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襄陽夜戰
漆黑像無邊巨幕,將這大地籠罩,萬物也習慣了這夜,紛紛歸於沉眠。
但是在襄陽東部,襄水岸邊原野上,一場殊死之戰正在上演。
轟隆隆!
人馬奔躍,帶著無邊威勢撞上那圓陣一角,卻是感覺像是撞向了堅硬城牆,不但沒能撞開那車駕,反而被裡面的晉兵乘機刺出毒蛇般的銀槍,十幾個躲閃不及的吳兵倒地不起。
非但如此,後面跟上來的吳軍躲閃不及,也是擁擠而上,更是造成了幾人被活活撞死的慘劇。
「可惡,閃開,待某來撞開他!」
丁奉眼見大軍受挫,頓時狂怒,刀背一拍馬背,胯下黑馬猛踏前蹄,急沖而上。
步闡伍延一見老將軍又逞英雄,頓時大驚,也急忙趕馬追上。
丁奉眼看就要撞上高約米半的車架,卻是面色一肅,突然勒馬提韁,黑馬受意,前半身高高躍起,強健有力的後腿猛的一蹬,人馬凌空越過車駕。
「不好,有人過來了,快擋住他!」
「殺!」
旁邊一個伍長借著微弱星光,突然看見一個巨大黑影飛躍而來,人馬未至而蕭風亂起,給人無盡壓迫之感。
伍長知道來人很強,但對他們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個立功的好機會,所以伍長一聲大吼,率領身旁幾人聯合刺來。
丁奉銳利的目光一掃,發現自己落地處被幾桿鐵長封鎖,也不驚詫,大吼一聲,手中大刀橫空一掃。
叮叮叮……
受到大刀攻擊的人只覺手中長槍,突然被巨力一推,竟是不受控制地一偏,那雄偉的影子安然落下。
「去死!」
一刀力勢盡去,丁奉人馬未穩,便再次雙手左劈一刀,右劈一刀,頓時三個敵兵胸甲被砍開,鮮血激射,人在慘叫中倒下。
「敵人強悍,來人幫忙!」
伍長眼見自己的屬下被砍傷大半,頓時驚怒不已,眼看丁奉朝他劈來,連忙呼聲求援。
「老將軍,吾來助您!」
伍延步闡眼見丁奉雖老邁,卻是老當益壯,不落年輕人半點,頓時自信大漲,也趕馬奔來。
殺殺殺!
晉軍當然也不會眼見局勢不利而無動於衷,頓時周圍數十人圍攻而來,在這之中,還有一個騎馬的百夫長。
「兀那賊人,拿命來!」
看著自己這方人多勢眾,百夫長頓時闊胸一挺,虎軀一震,長槍指向丁奉,激言出口。
丁奉本就不是一個善茬,平時的溫和不過是這些年的經歷讓他沉穩了許多,但是他始終是一個戰將,他的雄威,只在戰場爆發!
「哈哈,好,有膽氣,汝值得老夫出手了!」
丁奉朗聲一笑,徑直趕馬沖向人群,大刀揮舞間,一條鮮血鋪就的路愈發延伸,在百夫長面前停止。
斬!
丁奉大刀挺舉,舉刀那雄姿恍若關公在世,蓋世無雙,那百夫長神色獃滯,頭顱伴隨一道亮光飛向高空。
而步闡伍延也趁此機會,強行將這無人防守之處打開一個缺口,大軍尾隨殺入,頓時圓桶陣被攻破。
「報告太守大人,敵兵太多,已經攻破槍林,眼看已經衝殺過來……」
蘇愉面色一白,然後哆嗦著吼道:
「頂住,頂住!袁敏將軍有一萬大軍,他會來支援吾的。」
丁奉帶兵四下攻殺,也遇到了頑強的抵抗,尤其是那盾陣箭雨,實乃是騎步兵的剋星,無數吳兵中箭倒下。
而在兩里開外的袁敏和吳國水師,也同時收到消息,袁敏知道不是己軍,為了營救自己這邊的軍隊,他下令對包圍圈內的敵軍進行了強硬打擊。
如此一來,在這寂靜漆黑的夜晚,在美麗怡人的襄水河畔,晉吳兩軍四萬餘人爆發了幾年來有數的大戰。
但是,丁奉可謂是傾巢而出,加上楊濟這個強敵已經被隔離,兩萬餘兵馬,將僅八千的襄陽守軍衝擊四散,殺敵近半,實乃大勝。
當渾身是血,宛若魔神的丁奉領著兩萬多兵馬,揮師救六千水師,準備一舉定下今晚的勝負。
吳國水師雖僅有六千人,相比於袁敏的一萬大軍有些勢弱,但是吳人擅水戰,當吳軍匆忙返回艦船上,一面倒的局勢變得對等起來。
劉諶這邊雖早有預料,卻也想不到在這寧靜的夜,一場慘烈的戰鬥竟是突然爆發。
「雙方共計四萬五千人,吳國死傷四千,晉國死傷加上逃亂的有一萬餘人,現在兩軍正在火速接近襄陽城,有趣!」
劉諶原本白日就無所事事,所以夜晚也很是清醒,當他聽取了幾路斥候的彙報,眼見變得神亮,在夜裡閃著睿光。
次日,丁奉大軍已經將倉皇逃回的蘇愉殘軍困在襄陽城,看著眼前這座高大如同虎踞龍盤的城池,丁奉的眼中更多的是神往。
自當初三分天下后,襄陽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坎,為了這襄陽,他們付出了太多,也等了太久!
