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天橋傳說
昨夜一場提早到來的小雪,給整個新京城披上了一襲輕盈而透明的銀紗,彷彿也為這座本顯得冷肅沉悶的城市,增添了稍許的活力。
清晨,旭日初升。
沒有絲毫暖意的陽光,照在覆蓋著天橋的那些薄雪之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冷光,令這座高懸半空的烏黑木橋看上去似乎籠罩在一層神秘的光環之中。
事實上,這座位於大戎國都新京城南面的天橋,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件巧奪天工的人間傑作。
它的整個橋身距離地面高達九丈,寬有丈余,長約二十丈,橫跨了一整條寬闊的大街。而這條街,也因此橋而得名天橋街。
這座天橋的北端,就是連通新京城內外城之間的朱雀門。
而南端,則是通往大戎國皇室宗廟的大門。
相傳,當年大戎的太祖皇帝宇文雄曾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立身於一座天界的仙橋之上,俯瞰腳下的蒼茫大地與無盡江山。
於是,他便下了一道聖旨,命據說有通天之智的赤陽王獨行,在新京城中修建了這座天橋。
這座天橋通體都是由一種極為稀有的烏黑色古木所造,其堅硬結實程度絲毫不亞於任何石材。而這些沉重的烏木,都是被一種世間難覓的、極為堅韌的玄鐵所製成的玄鐵鏈,逐一連接起來。
但真正令人驚嘆之處卻在於,這座跨越長街的木橋,除了兩端各有一道連接地面的長長木梯之外,中間竟然沒有任何的支撐物,完全是懸空而建。
而更為神奇的一點是,自從這座天橋建成以後,大戎的國力確實開始蒸蒸日上,疆土也不斷地向外擴張。
與其相較,原本在戰力與財力上均蓋過戎國一頭的南鄰裕國,卻逐漸地在走下坡路。
尤其是在其太祖皇帝浩星奇過世之後,裕國的國力更是每況愈下。
此消彼長,野心勃勃的宇文氏自然不會放過這一大好時機,開始不斷南侵,向一統天下的目標一步一步邁進。
裕國北部與戎國接界的疆土,開始接連失守。最終,裕國的軍隊不得不退守津門關一線,憑藉天險與戎國對峙,以圖苟安一時。
如此一來,所有大戎的子民,便全都堅信一點,這座曾給太祖皇帝託夢的天橋,對大戎實在有著無可比擬的神聖意義,堪稱是大戎國終將成為世間最強大帝國的一個神奇象徵。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如今這位大戎國的皇帝陛下,戎帝宇文罡,卻是與那些不明真相的戎國百姓們的想法截然不同。
因為他的心裡十分清楚,這座天橋確實是赤陽王獨行所建,但除此之外,那些所謂的各種傳說,竟全都是被人蓄意編造出來的謊言。
事實上,大戎的太祖皇帝宇文雄從未做過那個神奇的夢,更是從未打算過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修建這樣一座華而不實的天橋。
那時候的戎帝宇文雄,剛剛敗於裕國的鎮北王凌天之手,損兵折將,丟城失地,實可謂是狼狽之極。
而整個戎國,也因這次戰敗,陷入了一片慘淡之境。
軍隊士氣低迷,百姓人心不穩,甚至是連朝局也出現了不小的動蕩。
朝臣們皆是心思各異,有的主戰,有的主和,更有的乾脆就想另立新君。
當時的皇后陰妙童覺察到情勢不妙,便去向赤陽王獨行求助。
結果,赤陽王給她出了兩條計策——
其一,挑起裕國的內亂。
其二,穩定戎國的民心。
於是,陰妙童親自潛入裕國皇宮,給清平公主下毒,藉此逼死了裕國的第一猛將——鎮北王凌天。
凌天一死,裕帝浩星奇也就此息了征北之念,令戎國暫時得到了喘息之機。
而與此同時,赤陽王獨行打著戎帝宇文雄的旗號,在新京城中大興土木,開始修建皇室宗廟,以及一座連通皇城與宗廟的天橋。
雖然在動工之初,確有不少反對的聲浪,甚至有朝臣公然上書彈劾赤陽王。
但是不管怎麼說,人們的注意力似乎也都被吸引到此事上來。贊同者與反對者終日對此爭執不休,卻是少有人再去談論那場失敗的戰爭了。
而且,隨著那座令人嘆為觀止的天橋逐漸成形,最終雄霸一方地屹立於新京城中,頓時引起了那些普通百姓的頂禮膜拜。
眾人皆把這一奇迹的出現,看作為大戎乃是天命所歸的有力證明。
可就在這座神奇的天橋引來萬民歡騰之際,戎帝宇文雄卻猛然間發現,赤陽王獨行也隨之獲得了萬民的崇拜。
很快地,赤陽教便在整個大戎境內盛行起來,教眾越來越多,勢力也越來越大。
由於皇后陰妙童本人就是赤陽教出身,後宮中也相繼出現了很多赤陽教徒。
漸漸地,朝臣中也開始有人信教,甚至有人還大膽地提出,應該將赤陽教封為護國神教。
迫於壓力,戎帝宇文雄在無奈之餘,只好將新京城東郊的一大片土地賜給了赤陽王,並允許他在那裡設立教壇,廣收教眾,儼然是已承認了赤陽教的國教地位。
其實此時,宇文雄已經隱隱地意識到,自己引狼入室,為大戎招來了赤陽王這一極大的禍患。
但這位太祖皇帝又無法忽視一點,那就是赤陽王給他的皇權穩固所帶來的莫大好處。
於是,對於赤陽王乃至赤陽教徒的一些胡作非為,大戎朝廷便始終採取了一種容忍的態度。
正所謂姑息養奸!
