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斷箭行動
「你這個自作聰明的蠢貨!」
鄭庸那尖細而高亢的聲音中充斥著極度的惱怒之意。
隨即,便是「啪」地一聲脆響,一隻描金細瓷的茶盞瞬間在郭士勛那顆大胖腦袋上炸了個粉碎!
一縷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前額上冒出,順著面頰向下不停地淌落。可這位堂堂的忠義盟土木堂主,卻仍是直挺挺地跪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本來今日以替郭有忠張羅後事的借口進城來見鄭庸,郭士勛多少還是抱著一些邀功請賞的心思。
他自認為不久前所做下的那兩樁案子可謂是天衣無縫,定會讓總管大人大為滿意。
可誰知還沒等他的話全部說完,鄭庸便突然間爆發起來,劈頭蓋臉地向他宣洩著怒火。
雖然被鄭庸的這番異乎尋常的震怒給嚇得不輕,但郭士勛的心中著實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同時更是倍感冤枉。
於是,他便忍不住替自己辯解起來:「請總管大人息怒!屬下實是在萬不得已之下,才殺了郭有忠。
本來殺死吳遠之事,屬下做得極為謹慎,卻未想到會被郭有忠在隔壁聽到動靜,並看到了我從窗口離開時的背影。
而且這廝居然以此為要挾,獅子大張口,向我索要三千兩銀子不夠,還逼我替他向雪幽幽說項,從此不再追究他打傷泉州分舵主的罪責。
屬下一時根本拿不出那些銀兩來。再者說,他所犯之罪實在極為嚴重,又豈是我這個小小的堂主能幫他輕易抹去的?
屬下擔心這廝要挾不成,可能會鋌而走險,向盟里的人出賣我,以此換取對他有利的條件。於是我就先下手為強,將他騙出城外殺了。
屬下以為,反正吳遠已經是死於離別箭了,再多一個郭有忠,應該會在忠義盟內造成更大的恐慌……」
就在郭士勛猶自振振有詞之際,一抬眼間,卻看到鄭庸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而他那雙小眼睛里也在閃爍著一種歹毒的光芒。
這位土木堂主那矮胖的身體立時便起了一陣顫抖,趕緊垂下頭去,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而這時,他的耳畔又響起了鄭庸尖銳的訓斥之聲:「可見直到此刻,你這蠢貨也還沒有弄明白,自己究竟錯在哪裡!
有一個吳遠的屍身,便足以將忠義盟的視線引向離別箭。而你卻偏要畫蛇添足,弄出個郭有忠也死於離別箭的事端來,結果就是讓你自己暴露在了眾人的面前!
如果在殺了郭有忠以後,你立即將其屍身秘密掩埋,然後再裝作沒事人一般回去忠義盟。
那樣一來,便不會有人知道郭有忠也捲入其中,更不會將你與這整件事情聯繫起來了!」
鄭庸一邊咬牙切齒地說著,一邊從椅中站起身來,慢慢踱到了郭士勛的面前,「如此簡單的一件事情都辦不好,我還留你何用?!」
郭士勛直嚇得連連叩頭,口中也在不停地道:「屬下知罪了!屬下知罪了!……」
鄭庸從鼻孔中哼了一聲,轉頭看向正在一旁垂頭肅立的靳明,冷冷地問了一句:「靳明,你老實說,郭士勛的身份是否已經暴露了?」
靳明被他一問,當即便打了個冷戰。
他根本不敢抬頭看向鄭庸,只用一種不太肯定的語氣答道:「屬下以為……郭士勛的身份應該還沒有暴露。從忠義盟傳回來的消息看,他們只是知道了殺死吳遠和郭有忠的人不是離別箭,但目前還沒有找到真兇的任何跡象。」
鄭庸一聽,不由更加氣惱地罵了一聲:「蠢貨!我自然知道忠義盟的那些莽夫們不會懷疑到郭士勛的身上。我在問的是寒冰!郭士勛有沒有留下任何痕迹,足以令寒冰對他起疑?」
靳明又被嚇得一哆嗦,他偷偷瞄了一眼仍在那裡連連叩頭的郭士勛,遲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請總管大人恕罪!屬下的確不知寒冰是否在懷疑郭士勛。不過屬下剛剛得到消息,今日一早,寒冰與廖京東一起去了廣福客棧,不久之後又都一起離開了。」
