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睚眥必報
「睚眥必報!」
聽完對於在天橋下被寒冰所殺的那些偷襲者屍身的查驗結果,公玉颯顏不由恨恨地暗罵了一聲,然後便揮手讓那個仵作退了下去。
坐在暗衛司大堂里那把紅木高腳椅上,他這位總司大人的腦海之中,仍在不停地迴響著方才那個仵作所說的一番話——
所有死者的傷口幾乎完全一致,皆是被寒冰一箭穿喉而亡。而那枝箭,便是他們曾企圖用來射殺寒冰的連環弩箭。
陡然間,公玉颯顏又感到一陣脊背發涼……
以寒冰那小子睚眥必報的性情,既然對那些並未得手的殺手們,都絲毫不留餘地,那麼對他這個主謀之人,則更是不會輕易放過。
只要這個絕世高手還在京城之中,他公玉颯顏便再無任何安全可言。
白日里,尚可躲在暗衛司中,倒還不必擔心會被寒冰闖進來行刺。
但是到了晚間,他這位總司大人又不可能命令那些暗衛們,全都徹夜守在自己的房門外。
昨晚,他躲去流芳齋中,本來倒還算是一個頗為穩妥的選擇。
可誰知,卻讓那個陰魂不散的老太監鄭庸給抓了個正著。
雖然這位前大內總管已經滿口答應,會幫助他刺殺冷衣清,但這老太監可絕對不是一個以助人為樂,完全不求回報之人。
所以緊接著,這老太監便趁機敲起了竹杠,逼著他這位總司大人去求皇上,安排其與太後面談。
說實話,公玉颯顏根本就不能確定,這個狡詐的老太監究竟會跟太后談些什麼。
但不知為何,這件事就是令他始終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之感。
太后本就對攻裕之事並不熱衷,而這老太監除了能夠提供一些關於裕國的消息之外,實是別無大用。
除非是,鄭庸已經推測到,寒冰仍藏身於新京城中。而這個賊心不死的老太監,便打算借太后之手,殺了寒冰。
若果真如此,在公玉颯顏看來,鄭庸的這一做法就愈加顯得有些奇怪。
這老太監為何要拋開他這位真正掌握新京城中密探力量的總司大人,卻去跟遠在深宮之中的太後面談呢?
儘管如今,太后確是不再反對在公開場合殺掉寒冰了。
因為這位裕國的所謂皇子,曾在眾目睽睽之下,救走了那個意圖劫奪囚車,並刺殺大戎暗衛司總司大人的忠義盟副盟主古凝,便已經坐實了他觸犯大戎律法的罪名。
作為一名被大戎通緝在逃的罪犯,寒冰自然不可能再享有任何皇室的禮遇。等待他的,只有被追殺的下場。
但即便如此,僅憑太後手中所掌握的那些大內密探,根本就沒有這個本事,在人口密集的京城之中,找到那位身懷絕世武功的少年高手。
至於那些禁衛軍,則更是只能擺擺樣子而已。
人多勢眾,也不可能大海撈針。
更何況,即使是動用禁衛軍進行全城搜捕,憑寒冰的身手,隨時都可以從容逃出城去躲藏,甚至是直接回到裕國。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鄭庸真的能夠說動太后,進行全城搜捕。也許會就此將寒冰給逼走,倒是也可以讓他這位總司大人不必再擔驚受怕了。
只不知,那個狡猾的老太監,是否真有這個本事呢?
「彥兒這是在為何事想得如此入神?竟連義父來了都沒有看到?」
隨著一個陰柔尖細的聲音傳入耳中,公玉颯顏只感到似有一陣滲人的陰風,突然間吹進了他這座暗衛司的大堂之內。
猛地打個了寒戰,他連忙擠出一臉的笑容,從座中站起身來,迎接那位自己根本就極不歡迎的義父大人鄭庸。
「義父,您怎會屈尊來了這裡?」
這一問聽起來似乎只是一種客氣之語,但實際上,公玉颯顏還真是非常想知道,這老太監究竟是如何通過了外面的層層守衛,悄無聲息地進入到了這座暗衛司的大堂之內?
