解。
在嗆人的酸霧中,齜牙咧嘴,面目猙獰,至死未發一言。
他身後同伴,終於見到機會,掄起一尺,將前者殘骸擊開。劈手探入無門的後座,捉住小啞巴一隻腳使勁往外拉扯。
從心急將手中半條未融盡的斷臂向他拋去,也被鐵尺撥開。小啞巴已被拉出大半個身子,文從心不敢用力回扯,這孩子不比鐵尺,如果被擰成麻花,肯定是不活了。
小啞巴上半身還在車裡,腳下驚恐地掙扎著,雙手卻還緊緊地抱著杜遠的雙肩背包。
這一路她都沒撒過手,自打杜遠被羅百言擄走,背包就成了她的唯一念想。慌亂中,拉鏈被咧開一條大縫,一道黃影射了出來,撲在黑衣人手上,啊的一聲,那人撤手后躍,退出四五米才站定。
黃影隨小啞巴鑽回車內,黑衣人定睛看了看,好像是只黃鼠狼!再看看自己的手,兩排四個牙印,正往外冒血珠,也不知有沒有毒。這一下來得突兀,倒沒有多大兇險,只是萬分意外,扭打中的三人都被嚇了一跳。
張遼身材高大,掄起車門來,三分像是巨靈神耍大斧,頗有一夫當關的氣勢。
被搪開的兩名弩手,左突右沖,始終不能突破他的防線。其中一人厲聲喝到:「我頂著,你開掛!」
張遼聞言一愣,心說你們還想怎麼著?打架還帶著作弊器不成?卻見另一人撤回兩步,抖腕揚手,一隻捏碎的蠟丸向他飛來。如果杜遠在這兒,一定會高呼小心,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第一次鬥法,瞬間被人凍成豬肉柈子的經歷。
張遼雖沒見識過磷符蠟丸,謹慎的個性也使他湧出巨大的危機感,索性將車門迎著來物一拋,自己側身向左躍開。磷符在空中化為火球,與車門撞擊的瞬間,迸發出千百朵熾烈鋼花!
離得最近的,是那位負責「頂著」的漢子,被車門崩回的高溫鐵渣燙了滿臉滿身,不禁怪叫一聲,撲倒在地,用翻滾大法熄滅起火的黑衣。
敬千川看到這裡,嘆了口氣。對方三人,分別以一敵二;己方六人,已經一死三傷。還好那個孩子不是有修在身的。看來自己必須出手了。他悄然將摺扇合攏,用雙掌水平夾住,扇頭指著纏鬥中的裴紅袖,低喝一聲:「疾!」
紅袖雖未痛快拿下眼前對手,但也只是時間問題。因此尚有餘力鎖定周圍人的一舉一動。這會子覺察長臉敵酋有異,雙眼餘光掃去,只見一根扇骨激射而來,心下不慌,反倒樂了。「嗯,估計這廝是靠關係混上領導崗位的。你以為這種又花哨又過氣的暗器,就能奈何本姑娘嗎?」可惜,她猜對了上半句,卻猜錯了下半句。
那根扇骨從遠處襲來,一路增威,空氣撕裂如汽笛拉響,到眼前已然金光大盛,外形仍然是扇骨,氣勢卻宛如御空而行的三尺金劍。紅袖感覺不妙,手腕急搖,將銅鈴盪起,堪堪迎上劍尖,沒有叮的一聲,有的是蓬的一聲。整個鈴鐺碎成齏粉,好在這根扇骨也隨之殉職。兩下相較,紅袖手裡只剩下一匹紅綢,而敬千川,還有大把扇骨在手。形勢高下已分。
「素手出鋒芒,千里斷人腸。」敬千川搖頭晃腦,且笑且吟,「這不是暗器,是法器。」神情頗為自戀。
餘下五位黑衣人,見主子出手,想起之前的部署,各自迅速脫離戰場,與敬千川加一起,正好圍著車子,站成一個六芒星的陣法,齊齊掐動指訣。唯有敬千川展開摺扇,將扇面點燃,低喝一聲:「絞!」
法陣邊緣金光暴起,彷彿無數道利刃交錯亂舞,發出金屬般刺耳的刮擦聲,這層虛幻的劍網,在六人法力催動下,一點一點收縮,向中間的人和車擠壓過來。沿途的野草,被劍氣絞得粉碎,連石頭也不能倖免。幾頭腳慢的綿羊,頃刻被剁成肉餡,猩紅的羊毛隨血漿四處飛濺,場面恐怖異常!
