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醒悟!
山洞內,呈現出一片漆黑之景,唯有那滴水聲音,帶著幾分凄涼和孤獨。
龍羽看著眼前這名風燭殘年的老者,心頭深處,卻是湧出一股深深的悵然之感。
天封子,天銘宗大長老,五級銘文師,龍羽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天陣子就宛若孩童那般,充滿了玩性,待人真誠實意,從不弄虛作假。
龍羽到現在,依舊記得當初天陣子教他如何布置銘文陣,那種專致,用心。
後來,天陣子領悟上古銘文陣之奧秘,突破瓶頸,進入頓悟之,仍不忘將聚靈陣傳授給龍羽,並且讓龍羽踏上天銘宗,讓其可以好好修鍊,免受災難,這些,龍羽全都牢記在心,從不忘記。
如果沒有天陣子,或許龍羽也能夠成為銘文師,但絕對不會達到如今的高度,更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徹底掌握五座上古銘文陣。
「啟蒙之師,絕不淡忘!」
龍羽的目光掠過一道精芒,他上前走出了幾步,雙膝微微跪地,聲音,帶著一股無比尊敬之意,朗聲道:「弟子龍羽,見過師尊。」
聽到這話語,那靜修的老人,突然轉過了頭。
這一瞬,龍羽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臟,再次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只見天陣子乾瘦的臉龐上,那雙眼,竟是毫無明亮之色,死氣沉沉,光是這般直視,就讓龍羽的腦袋有種暈厥感。
「傻小子,你剛才喚我什麼?你喚我師尊?」天陣子乾瘦的臉龐上,咧出了一抹淡笑,看上去尤為滲人,然而,在龍羽的眼,卻彷彿看到了三年前的天陣子。
呼!
深深地吐了口氣,龍羽走到天陣子的面前,也是笑著道:「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師,你帶我踏入銘文陣之道,我喚你一句師尊,又有何不可?」
「可以,當然可以。」天陣子臉上的笑靨更濃,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伸出手,搭在龍羽的肩膀上,道:「三年不見,不但身子高了許多,就連修為也是越精深,難怪敢在皇城內攪風攪雨,就連李寧這個狠角色,你也敢三番五次的嘲諷。」
天陣子臉上一直掛著笑靨,在他的心,早已經把龍羽當成了自己的弟子,弟子能夠取得如此成就,做師傅的,自然是喜不勝收。
龍羽撓了撓後腦勺,語鋒一轉,問道:「天老頭,你的眼睛怎麼會這樣?」
聞言,人陣子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
他轉過身,淡淡道:「走遍了山川湖泊,看慣了人情冷暖,本以為自己已經看穿了一切,但真正面對著災難之時,我卻現自己一直都錯了,這雙眼,留著,也只是多餘,還不如將其毀了,以此明悟本心,不受外物所影響。」
「你自毀雙目?」龍羽愣了下。
他萬萬沒想到,夜家逼上天銘山的事,對天陣子的打擊如此之大,竟然讓他心灰意冷,以致要自毀雙目,以此來警戒自己。
「天老頭,你這又是何必呢。」龍羽嘆了口氣,銘文陣一道,需要明悟天地之變化,手為心,眼為意,唯有心意合一,方才能夠毫無阻礙。
天陣子自毀雙目,那就想相當於摒棄了他在銘文陣一道的畢生感悟,如此損失,太沉重了。
「我天銘宗以銘文陣立宗,乃是三宗之,銘文陣不滅,宗門便永世不朽,但那一日,在三萬鐵騎的衝鋒之下,山門告破,弟子折損,而那罪魁禍之人,居然是我親手教導的弟子。」
天陣子的面龐很平靜,但聲音卻是在顫抖著,緩緩道:「在那一刻,我有種心灰意冷之感,宗門,弟子,還有那紛擾紅塵,變成了我的心魔,讓我日夜遭受著煎熬,以其如此,我寧願常伴孤寂,以此斷絕心魔,重新踏入苦修一道。」
話音落下,天陣子重新盤坐而下,那黯淡無光的雙眼,散出了濃厚的孤寂氣息,讓龍羽的目光微微一凝,再次走到吳陣子的身前,開口說道:「天老頭,你錯了。」
「錯了?」天陣子身體一顫,問道。
「你的心魔,並不是宗門被破的無力,也不是弟子背叛的憤怒,而是你的軟弱,你分明能夠出手阻攔,但礙於夜家的威勢,以及方寒的暗下手,所以你選擇了沉默,眼睜睜的看著天銘宗淪落至此。」
龍羽看著天陣子,認真道:「隱居山洞,常伴青燈,這並不是苦修,這只是不斷放大你的心魔,讓你在軟弱的深淵無法自拔,至於你自毀雙目,也不是看透了一切,只是你的軟弱讓你無比痛苦,所以你選擇了這一行為,來讓自己舒服些許。」
說罷,那天陣子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呼吸變得越急促。
「我的心魔,是軟弱?」
天陣子面色蒼白,他面對的這片黑暗,彷彿掠過了一個個血腥的畫面,哀嚎聲,求饒聲,還有駿馬長嘶聲,一道道聲音,一幅幅畫面,如同尖錐那般,刺痛著他的身軀。
而這些,便是他的心魔。
「天老頭,宗門毀了,可以重新再建,人死了,白骨可化為基石,可以告誡後人,但如果心死了,哪怕人還活著,宗門還在,但那又跟失去了有什麼區別,你不能如此輕鬆的被擊倒,要迎難而上,衝破自己心的枷鎖,才能夠直面心魔,找尋到你的修鍊之道,你的這句話,我一直記在心,今日,我便將它還給你。」
龍羽目光盯著天陣子,緩緩地說道。
這讓天陣子內心震顫,彷彿醍醐灌頂那般,他身上的那股陰沉之氣,突然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明悟,更是驚醒。
倘若他依舊隱居于山洞之,百年之後,或許會化為一具枯骨,千年之後,枯骨化為粉末,微風拂過,從此無影無蹤。
這樣的一生,有何意義?