只見鄭庸將用來遮住頭面的那件斗篷上的風帽往下一脫,露出了他那張正掛著一抹奸笑的乾癟老臉。
然後,他便將右手中握著的一塊玉牌,在公玉颯顏的面前輕輕晃了晃,道:「這本是你昨日不小心遺落在流芳齋中的物事,義父正好將它當作了進門的腰牌,倒也極為管用。」
公玉颯顏有些錯愕地看著那塊原本屬於他這位總司大人專用的腰牌,不禁無奈地咧了咧嘴。
他自然清楚得很,這塊玉牌定是昨日被這個精於鼠竊狗偷的老太監,從自己身上給順走的。
見鄭庸絲毫沒有將玉牌還給自己之意,公玉颯顏不禁在心中暗罵了一聲,臉上卻繼續擺出一副恭順的模樣,笑著道:「既然管用,那義父就把它留下吧。以後進出這裡,便可通行無阻了。」
「彥兒果然是個孝順孩子!」
順口說了這麼一句毫無意義的賣乖話之後,鄭庸便老實不客氣地又將那塊玉牌揣入了自己的懷中。
公玉颯顏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乾笑了一聲之後,趕緊上前扶著這老太監在椅中坐了下來。
然後,他便開始小心翼翼地探起了口風:「不知義父今日可曾見到了太后?」
「嗯,不但見到了,而且還算是相談甚歡。」
鄭庸一邊得意地點了點頭,一邊示意公玉颯顏也在一旁的椅中坐了下來。
公玉颯顏方一坐下,便又急著追問道:「那接下來,義父您是打算繼續留在新京,還是即刻趕回裕國?」
鄭庸呵呵笑了一聲,道:「義父還要留在新京城中辦一件事情。我知道,彥兒你心急聯絡鳳嫣之事。但你盡可放心,這邊的事情頂多再需三、兩日,便會有一個結果,必不會因此耽擱皇帝陛下的刺冷大計。」
聽到鄭庸故意將皇帝陛下掛在嘴邊,明顯就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公玉颯顏便也不敢再去多加催促這奸詐的老太監。
他只好又乾笑了一聲,繼續探問道:「只不知義父要在新京所辦之事,到底是什麼?孩兒能否幫上什麼忙呢?」
「嗯,這件事情嘛,確是需要彥兒的鼎力相助!」
鄭庸眯縫著小眼睛,目光在公玉颯顏的臉上打了一轉,「不過這些還都是后話。眼下的情形,義父一個人尚足以應付。
京城中剛剛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我也知彥兒你公務繁忙,能不麻煩到你的事情,便盡量不讓你費心了。」
「義父這是說的什麼話!您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孩兒自當盡心竭力,為義父您安排好一切。至於公務上的事情,孩兒自有分寸,決不會因此有所耽擱的。所以您若有何事需要孩兒去辦,盡可吩咐便是!」
公玉颯顏一邊做出義不容辭的慷慨之狀,一邊又將一雙眼睛急切地盯在鄭庸那張不動聲色的老臉上。
鄭庸笑眯眯地看著他,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既然彥兒有此孝心,義父便不再與你客氣。只不過此事雖不難辦,但說起來卻頗有些複雜。」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此刻已過午時,稍後我還與人有約。不如待今晚回到流芳齋,你我再做詳談,如何?」
公玉颯顏方痛快地點了點頭,卻又突然搖頭道:「請義父見諒!孩兒方才得到消息,颯容他剛剛醒了過來。我這做兄長的,自然要前去探望一下,恐怕今夜便要歇在那裡了。明日一早,我再去流芳齋與義父詳談,您看可好?」
鄭庸的小眼睛微微一眯,笑著道:「此事本就不急,你且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正好我也還需要一些時間,再妥為布置一番。不如這樣,明日申時以後你再過來,咱們父子二人還可以小酌幾杯,如何?」
公玉颯顏一聽,也未多想,便連忙點頭應是。
鄭庸呵呵笑著立起身來,用他那隻綿若無骨的手,拍了拍也跟著站起來的公玉颯顏的肩。
而他那一雙狡詐的小眼睛里,卻閃著某種不易察覺的陰險莫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