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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有所交代

  兩日之後,清晨的薄霧方一消散,寒冰與宋青鋒便來到津門關的城牆上,一同俯瞰著遠處那一座座連綿不絕的敵軍營帳。


  就在這時,城外的戎軍突然有所異動,似乎正在開始迅速集結。


  宋青鋒見狀,頓時皺起了劍眉,道:「看來果然如你所料,戎軍正準備發起第二輪攻勢,應該是為了配合峽道那邊的偷襲行動。」


  看到那些戎軍的行動十分緊張而有序,各兵種分列排布,逐漸形成了一個極有攻擊性的陣式,寒冰不由讚歎了一聲,道:「那位戎軍的主帥倒也算得上是一個勁敵!不知究竟是何方神聖?」


  「那是新晉封的北戎平南王宇文良,也是戎帝宇文罡的堂弟。」


  宋青鋒輕拍著城垛口處粗糙的青石磚,容色沉靜地道,「兩年前,他曾經是當時的四皇子宇文罡的副帥,與我在津門關外交過幾次手,的確稱得上是一位有勇有謀的悍將。


  而數日之前,我們又再度交鋒。雖然最終打成了一個平手,但當時我便感覺到,宇文良只是在故意試探,並未展示出其真正的實力。


  如今看來,他應該就是在等待那條峽道被徹底挖通之時,再與我進行一場最後的決戰!」


  寒冰聽了,不由朗笑了一聲,道:「如此正好!你在津門關與宇文良對決,而我去碎玉峰找獨笑穹單挑,倒是誰也不會錯過屬於自己的那場熱鬧!」


  宋青鋒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一笑,道:「我剛剛收到一個消息,數日前,定親王所率的西路軍已經從重淵班師回朝。此刻,他正在趕來津門關的路上,最遲今日日落之前便會到達。在你去趕與獨笑穹的那場熱鬧之前,還是想一想該如何對定親王有所交代吧!」


  寒冰一聽,頓時傻在了那裡,似乎忽然間化作了城頭的一具石雕。


  宋青鋒走過去,在他的肩頭重重一拍,道:「不是兄弟我不想幫你,只是宇文良那廝已經擺好了陣式,陳兵以待,我可也得帶領兒郎們前去湊湊熱鬧才是!」


  他一邊說,一邊又重重地在寒冰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後便大步向城下走去。


  緊接著,城下某處便傳來了這傢伙那明顯透著幸災樂禍之意的大笑聲。


  寒冰這時才醒過神來,下意識地伸手抹了一把自己已略感僵硬的臉,藉此掩去了那一聲脫口而出的哀嘆!

  師父來了!竟然來得這麼快!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費神去想,究竟是誰給師父通的風、報的信了。


  因為此刻最為關鍵的問題,正如方才宋青鋒所言,是該如何向師父有所交代?


  還記得在師父離京赴任之前,自己曾經信誓旦旦地向他老人家保證過,一定會照顧好身邊的每一個人,不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可結果卻是,洛兒至今昏迷不醒,而舅父花鳳山也為了救自己,一夜之間熬白了頭髮。


  不管怎麼說,這些事情也許還勉強可以交代得過去,因為畢竟是已經發生過了,並且也沒有造成任何無法挽回的嚴重後果。


  可是,對於眼前即將發生的那件事情又該怎麼解說?


  自己與獨笑穹約戰碎玉峰一事,已被傳得盡人皆知。


  師父如若問起,自己又該如何對此做出交代?