「受教了。」
天陣子站起身來,道了一句話后,他腳步跨出,身上,靈力肆意綻放。
靈力之力越來越渾厚,天陣子彷彿沐浴在陽光之,整座山洞,一切黑暗被驅散,唯有那光明,不斷地灑落而下。
又是一步跨出,天陣子身上的靈力突然消散一空,甚至乎,他的氣息都在此時消失了。
「原來如此,捨棄了一切,方才能夠收穫一切。」
一道字音,緩緩從天陣子的口吐出。
轟!
一道強橫的氣息衝天而起,直接沖毀了重重山壁,掠上雲霄,宛若是一道通天橋樑那般,溝通了天地,這一幕,讓整個天銘宗的弟子都心頭狂顫。
「這是,突破了?」
龍羽的目光僵硬在了那裡,呢喃之時,只見在那道通天光柱,一股玄妙的力量垂落了下來,籠罩了天陣子的身軀,光暈瀰漫,竟是覆蓋了整座天銘峰。
光柱通天,那股匹練強橫的氣息吸引了無數人的注目,破空聲不斷,均是朝著山洞飛快地掠了過來。
「師尊突破了?」
天封子望著眼前一幕,心中狂喜的同時,也是將目光落在了龍羽的身上,只要每次龍羽在場,總是能夠創造出一個又一個驚喜,乃至奇迹。
天陣子受心魔影響,在山洞內靜修半年,幾乎無人能夠點悟,但龍羽進去山洞才多久的時間,就能夠讓天陣子看破心魔,甚至還成功突破了境界桎梏。
這不是奇迹,那是什麼?
轟隆隆的聲音不斷傳了出來,那道光柱突然消失,天空之上,宛若是出現了一條銀河那般,絢爛無比,皆是化為萬千流芒,掠入了吳陣子的體內。
龍羽怔怔的望著,他驚訝的現,剛才那萬千流芒並非是靈力,而是靈魂力量,精純到極點的靈魂之力,彷彿有生命那般,融入了天陣子的體內,跟他化為一體。
「小心!」
天封子突然道了一聲,只見在龍羽的面前,一股宛若潮汐那般的恐怖靈力,洶湧而來,將他震飛了出去,緩緩落在巨岩之上。
再抬起頭來,只見那道山洞,已經被渾厚的靈力所封鎖,吳天子雙膝盤坐,如同老僧入定那般,無聲無息,進入了某種奇妙的狀態。
「沒事吧?」天封子走了過來,龍羽搖了搖頭,淡淡道:「那股靈力並無攻擊性,多半是天老頭進入了修鍊狀態,怕誤傷到我,所以就將我推開而已。」
頓悟之態,可遇而不可求。
像天陣子這種遭遇了莫大劫難后,突然看破了心魔,那是一種對身心的洗禮,若是他能夠成功突破境界桎梏,那麼醒來之時,實力必定會有質的飛躍。
天封子也點了點頭,微笑道:「此次師尊能夠頓悟,還真是多虧了你的幫助,只不過,按照師尊現在的狀態,也不知道何時能夠醒來,我們還是先行離開,免得打擾了師尊。」
「恩。」龍羽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目光轉過,看了眼半空中的天陣子,停頓了片刻,轉過身,便是朝著山下走去。
兩人度不緩不快,約莫幾分鐘后,便是來到了一處小山坡。
山坡不大,這般放目望去,可以看到在山坡的末端,聳立著一座座墓碑,讓人心中生出一股凝重的感覺。
「這些墓碑是?」龍羽疑惑問道,他現這些墓碑之上,有些並沒有雕刻任何的墓銘,上面空無一字,極為的古怪。
「這些無字碑屬於歷代天銘宗的長老,他們死去已久,已經難以辨認出其身份,所以我們便是為他們立下了無字碑,以此悼念。」天封子小心翼翼地從墓碑中穿行而過,盡量不去觸及墓碑。
這些墓碑之下,不單單埋葬著天銘宗的長老屍,同時也是埋葬著天銘宗的歷史,若是沒有他們,就沒有天銘宗。
龍羽望著重重墓碑,背脊挺直,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雖說並非天銘宗弟子,但天陣子是他的啟蒙老師,嚴格來說,他跟天銘宗有著極深的淵源,今日到此,自然是要行祭拜之禮。
見狀,天封子露出了一抹淡笑,站在一邊,靜靜的等候著,並不打擾。
在山坡的盡頭處,豎立著近百座墓碑,碑面狠新,似乎是剛立不久。
天封子微微鞠躬之後,便是走到其中一座墓碑之前,開口說道:「流年,龍羽來了。」
這座墓碑上,紋刻著三個大字,讓魯的目光微微一凝,他兩步走上前,雙膝跪下,直接在龍羽的墓前,磕了三個響頭。
龍羽跟亂流年相識於血城,當日相識之景,龍羽還記得清清楚楚,雖說亂流年為人桀驁不馴,但他對待龍羽之時,卻是極為真摯。
當龍羽離開血城的時候,跟亂流年定下約定,必定會來天銘宗跟亂流年一敘,但現在,龍羽所看到的,卻是一座冰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