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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人心不穩

  大裕帝都景陽城南郊,忠義盟總舵。


  午後的陽光明亮和煦,雪幽幽獨自坐在廳中,一邊慢慢品著茶,一邊透過半開的軒窗,看著院牆邊那幾根翠綠的修竹,被冬日的寒風吹得微微晃動不已。


  而此刻她的思緒,也正如那些在風中搖曳不停的竹枝,紛亂不堪。


  今日早間,她一直在與忠義盟的幾位堂主討論剛剛收到的一個消息。


  泉州分舵主與副分舵主因故失和,以致大打出手。結果,那位分舵主不幸被打成重傷,而傷人的副分舵主見勢不妙,便逃之夭夭,就此沒了蹤影。


  事實上,最近南方的各分舵那邊,已經接連發生過好幾起類似的事件。究其原因,主要還是由於盟內一些人的根本利益受損,以致人心不穩,各懷異志。


  因為在以前,浩星瀟啟為帝之時,大裕朝廷可謂是不遺餘力地迫害隱族人。而忠義盟作為其最為得力的幫凶與打手,實是從這一惡政中獲取了不小的利益。


  那時候,活捉或是殺掉一個隱族人,交到官府,便會得到一筆豐厚的賞銀。但真正的來錢之處,還是從那些被殺害的隱族人身上所掠奪到的大量財物。


  當年,朝廷剛開始驅逐和屠殺隱族人時,自然是從京城和忠義盟所盤踞的北方先下手,所以很多隱族人為了避禍,紛紛逃到了南方。


  之後,朝廷的黑手進一步伸向南方,專門派出誅隱使去監督地方官府追查和誅殺隱族人。


  而與此同時,忠義盟的勢力也漸漸向南方擴張。兩相配合之下,又開始了對南方隱族人的無情殺戮和掠奪。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了數十年,可是突然之間,大裕已經改天換地。


  浩星瀟啟宣布退位,新君冷衣清登基,隨即便頒布詔令,徹底禁止對隱族人的任何迫害行為。


  惡政既廢,官府不過是就此少了一項頗為令人頭疼的差事,當然都暗自慶幸不已。


  但是如此一來,忠義盟南方各分舵的人,也從此失去了一項主要的收入來源,不得不另覓生財之道。


  然而一直以來,這些南方分舵的人,從上到下,都早已經習慣了靠吸取隱族人的鮮血為生。如今此路不通,一時之間,他們也尋不到一個更好的方法,能如此輕易地賺取到大筆的銀錢。


  更何況,盟主雪幽幽已經頒下嚴令,忠義盟中人若有為非作歹、恃強凌弱等觸犯幫規之舉,必將嚴懲不貸。


  這樣一來,又令那些心生歪念、想要另闢蹊徑之徒感到束手束腳,不敢輕舉妄動。


  眼看日子越來越不好過,眾人的怨氣自然也就越積越深。


  在這些南方各分舵中,便開始出現了各種內部爭鬥,更有些人乾脆直接脫離忠義盟,另立門戶。


  在意識到情況嚴重之後,忠義盟總舵這邊雖然已派人前去解決與安撫,並與地方官府協商,爭取為各分舵的人提供更多經營正當生意的機會。但在短時間之內,這些措施恐怕仍是難以見到實效。


  同時在總舵內部,對於究竟該如何徹底解決這一越來越嚴重的問題,各位堂主之間也多有意見分歧。


  掌管忠義盟錢糧的流水堂主管秀波認為,目前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表面上看來是錢的問題,但根本原因還是人的問題。


  南方大部分州府原本是魚米之鄉,較為富庶。只因前朝的諸多惡政,以致土地荒蕪,民不聊生。


  如今的新君登基,實施新政,鼓勵農耕,減免賦稅。經過一段時間的休生養息之後,南方應該會逐漸恢復生機,重現一派繁榮景象。


  而南方各分舵的某些人,尤其是那些掌權之人,早已嘗慣了從隱族人身上撈錢的甜頭。


  他們一個個不思進取,根本無心從事其他需要費神費力的正當生意,卻為了些許蠅頭小利而互相爭鬥不休,這才引起了各種混亂的發生。


  因此,要想徹底解決這一問題,總舵一方面可以派人去監管和協助南方各分舵發展一些正當的生意,另一方面,應該著手對各分舵的正副舵主逐一進行調整,清除掉其中的那些害群之馬。


