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憶故友
繪畫這一行,特別是國畫,蘇離雖算不上名家,但見識廣。
當年做太史局監正,哪樣好東西沒見過,對於澹臺冰靈這種頗有天賦,但又少了些磨礪的姑娘來說,能指點上幾句。
雖然這個時代的國畫,在繪畫技巧上,以及承載的信息等等,跟當年不一樣。就如近代歷史中的徐悲鴻,被稱為東西方繪畫大成者,這位大師在繪畫上,把東西方的繪畫技藝,表現得淋漓盡致。
那又如何,蘇離的欣賞水平在那裡,素養在那裡,並非不識貨的人。
然而,書畫社裡,卻有人對蘇離所說的,並不太在意,反而幫著澹臺冰靈說道:「蘇離,你這話說得太片面了吧!」
「澹臺學姐擅長畫麻雀,咱們學畫畫的,也知道,有時候畫的雖然是物,卻比擬的是人,或者說繪畫著的意志。而並不需要畫什麼是什麼。」
蘇離看了一眼說話的同學,並不否認,「這個同學說得有理,但,一個事物,連原本應該有的面貌都畫不出來,又怎麼能進行下一步,把執筆著的意志表露出來?」
那位幫澹臺冰靈說話的同學,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反駁,蘇離說得好有道理。
澹臺冰靈沉默不語,她在細細品味蘇離的話。
誠然,蘇離所說的,她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哪怕在課本上,或者其他長者會提點意境這一塊,但她從來都沒有把這東西往自己身上套。
既然是天之驕子,必然有自己的傲氣,她自認為自己能掌控好意境,卻沒想到,自己跳過了最重要的一步。
連最初的本質都無法掌控,還談什麼賦予自身的意志。
這一句,澹臺冰靈服了。
不管蘇離的作畫水平如何,這犀利的眼光,她是服的。
這就好比是看畫的人,並不能保證他能畫得多好,甚至有些根本就不會畫畫,欣賞水平卻能指點一個初學者。
「不管怎麼說,你這些話,我是記在心裡了。」澹臺冰靈稍顯冰冷的語氣微微有些緩和。
原本有些劍拔弩張的氛圍,在這句話之後消散。
余秋雪眯著眼打量蘇離,這得欣賞多少名家畫作,才對繪畫方面的有如此敏感的看法。
現在是和平年代,能玩得起字畫的,多半是有錢人。
不然就跟她一樣,從小在這樣一個藝術氛圍里耳濡目染。
其實余秋雪自己也是一樣的,繪畫可能比不上澹臺冰靈,但眼光還是有。當然,她這隻屬於能看出澹臺冰靈的畫作跟那些名家有距離,卻不知道距離在哪兒。
別說蘇離畫得多好了,就她偶爾來書畫社,給大伙兒說兩句,保證繪畫技術能提升。
不過嘛……書畫社只是京都大學里一個興趣社團,有科班出身的,如澹臺冰靈,還有她自己。還有就是像傅子豪,洪怡,蘇離這樣非科班出身的。
興趣為主,能寓教於樂,當然更好。
蘇離好不容易來書畫社一趟,當然也不會在這兒打個醬油就走。
走到一個空著的書桌跟前,鋪好宣紙,隨便勾勒了幾筆,便成了一個畫像。
在這個時代生活了一個多月,若真說融入這個時代,其實並沒有融入多少。她不過是見識太廣,心理承受能力比常人強許多。
知曉如何在行為上融入一個不同的時代。
然而,這些時日,特別是在沒事兒的時候,她也總想起千年前的事情。
當年的風雲詭譎,一睜眼,沒了。
當年與之相爭的人,一睜眼,也不見了。
她享受這個時代的日子不假,卻也迷茫於未來。
如果真要說她現在的心態,其實就是……高手寂寞。
看誰都像小屁孩,怎麼能玩得起來。
最後,蘇離在畫像上落下小字:徐無痕,又落了作畫的時間。
這幅畫,其實也就十來分鐘的樣子。
書畫社裡的同學看到蘇離作畫,當然也非常好奇,畢竟,自打月初的迎新晚會蘇離露了一手之後,大家就沒見過蘇離再作畫。
今天在書畫社裡看到,當然各個都很好奇啊。
隔桌的同學都忍不住停下了毛筆,仔仔細細的看蘇離作畫。
大伙兒眼底都透露出驚艷。
十來分鐘就勾勒出一個古代將軍的人來,宣紙上的將軍,手拿巨劍抗在肩上,只是一個畫像而已,眾人彷彿感受到畫中人物的凜冽殺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澹臺冰靈當然不想錯過在理論上指點過她的人,畫畫的水平。
從蘇離開始落筆,她就湊到蘇離跟前看著。
從落筆之初,澹臺冰靈就覺得,她可能是輸了。
等十分鐘后,人物畫成,她知道,自己輸得很厲害。
給她的感覺,彷彿蘇離畫畫只是隨意勾勒了幾筆,畫畫這種東西,已經融入蘇離的日常生活,根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而右下角的行書,也非常養眼。
澹臺冰靈沉默,她可能遇到大神了。
蘇離落了名字,才又返回來在左邊的空白處寫了幾句小字:一將功成萬骨枯,功未成,骨已枯,故人尤生,不知返。
在一旁觀看的同學滿臉迷茫,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蘇離為啥要寫這樣的一行字。
蘇離的意思,很簡單。
她當年跟許雲生相爭,從年少一同學習,成為相互比拼的摯友,到後來的敵人,不過是為了一將功成。
許雲生為則天陛下,她為天下蒼生。
按照歷史書上所記載的,她是成功了,然而沒死,只是回不了當初那個朝代。她正直壯年,一身才華並未在成功之後得到施展,說是成功,卻也是失敗的。
而許雲生,沒有成功,不管那天與她對決之後是死是活,往後肯定活不下去。
她和許雲生都是知根知底的,她的武功,並不見得比許雲生差,當年若不出意外,許雲生應該是重傷,那時候人不少,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把重傷后的許雲生解決。
余秋雪現在對蘇離已經是心服口服,若是說句公道話,她爹,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畫出這樣一幅人物形象,主要是,這畫,看著太滲人,畫中將軍的氣勢太強烈,連他們這些圍觀的人都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