不久之後,戎帝宇文雄便震驚地發現,他不僅僅是將赤陽王引入了自己的國家,更是將其引入了自己的後宮。
而正是那座神奇的天橋,成為了赤陽王淫亂後宮的便捷之徑。
無數個夜晚,喬裝出宮的皇后陰妙童,都會悄悄地走過這座天橋,在那座猶在修建中的宇文氏宗廟之內,與那個天魔赤陽王苟合。
剛一發現這一大逆不道、淫亂狂悖之事的時候,宇文雄實是氣得怒髮衝冠,咬牙切齒地要將這對狗男女凌遲處死。
可是面對自己的醜事被揭,皇后陰妙童不但未見絲毫羞恥驚慌之意,反而還鎮定自若地向宇文雄陳明了此中的厲害——
如今,在整個大戎境內,赤陽教已經深入人心。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大戎百姓對於赤陽王的尊崇,實際上已經遠遠超過了對於他這位皇帝陛下的敬畏。
如果宇文雄想除去赤陽王,消滅赤陽教,那麼最可能出現的一種結果便是,他這位皇帝陛下的皇位乃至性命,都會因此不保。
再者說,大戎若要吞併裕國,征服隱族,進而一統天下,實是少不了這個有著通天徹地之能的赤陽王的鼎力相助。
聽完陰妙童這一番不乏威脅之意的分析,在經過了幾日幾夜的苦苦思索與權衡之後,宇文雄終於做出了一個十分憋屈的決定,徹底地向赤陽王低頭妥協。
自此之後,赤陽教繼續在大戎盛行,赤陽王也繼續在宇文皇室的宗廟裡佔有著大戎的皇后,甚至還與她生下了孩子。
而赤陽王之所以敢在戎帝宇文雄已經完全知情的情況下,仍然明目張胆地做出這種猖狂之舉,除了與其狂悖不羈的本性有關之外,更主要的一個原因,還是出於警告與示威的目的。
他就是要讓宇文氏明白,天魔獨行,才是實際意義上的大戎之主。
多年以來,這一莫大的恥辱,一直牢牢地壓在宇文皇室的心頭,而且永遠都無法將之抹去。
所以從內心裡,當今的皇上宇文罡,始終都對這座天橋懷著一種深深的厭惡之意。可是出於對赤陽王和陰太后的畏懼,他從未敢在人前對此有過絲毫的表露。
也正因如此,當公玉颯顏向他稟告說,寒冰要在天橋上與沈雲鵬決鬥時,宇文罡的心中著實是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快意。
那座象徵宇文氏的恥辱之橋,確是應該用鮮血將其上面的污洉徹底洗凈。
而那鮮血,如果是來自赤陽王及其後人,那便再好也不過了!
如今赤陽王已死,而太后又是他這位皇帝陛下絕對動不得的人物。
所以這一次,只能先用沈雲鵬的血,來污那位為宇文氏帶來莫大恥辱的太后的臉面。
而下一次,應該便會輪到獨笑穹,這個赤陽王的親生兒子。因為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宇文皇室最大的恥辱。
不過可笑的是,戎帝宇文罡完全沒有想到,那位被他惡毒詛咒的赤陽教主獨笑穹,此刻正神情自若地站在這座天橋的下方,用一種比冬日的殘雪還要冷冽的目光,凝望著那個立於天橋之上的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