  相對於管秀波這種稍顯激進的想法,刑堂執法萬橫江的提議則更為極端。


  他認為,應該派專使去所有南方的各分舵進行認真清查,一旦發現存在問題的分舵,其正副分舵主全都要被召回總舵,接受嚴格的盤查與質詢。而問題一經查實,立即按照幫規,對他們加以處置。


  對於管秀波和萬橫江的意見,掌管忠義盟中人員任免調動事宜的擷英堂主井元舒,卻是持有異議。


  他認為,最近忠義盟接連遭逢重大打擊,從左副盟主遇刺,到順風堂主沈青蘿被證實是北人密諜以後出逃,再到新任副盟主古凝在北戎身受重傷,尚不知最終能否復元。


  故而此時,盟內出現人心不穩的現象,應屬正常。


  面對這一嚴峻形勢,總舵實不宜再採取任何過激的舉措,以致讓下面的各分舵更生恐慌,進而加劇局勢的惡化。


  在盟主雪幽幽看來,管秀波的看法更為實際,萬橫江的做法更為有效,但井元舒的想法也決不能不予以考慮。因為一旦局勢失控,很可能會令忠義盟就此分崩離析。


  這中間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問題,她這位忠義盟的盟主都要認真加以權衡。在短時間內,怕是很難找到一個十分切實有效的解決之道。


  所以此刻,雖是已經回到了自己獨居的那所清靜的小院,雪幽幽的心,卻仍是難以真正地清靜下來。


  就在她獨自坐在那裡,不知滋味地喝著已經變涼的茶水,心中猶在為盟內的那些亂事而不勝煩惱之際,一位素衣女子悄然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徑直來到雪幽幽的面前,雙膝一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直到此刻,雪幽幽才猛地回過神來。


  微怔了一下之後,她連忙伸出手,要將正跪在自己面前的水心英從地上扶起。


  可水心英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仍然固執地跪在那裡。


  「心英,你這是怎麼了?若是有話要對為師說,也該起來再說,實是不必如此拘禮!」


  聽到師父的語聲分外溫和,言詞間也儘是一片關切之意,水心英的心頭不禁湧起一陣酸楚。


  她微垂下頭,低聲道:「師父——,弟子今日前來,是要向師父您請罪的!」


  雪幽幽沉默了一瞬,才嘆息著道:「心英,你與浩星明睿相戀多年,卻一直飽受分離之苦。這其中,為師實是有著難以推卸的責任與過錯!


  那一份執念,不但令為師抱憾終生,也害你錯過了數載芳華。當初你將這一切都瞞著我,確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為師又豈會因此責怪於你呢?」


  「師父!」


  水心英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奔涌而出,她拉住自己師父的一隻手,哽咽著道:「無論如何,弟子都是背著師父您,做下了很多事情。這實是有違弟子入門之初,曾向師父所許下的誓言,更是有負師父您這麼多年以來對弟子的信任與愛重!」


  「傻丫頭!」


  雪幽幽輕輕拍了拍水心英的手,臉上露出了一抹略帶辛酸之意的笑容,「若不是你曾經背著我,做下了那許多的事情,恐怕為師今日還會感到更多的愧悔與不安!」


  聽到師父居然用多年前,自己剛入師門之時的親昵稱呼相喚,水心英眼中的淚水不由流得更急,她緊緊拉著師父的手,哽咽不能成聲。


  「定親王把你與明睿之間的事情都告訴了我以後,為師在自感慚愧之餘,便是替你們兩人高興!

  我本想著,不能讓你再如此蹉跎下去,應該讓明睿趕緊上門來提親。可是眼下新君初立,朝局未穩,想必他這個假定親王還要繼續扮上一段時日,恐怕暫時還無暇分心來操持你們自己的事情。


  故而我這做師父的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心急,去催促他趕快來迎娶我雪幽幽最鍾愛的徒兒!」


  被師父用這種半是玩笑,半是寵溺的話一說,水心英不由羞紅了一張俏臉,垂著頭不敢讓師父看到。


  雪幽幽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著問道:「心英,你今日便要一直像這般跪在這裡,與為師說話嗎?」


  水心英聞言,卻不由微微一震,終於含淚抬起頭來。


  「師父,弟子今日前來,不只是要向您請罪,也是來向您辭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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