焦急的蘇愉再也剋制不住內心的恐慌,在頗為豪奢的太守府摔瓶砸罐,宣洩一通后,才急忙找來一班人馬,準備商量計策。
「依吾看,司馬氏篡逆上位,不得天心,如今四面皆敵,吾等當為自己謀條出路啊!」
一個半截骨埋在土裡的老頭理了理及胸的白須,如此說道,整個人倒是老態龍鍾,但是語氣卻是一點也不客氣。
「是啊,咱們不能跟著司馬父子行這傻事,不若棄暗投明,改換門庭,那江東孫氏到有天下之志……」
幾個本土世家話事人爾一言吾一語,卻沒有一個人商量如何退敵,一味地奉承吳國君臣。
「夠了,本太守召大家來是議策退敵的,一群沒用的廢物!」
聞言,好幾個下首臣子眼中一片陰寒,首先開言的那個老者平淡而又森冷地道:
「也對,大人乃是名門之後,世受皇恩,吾輩山野之人哪裡能比呢?」
這話語中帶刺,蘇愉頓時面色一厲,但是彷彿是顧忌什麼,只是陰森地看了那幾人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確實,他父親蘇則是魏國剛侯,死後還有追謚美爵,而且蘇愉其兄世襲,兄早死,他又罔替,真的是名門之後。
而且他是在司馬師輔政時期被重用的,嚴格說起來,那老者並沒有說錯,只是言語太過直白而不留情面。
之後,蘇愉強令五十位傳令兵四面出城,準備強硬衝出封鎖,北上求援。
噗嗤!
僅有的兩個傳令兵被伍延挺槍刺死一個,現在只有一個人在那裡握刀強撐著,眼中滿是絕望。
就在伍延打算再次出槍時,丁奉那偉岸的身影出來,只見他抬手制止了伍延的殺戮,然後對著那傳令兵道:
「別說本將沒給汝機會,現在老夫放汝過去,若是汝能逃過老夫的箭,汝就自活了。」
「老將軍……」
伍延聞言頓時一急,卻被丁奉止住,然後繼續道:
「開始吧,老夫的耐心是有限的,三息過後,別怪老夫不留情面!」
傳令兵驚疑的同時更加內心升起一絲希望,急忙趕馬望北狂奔,唯恐慢了被箭矢留下。
丁奉從馬背上取下牛筋鐵胎弓,彎弓對準那疾速逃跑的傳令兵,箭尖指向,正是傳令兵的頭顱。
但是就在其要放箭之際,箭尖突然上移一寸,箭矢快如閃電,從傳令兵頭頂掠過,嚇得後者急忙一俯身。
「哎!老了,箭法也退步了!」
丁奉看著那遠去的一騎,頗為惋惜地喃喃一句。
伍延有些不解,埋怨道:
「老將軍為何要放他離去,須知那房陵可是有五萬大軍啊!」
聞言丁奉面色不變,依舊平靜道:
「伍延,難道汝不覺得給人一點希望,也是一件好事嗎?」
說完,便轉身離去,留下愈發迷惑的伍延呆立原地。
再說上庸這邊,攻城一天,彷彿每一天的事情都是重複出現,但對楊駿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出師不利。
面對城高兵足的房陵,他連攻數日不下還情有可原,但是這上庸城高僅四米,且城內守軍一萬也是由黃崇這個名不經傳的人統御,但是當他四面同時攻城,也是遇到了頑強的阻擊。
雷石滾木宣洩而下,像是永遠也用不完一般,對著螞蟻般的晉兵狂轟濫炸,整個戰場恍若人間煉獄。
斷肢四散,鮮血淋漓。
之前作戰不利怪王戎,如今王戎和盧浮皆是出兵在外,他親自督戰,依舊如此,卻是怒火郁心,殺氣騰騰。
正在他對著一眾像是死人一樣的將領大喊大叫時,一個傳令兵卻是帶著房陵出兵來追擊的消息,讓他既興奮又鬱悶。
之前確實為了對付房陵追兵,有在半路準備幾多陷阱埋伏,如今一日過去,他早就傳令齊集全軍攻城,所有準備都作廢。
「既然攻城汝不出,埋伏爾不來,大戰一場就大戰一場,老夫還就不信了,汝黃琛會是天神下凡?」
之後,楊駿不顧張華勸阻,強令能戰之兵出營十里列陣,準備在這傍晚再跟房陵來軍正面一戰。
「報告將軍,晉軍出營十里列陣,坐等吾軍,來者不善。」
聽到這話,張翼眼睛一亮,他昨日飽睡一宿,為的就是這久等的大戰,雖然自己的全軍也不過一萬兩千人,但是張翼可不會覺得他會敗。
「好!哈哈,這楊駿老兒找死,本將就成全他,全軍聽令,成戰鬥陣列加速前進!」
噠噠噠!
頓時全軍疾進,人腳馬蹄帶起煙塵,讓后軍籠罩在霧隱中,宛若天兵下凡,威勢強勁。
一見眼前平野被密密麻麻的晉軍佔據,張翼凶威更甚,大吼一聲:
「狹路相逢,勇者勝,殺!」
殺殺殺!
楊駿也是發現對面張翼全軍不足自己一半,頓時大喜,也是揮旗進攻。
戰爭,在聲聲怒吼中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