紅袖心中驚駭,退回了車內,握著小啞巴的手,眼睛看著從心,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張遼見此情景,胸中湧起豪情,橫下一條心,拼了命也要救大家出去。此刻心意合一,揮手向劍網凌空擊去,居然是一記「大耳雷」。
但聞虛空中金鐵交鳴,好像被擊破了一塊,心下一喜,遂左右手交錯,連連揮出,一記又比一記勇決!這一連串的對攻,減緩了法陣的收縮速度,但畢竟一個時間內只能抗阻一個方向,而法陣是立體的,包圍圈仍然越來越小,大家危在旦夕。從心摸出一根火柴,在小啞巴肩膀上擦出火苗,「張遼靠近!我們回丹園。」
隨著火柴迅速燃盡,一個光球迅速從車內向外擴張——敬千川暗叫一聲:「不好,要跑!」瞬間變指為抓,將全陣法力化為一股抽拉之力。沉肘縮臂,向自己身前一帶!
啵地一聲悶響,缺頂少門的豆腐坊專車,消失無影蹤。
丹園,天空永遠清澈湛藍。在恆定光的照射下,山坡下面的「垃圾場」里,就在杜遠那輛二手泡水車旁邊,又多了一台破車。從心和紅袖對視了一眼,相互檢查完好,又摸了摸懷中昏迷不醒的小啞巴,也完整無缺。
從心起身下車,腳下軟軟的,居然順來一隻綿羊,活的,躺在地上和小啞巴一樣,暫時昏了過去。紅袖從另一側下車,抱著偷偷跟來、立了奇功、現在又完全沒事的小黃獸二皮,圍著車子轉了一圈,四下張望著,「媽呀!張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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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千川在北巡的路上,得到省交通廳內線的報告,有監控錄像發現了韓武描述的「清溪水板」,車牌也對得上。他帶了六名心腹捕手,都是身經百戰的死士。立刻加速搶在文從心前面,到了承德。
敬千川算無遺漏,完全估准了「逆派」會在進市區前折向小路,回歸原本意圖南下的路線。於是就地設好了埋伏,羊群是臨時搶來的,牧羊老漢敲暈扔在了山溝溝里。
最大的血本,是這部「萬劫陣」。敬千川求自家老爺子出面,跪請內閣高功親自寫的符文,就寫在了這把摺扇的扇面上,焚燒即可引發。
高功收了敬家大批天材地寶才點頭,可以說,其間接成本極高。而扇骨馭劍之術,主要依賴法器本身煉化出的高能,對法力需求並不太苛刻。飛出去的扇骨,不毀壞的話,還可以反覆使用。這也是敬千川優越於羅百言之處。地主家總是有餘糧的。
而現在,面對眼前被捆成粽子的張遼。敬千川算了一筆賬:萬劫陣符耗掉了,扇骨打爆了一根,磷符蠟丸用了兩枚高階的,捕手摺了一名,傷了三位。核心目標人物跑了,甚至帶著孩子跑的。只留下一個糙漢。這賬,怎麼算都賠了。
不行,虧本的買賣不能幹。
這趟欠下的,必須讓眼前這人來還。
敬千川牙根咬的緊緊,吩咐道:「把他帶上,回青城。扔進寒冥堡,把嘴撬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