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初臨雲古星 正章0100.天亮了
做好了思想準備的多尼絲一進帳篷，立刻就被裏麵壓抑的氛圍震住了。
隻見幾十名和她差不多年紀的進化種聚成一堆，每個人的臉上都毫無血色，空洞的雙瞳就像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多尼絲在人群中掃視了一遍，終於發現了自己好友熟悉的身影，她連忙邁開雙腳急匆匆地跑了過去，一把將其抱住，壓抑已久的擔憂終於爆發出來。
“嗚嗚嗚……尼祿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看著哭成個淚人的多尼絲，緊隨其後走進來的陳月圓卻不太樂觀。
這群幼年的進化種狀態非常奇怪，明明他們是在迷霧侵蝕這種類型的災難中最容易死亡的群體，卻不知什麽原因存活下來如此之多。
按照尤香給自己科普的月落迷霧性質，那些暴走的成年進化種可不會對沒有什麽抵抗能力的幼年進化種手下留情，被放大了負麵情緒的進化種隻會摧毀眼中的一切活物，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幸免。
然而眼前這群幸存的小家夥們除了精神恍惚之外，身上沒有一點傷痕。
想了想，陳月圓還是對尤香吐露了自己的疑惑，如果有人利用這群孩子設下針對巡演團的陷阱，那也好提早防備。
“放心吧，這些都是一群偉大的父母所救下的孩子。”
說話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甜美的聲線讓人有種聽到了二次元的感覺。
“你是？”陳月圓望向聲音的主人，那是一個擁有著一頭金色秀發的窈窕淑女，似乎是一名原生種，對方的容貌比尤香還要精致一些，但臉上始終彌漫著一絲消沉的神色，讓其整個人都顯得有點黯淡。
“她是克羅斯的團長，莎加耶。”尤香介紹道，然後又看向金發少女：
“這是陳月圓。”
莎加耶聽完尤香的話，眼神微動，對著陳月圓點了點頭：“你好，你就是《我隻在乎你》的編曲者吧？”
“.……算是吧。”陳月圓含糊地說道，他還沒那麽厚臉皮理直氣壯地承認。
“非常優美的歌曲，希望你以後能繼續創作出如此精良的作品。”
“額，我盡力吧.……”
如果要好歌的話，個人終端裏起碼有成百上千手，他隨時能翻譯過來，不過這都不是他創作的，貿然拿來用還是有點難為情的。
莎加耶在聊完這兩句之後，就沉默了下去，時不時地看著一旁不哭不鬧，行屍走肉一般的孩子，眉頭緊鎖著。
“怎麽樣？還是沒有辦法麽？”尤香看莎加耶煩躁的模樣，開口問道：“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聯名向星館的皇階詠唱者求助吧。”
“不行，就算他們派人過來，也至少要十多天，恐怕還沒到這，這些孩子就會在絕望中死去了。”
“說的也是.……要不我們聯手試試？”尤香提議。
“也隻好這麽辦了。”
陳月圓雖然不知道這兩團長在商量什麽事，但也多少猜出了一點。
看著這些孩子的樣子，恐怕是被迷霧侵蝕到失去了自我意識，小孩子的神經不如成年人堅韌，恐怕是陷入月落綜合症的第三階段了。
尤香層說過，第三階段的患者起碼要皇階詠唱者才能挽救回來，而她自己和莎加耶兩人都隻是王階階位的詠唱者，想要救回這些孩子隻能試試合唱了。
“歌曲《欣悅之聲》。”
尤香選擇的是一首在星館歌曲榜上排名前十的歌，幾乎所有詠唱者都會有練習上麵的歌曲，莎加耶自然也不例外。
“好。”
幹脆利落地點了點頭，莎加耶眼神向一旁等待著的伴奏人員微微示意，他們立刻擺好了架勢。
舒緩的前奏響起，《欣悅之聲》開始了演唱。
這首歌的整體節奏十分歡快，歌詞之中洋溢著對生活的美好向往，述說著親人朋友之間快樂的點點滴滴。
從陳月圓這個穿越者的角度欣賞，這也是首不可多得的經典歌曲，不管是詞曲都趨於完美，即便是他也被這動人的樂曲勾起了內心的回憶。
小時候和與自己妹妹的快樂生活不自覺地浮現在腦海之中，還有和父母在一起的趣事也湧了出來，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欣喜、喜悅的正麵情緒……
八分鍾後，歌聲落下，空氣中已經被兩人的糾纏在一起的魔能充滿，蘊含快樂的詠唱領域也已經形成，不少旁觀的克羅斯成員都被感染得露出幸福的微笑。
然而，處於領域中心的孩子們卻還是沒有動靜，他們雙眼依舊毫無焦距地直視著前方，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死氣”，與祥和的詠唱領域形成無比鮮明的對比。
“還是沒有效果麽？”莎加耶失望地蹲了下去，低下頭一拳砸在結實的地板上。
“都怪我太弱了！”