「哦?」
鄭庸那對已變得極為稀疏的眉毛立時向上一挑,「你可知他們都在客棧里做了些什麼?」
靳明連忙點頭道:「這個屬下已經問過了。他們只是分別在吳遠和郭有忠所住的房間內轉了一圈。」
鄭庸挑起的眉毛又陡地一皺,「這就壞了!一旦寒冰發現郭有忠就住在吳遠的隔壁,自然便會聯想到他那封書信上所提到的『人命關天』四字的真正含義。」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一變,陰森森地問了一句,「寒冰目前可在城中?」
靳明搖頭道:「他離開廣福客棧之後,就從南門出了城,想來是去了忠義盟。目前還未得到他回城的消息。」
鄭庸緩緩地點了點頭,便開始背著手,來回地踱起步來。
郭士勛雖然不再叩頭,卻也不敢站起身來,依然跪在那裡,偷偷地用衣袖擦著額上的汗水,還有血水。
過了半晌,鄭庸終於停下了腳步,語氣斷然地開口道:「事已至此,絕不能讓寒冰搶得先機!今夜便開始斷箭行動!」
他的一雙小眼睛看向了郭士勛,道:「你暫且在城中躲上幾個時辰,等天黑之後再潛回忠義盟。然後便按照我先前交待過你的,將那件事情辦好。
給我記住,這一次若再敢出錯,不但那個忠義盟盟主的位置再也不會是你的,就連你的這條小命,也再也不會是你的了!」
「是,屬下必當謹遵總管大人之命!絕不會再出任何差錯!」
郭士勛一邊連聲保證著,一邊狼狽地站起身來。偷眼看到鄭庸臉上所露出的那種陰狠之色,不由將他嚇得腳下一軟,連忙踉蹌著向外跑了出去。
鄭庸一臉冷笑地看著那個矮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隨後便將目光轉向了靳明。
「你立即分頭通知下去,今夜開始斷箭行動。讓他們按照原定計劃做好準備,到時候分頭動手,確保一擊即中!」
「是,屬下遵命!」
靳明連忙答應了一聲,又遲疑地問了一句,「那鳳嫣和獨笑穹那邊,屬下是否也要派人去知會一聲?」
鄭庸搖了搖頭,道:「鳳嫣那邊不必再另行通知。我們之間早有約定,一待宮中亂起來,便是動手的信號。而獨笑穹那邊我會親自去說,這些北人極為謹慎,此時定不能讓他們生出任何疑慮。」
「是,屬下明白了!」
靳明躬身施了一禮之後,便立即轉身離開了。
鄭庸慢慢地走到窗前,只覺自己右大腿根處那個已經癒合的傷口,竟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他用手輕輕揉著傷處,忍不住又想起了一月前那個漆黑的夜晚。
在新京城外的那片荒林中,寒光一閃,陸遠風擲過來的那柄長劍便直接從他的襠下穿過。
那一劍,可謂險之又險!
如果他不是早就做了太監的話,恐怕也要被那一劍立時變成了太監。
當他捂著傷處,忍著劇烈的疼痛,落荒而逃時,心中卻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沮喪,甚至是絕望。
當初,他向陰太后所提出的那個捉拿寒冰的計劃,雖然堪稱完美,但其實他早有預感,再強的武力,再多的高手,也困不住那個已經功臻化境的少年。
這一次的失敗,只讓他更加明確了自己的那個想法——
對付寒冰的唯一手段,就是要利用他身邊的人,將他徹底地逼入絕境。
正是從那一刻起,斷箭計劃便在他的心中最終成形。
想到這裡,鄭庸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陰冷的笑容。
他猛地一伸手,推開了面前的那扇軒窗。
抬頭仰望著窗外那一片灰暗沉鬱的天空,此刻他的心中卻是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輕鬆快意。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今夜的斷箭行動,絕不會再失手。
他一定要將寒冰這枝離別箭給生生地折斷,讓冷衣清也嘗一嘗失去親生之子的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