  ……


  苦思無計之餘,寒冰禁不住開始在這段已經空無一人的城牆上面,來回地踱起步來。同時,他的口中還在不停唉聲嘆氣地自言自語些什麼。


  就在他又發出了一聲苦惱的哀嘆之後,卻忽然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蒼老聲音,從自己的身後響了起來:「玉兒,你給我站住!」


  寒冰的身體登時猛地一震,立刻停步轉身,正看到自己的師父一臉肅然地站在那裡。


  就見蕭天絕一身的戎裝上面滿是灰塵,想必是由於匆忙趕路,頭上的髮髻也變得有些歪斜鬆脫,幾縷散落的白髮兀自隨風飄動不已。


  「師父!」


  寒冰連忙快步迎上前去,隨即雙膝一屈,便直接跪在了自己師父的面前。


  這一次,蕭天絕並沒有像往常那般,馬上萬分疼愛地把自己的寶貝徒兒扶起來,甚至是都沒有讓寒冰趕快免禮起身。


  只聽他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之後,才開口喝問道:「在你決定用自己的一條性命,去償還離別箭與忠義盟之間的血債時,心裡可曾想到過為師嗎?!」


  「師父,徒兒知錯了!當時看到洛兒她命懸一線,徒兒就……就亂了方寸……」


  「方寸再亂,也不應做出那等無可救藥的蠢事來!你本可以向雪盟主說明實情,讓她暗中幫你放出那個公玉颯容。


  這樣做雖然不免會令她為難,但我想她絕對不會拒絕。無論怎麼說,都要好過你那個以命易命的下下之策!」


  說著,說著,蕭天絕的聲音不禁起了一陣顫抖,「你可曾想過,若是你真的死在了忠義盟,為師……為師……我該如何面對忠義盟?又該如何面對雪盟主?!」


  寒冰滿臉愧色地垂下頭去,啞著聲音道:「都是徒兒一時糊塗,完全忘記了您的教誨,還請師父重重責罰!」


  蕭天絕卻搖了搖頭,道:「為師還沒有老糊塗!更沒有糊塗到居然會相信,自己的徒兒能夠做出那種『一時糊塗』的事情來!

  其實我心裡清楚得很,玉兒你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已經預料到,自己離別箭的身份遲早會有暴露的一天。而你又不願讓別人來替你承擔後果,於是便將一切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正如這一次,雖然明知道獨笑穹的約戰,很可能就是一個詭計,根本無須認真對待,可你卻還是要去穩住他,以此讓宇文罡的偷襲行動徹底落空!」


  「原來師父您……都知道了……」


  寒冰吶吶答了一句,始終不敢抬起頭來,但口中卻沒有放過解釋的機會,「宇文罡已將全部賭注都押在了那條峽道上,所以他肯定要防著自己的意圖會被我方察覺。而獨笑穹把決戰地點選在碎玉峰,其中必是存著某種試探之意。


  如果我不肯應戰,或者是在應戰之後,卻沒有出現在碎玉峰,獨笑穹必然會親自潛進來一探究竟。以他的身手,應該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布在峽口附近的那些監視哨,進而猜到我們已經知道了峽道的存在。


  如此一來,宇文罡很可能會立即取消原定的偷襲行動,而以他那種剛愎自用的性情,卻又絕對不會就此收兵罷戰的。


  二十萬裕軍,對抗二十萬戎軍,雙方可謂是勢均力敵。一旦僵持下去,必將成為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而這無論是對於大裕百姓,還是對於戎國百姓來說,都將是一場無休無止的災難!」


  聽完寒冰的這番解說,蕭天絕站在那裡,一直沉默不語。


  寒冰向前膝行了一步,用力拉住師父那雙枯瘦的手,語聲急切地懇求道:「師父,徒兒已經想好了一個制敵之策,既能將那些試圖穿越峽道偷襲我軍的北戎人一網打盡,又能將那條峽道重新封住,從此再也不必擔心還會有人在這上面動歪心思了!」


  蕭天絕又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再好的制敵之策,都要先想到保護好自己。所以我想聽到的是,你究竟打算如何從碎玉峰上活著回來?」


  「師父——」


  寒冰剛想繼續懇求,蕭天絕卻斷然掙脫了他的手,轉身大步向城下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沉聲說道:「如果碎玉峰就是你的埋骨之地,那我這個師父不當也罷!」


  望著師父決絕而去的背影,寒冰的心中不禁充滿了一種絕望的無力感。


  他的唇邊慢慢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輕聲說道:「既便是謊言,也要讓師父能夠一直相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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