尤香默默地看著自責的莎加耶，將其扶了起來，安慰道：“這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是……這群孩子就要死了啊！”莎加耶抬起頭，眼中滿是晶瑩的淚水：“明明……明明他們的父母已經那麽努力地從迷霧中爭取到了讓他們活
下去的機會……最後卻斷送在我的手裏……”
“抽泣……抽泣……”
“尤香，我該怎麽辦……”
陳月圓看著逐漸泣不成聲的莎加耶，她那自責又無助的神情令人心痛。
其實這明明和她的關係不大，陳月圓很費解為什麽她對這些孩子如此上心。
不過看到多尼絲抱著尼祿低聲哭泣的樣子，陳月圓的心還是抽動了一下。
他不是個冷血的人，如果力所能及，他也想幫幫這群可憐的孩子。
“或許，我有個辦法。”
陳月圓的話讓莎加耶猛地抬頭，雙眸閃爍著渴望的光芒，直直地看著他。
“你有什麽主意？”尤香雖然有點詫異，但想到陳月圓那首《我隻在乎你》之後，沒來由地產生一絲或許對方真的有辦法的念頭。
“從這些孩子的狀態看，應該是受到了難以接受的重大打擊才變成這樣的吧？”
“沒錯，她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自殺在自己麵前，加上迷霧的催化，最後變成了這樣。”莎加耶開口道。
“能詳細說說麽？”陳月圓看對方不解的眼神，解釋到：“這和等會要怎麽治療有關。”
的確，病因也是治療的關鍵，莎加耶也明白這一點，立刻將自己所見到的事都說了出來：
“我是在廣場東邊的教堂裏找到這些孩子的。”
“之前我和白洛從穆那離開之後，遇到了數量龐大的月獸群，亂戰之下和你們拉芙娜帕的人分開了，好不容易擊退了它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高冶廣場附近。”
“我們正打算繼續往北邊的城門前進，卻發現街邊的教堂門前堆滿了屍體……原本這沒什麽值得注意的，但瑞頤卻發現裏麵還有很多活著的人，因此我絕對先去看看……”
說到這裏的時候，莎加耶明顯停頓了一下。
“教堂的門被進化種的屍體堵住，而這些屍體大部分是……自殺的。”
“自殺的？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保護他們的孩子。”莎加耶眼圈紅紅的，哽咽道：“我們進去之後就發現教堂裏還有幾十孩子們……”
“他們知道自己就要撐不住迷霧的侵蝕了，為了不傷害自己的孩子，所以……在教堂門口集體……自殺了……”
“用自己的屍體堵住大門……降低其他暴走的進化種遊蕩過來的幾率……而有死氣的掩護，裏麵的孩子就不容易被靠本能行動的月落綜合症患者發現。”
“……”
陳月圓也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地球上也有這種犧牲自己換取孩子活下去的父母存在，他仿佛感受到教堂門前近百名為人父母的進化種赴死的勇氣。
“這是我在教堂裏發現的東西。”
莎加耶拿出一張帶著血跡的動物皮紙。
陳月圓緩緩攤開，隻見上麵用月落文寫著：
我的孩子，我愛你，請活下去，帶上我們來不及說出的話，活下去，不要為我們悲傷，能為最愛的你付出生命，我們並不後悔。
很短的遺言，大概是因為時間來不及的緣故，無法表達更多的心情了。
在這之後，是一個個名字，一共八十一個，代表著八十一份愛，全部獻給了教堂中的孩子們……
陳月圓能想象當時的場景，一名父親帶著不舍的眼神，凝望著孩子沉睡的麵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緩緩走到教堂門前平靜地躺下，了卻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屍體為孩子築起一道防線。
“本來這些孩子應該是被他們的父母弄暈的，這樣至少短時間內不會產生侵蝕效果。”
“可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們都醒了過來，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自殺在大門前，等我發現他們時，大家都是這種狀態了。”
“無論詠唱什麽歌曲，他們都像是聽不到一樣，明明隻是第二階段而已啊！”
莎加耶的敘述到這就結束了，陳月圓還以為這些孩子已經是月落綜合症的第三階段了，沒想到隻是第二階段。
可為什麽王階的詠唱會無效？
陳月圓仔細思考著，感覺有了一些眉目。
“莎加耶，你覺得要驅散這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痛需要用什麽？”
“快樂？幸福？”
“失去父母的他們本能地拒絕這種情緒，當然也有可能是迷霧在阻撓這種情緒對孩子們的影響。”
陳月圓想起之前真理說的話，結合自己的學識，猜測道：“迷霧和我們一樣，在不停的進化，詠唱者的存在極大的阻撓了它們對月落大陸的侵蝕，因此為了針對你們進化出對音樂的抗性是極有可能的。”
“所以我們的歌才對這些孩子無效的？”莎加耶頓時大驚：“那我們該怎麽辦？要是這樣的話，皇階詠唱者不是也沒有效果了麽？”
“不要急，我覺得你們可以換一種令人悲傷的歌來試試。”陳月圓繼續說道：“調節情緒不一定要用快樂的歌曲，那種能讓人釋放出所有悲痛的傷感音樂也同樣有這種效果。”
“就像一個人遭受了重大的打擊，壓抑在心裏極為難受
，但哭出來就會輕鬆很多。”
尤香聽到這眼睛一亮，這還是從來沒人提出過的理念，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比起用快樂去堵，不如試著去引導，去疏通？”
從客觀的角度上想，似乎有很大的操縱空間！
“沒錯。”陳月圓點點頭，堵不如疏，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名言。
“可是我們到哪去找這樣的歌啊？”莎加耶愁眉苦臉地說道，“星館收錄的歌裏根本沒有這種類型的啊！”
“沒有？”陳月圓皺了皺眉頭，怎麽會沒有？
“為了針對迷霧帶來的負麵情緒，基本上所有的作詞作曲家都是往幸福快樂等正麵情緒上創作的。”尤香解釋道。
“好吧……”陳月圓看了一眼還在呼喚尼祿的多尼絲一眼，又想到這群孩子父母的悲壯舉動，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交給我吧。”
“你有想法了？是新歌麽？”尤香眼睛微眯，感覺自己這個新團員是真的不得了。
“對，名字叫……天亮了。”
……
詞編寫的很快，陳月圓對這首歌還是滿熟悉的，在地球上這是由韓老師所演唱的一首感人肺腑的歌。
他稍微修改了一下歌詞，讓其更契合格朗榮恩今天所發生的事，幾分鍾後稿子就完成了。
尤香和莎加耶看完陳月圓幾分鍾內趕出來的歌詞後，相視一眼，雙方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齊刷刷地扭頭看著陳月圓，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怎麽樣？”陳月圓問道。
“……天才。”
尤香讚歎了一聲。
“……”
“曲呢？”
莎加耶在這時問出了關鍵的問題，一首歌由詞和曲組成，少了任何一樣都是不完整的。
“我唱……”陳月圓正要說自己唱一遍，卻發現尤香直勾勾地看著他，不由想到自己唱《我隻在乎你》的場景，頓時一縮脖子，改口道：“我哼一遍你們看看吧……”
隨後三人大約折騰了兩個小時，才將月落語版的《天亮了》徹底完成，主唱由莎加耶出任，尤香為其伴奏。
時間不等人，莎加耶在迅速調整完自己的狀態後，向尤香點了點頭。
低音婉轉的前奏慢慢響起，一股暗淡和悲傷的氣氛在魔能的作用下籠罩了整個帳篷：
在那一個末季
風兒如此綢繆
讓我想起他們
那雙不舍的眼
就在那美麗風景相伴的地方
我看到一個法陣籠罩山穀
平淡卻壓抑著情感的述說，緩緩傳入眾人的耳中，令所有人不知不覺被帶入歌曲所呈現的場景中。
就是那個夜晚
再看不到爸爸的臉
他用他的雙眼
灌注我重生的信念
迷霧中淚水布滿了臉龐
不要離開不要傷害
陡然上揚的音調令所有人身體一緊，就連被救出來後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孩子們都齊齊地顫抖了一下，歌聲中包含的感情在緩緩溢出！
我看到爸爸媽媽就這麽走遠
留下我在這孤獨的人世間
不知道未來還會有什麽風險
我想要緊緊抓住他的手
媽媽告訴我希望還會有
看到太陽出來媽媽笑了
天亮了
第一節結束，伴隨著莎加耶慢慢落下的顫音，所有孩子的目光都緩緩轉向了她，空洞的眼神中竟是有了一絲色彩。
有效果！
莎加耶的心中頓時一跳，趕緊重新找回節奏，壓住哽咽得難受的胸口，開始了歌曲第二節的演唱：
迷霧吞噬了夜
天上極光相映
我卻無法看見
我的媽媽
一個人在世上要學會堅強
你不要離開不要傷害
我看到爸爸媽媽就這麽走遠
留下我在這孤獨的人世間
我願為他建造一個美麗的花園
我想要緊緊抓住他的手
媽媽告訴我希望還會有
看到太陽出來天亮了
我看到爸爸媽媽就這麽走遠
留下我在這陌生的人世間
我願為他建造一個美麗的花園
突然的高音讓在場的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眼眶中早已經蓄滿的淚水猶如決堤般湧出，微弱的哭泣聲在孩子們中不斷響起，像是會傳染一般，不一會兒，所有人全都慟哭起來……
我想要緊緊抓住他的手
媽媽告訴我希望還會有
看到太陽出來
他們笑了
天亮了
……
PS.文中的歌為（韓紅）演唱的《天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