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追悔莫及
否「死守待援——」
浩星瀟啟慢慢重複了一句,對朱墨的這一提議未置可否。
朱墨進一步解釋道:「敵眾我寡,包圍之勢已成。而敵軍之所以未馬上發動進攻,應該就是怕陛下趁亂突圍,同時也是防止禁軍從其背後發動突襲。如今對方正嚴陣以待,此等情形之下,突圍幾不可能。」
聽朱墨說不能強行突圍,浩星瀟啟倒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黑夜之中趁亂出逃,那將是何等倉皇而又狼狽的一番情景!
他這位一貫養尊處優的皇帝陛下,根本承受不住那種折騰。恐怕還未等成功突圍出去,便要因驚嚇而身死在亂軍之中。
可是如果不突圍,枯守在這裡等待援兵,得救的機會又有多大呢?
——這仍是他這位皇帝陛下不得不擔心的一個問題。
「那以你估計,此處究竟能守得了幾日?」
朱墨據實答道:「若是對方全力進攻,五千侍衛親軍,最多可以守上一日。」
「一日?」
浩星瀟啟頓時嚇了一跳,「這一日之間,能趕到的救兵,除了京城中宋行野的那五千侍衛親軍,便只剩下宋青鋒的禁軍。
此刻宋行野所部正被嚴氏府兵困在皇宮之內。而若是調禁軍來援,正如你方才所言,恐怕會被後方的東海軍所乘。那朕還能向何方求援呢?」
「陛下,臣以為,邢成彪並不會在一開始就採取全面進攻之勢。因為他應該十分清楚,如果聖駕遇險,禁軍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前來救駕。
那樣一來,他的八萬西路軍將會被十萬禁軍從背後包抄,必會傷亡慘重,甚至有全軍覆沒之危。
因此對邢成彪而言,最穩妥的做法應該是,先以少數兵力在皇陵這邊展開佯攻,誘使禁軍來援。
然後他再突然調轉方向,以主力正面迎上禁軍,與同時從禁軍背後撲上來的東海軍一起,將禁軍徹底擊潰。而一旦解決了禁軍——」
「不錯!解決了禁軍以後,皇陵這邊就此孤立無援,朕便要任由濟王那逆子隨意處置了!」
浩星瀟啟不禁開始咬牙切齒地痛罵起濟王來。
罵了幾句,怒火暫消之後,他才又想起讓朱墨繼續說話。
「既然就連微臣這種不善用兵之人,都能看出敵軍的詭計,宋大統領熟知兵法謀略,自然更不會被對方的誘敵之計所惑。
只要禁軍能夠堅守陣地,阻住東海軍的攻勢,同時利用東面丘陵地區的優勢,對西路軍擺出居高臨下的威脅之態,邢成彪便不敢妄動。
如此一來,此處或許能夠多堅守一些時日,等待別處的援兵趕到。」
聽朱墨如此說,浩星瀟啟終於算是看到了一絲希望,忙追問道:「那依你之見,朕該從何處調兵呢?」
朱墨沉吟了片刻,才不急不緩地道:「這支西路軍從數百裡外的邊境潛行至此,一路上竟然能避過了朝廷的所有耳目,此事實在大有蹊蹺。
據微臣猜測,那些西部的各州府很可能早已與濟王有所勾結,故而才會對這支規模龐大的邊軍過境不聞不問,更未向京中示警。所以若要求援,必不能選擇西部各州府。」
浩星瀟啟不由怒哼了一聲,道:「皆是些亂臣賊子!待到朕平定叛亂回京之日,定要將這些亂臣賊子全部抄家滅族!」
朱墨等這位已氣得六神無主的皇帝陛下發泄完了,才繼續分析道:「東面的禁軍和南面京城中宋侯所率的五千侍衛親軍,皆各有其強敵,應是無力再派人前來皇陵增援。
故而,目前唯一的希望,便是北方的各州府。其中有足夠兵力與西路軍抗衡,且又距離此處最近的一支廂軍,便是慶王的慶州軍。」
「慶州?!」
浩星瀟啟這才想起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連忙追問道:「朱墨,定親王可是已經出發去慶州了?」
「慶州?」
朱墨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情急的皇上,恭聲答道:「定親王一個時辰之前便動身離開了。但他說是奉了陛下之命,要即刻趕回京中。而且他確是帶人向西而去,走的是回京的方向。」
浩星瀟啟不禁長嘆了一聲,悔恨不已地道:「他定是聽了朕的話,怕引人注意,因而暴露了行藏,才故意先向西行,然後再繞道北上,去慶州調兵了。」
朱墨一聽,不由面露喜色道:「既然定親王已趕去慶州調兵,以他出發的時間,當時邢成彪的人馬應該還未完成合圍。他應是能夠順利到達慶州,調來援軍!
慶州到這裡,若是急行軍,不過才一日的路程。如此推算,慶州大軍應在後日便可趕到!」
浩星瀟啟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猶自激動不已的朱墨,心想,定親王能夠順利到達慶州不假,但援軍嘛,恐怕是永遠都不會來了。
此時這位皇帝陛下雖是後悔不已,卻也是別無他法。
最終,他還是吞吞吐吐地道:「恐怕……定親王未必能夠……調來援軍。朱墨,你還是……另行派人去慶州求援吧。」
朱墨怔了怔,隨即便看了一眼皇上臉上的神色,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種可怕的預感——那位假定親王應該是再也回不來了!
當年定親王浩星瀟宇被捉,囚於濟世寺中。后又尋機出逃,從此不知所終。
對於這些事情,朱墨這位皇上身邊的近衛,自是知之甚詳。
故而皇上雖然不曾言明,但朱墨心中也清楚得很,他為何要扶植起那位假定親王上位。
而最近一段時日,每當那位假王爺入宮時,皇上都會將朱墨支開。
但以朱墨的精明,仍是從中嗅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陰謀的味道。
他知道,皇上在鄭庸的慫恿下,想要利用這位假王爺的身份,暗中謀划些什麼。而他們所要針對的,肯定就是左相父子。
此次皇上來皇陵守孝,卻命他這位侍衛統領調撥出五十名大內侍衛,歸鄭庸全權指揮。
朱墨雖然一時猜不到皇上和鄭庸的真正意圖,但也不願就此遂了他們的意。
所以,他便將那些經自己命人暗中查實,確已投靠了鄭庸的大內侍衛們都撥了過去。
反正他們已經是鄭庸的人,走不走這道程序,這些人也都會奉鄭庸之命行事。
那便不妨直接將他們都交給鄭庸,讓這奸宦無法再暗施手段,調用更多的大內侍衛為其做事。
及至聖駕啟程向皇陵出發時,朱墨才突然發現,那位總是跟在皇上身邊的大內總管,這次竟是沒有跟來。
他當即便猜到,鄭庸定是奉了皇上之命,帶領著那五十名大內侍衛,潛伏於京城之中,欲趁濟王作亂之機,一舉將左相父子除去。
而左相父子一除,這位假王爺恐怕也就沒有了繼續存在的必要……
這應該便是為何此刻皇上的臉色會如此難看的原因。
這位皇帝陛下一心想著算計別人,剷除異己。如今竟是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所算計。而本來唯一能將他從這場危局中解救出來的人,卻又被他提前剷除,以致令自己就此深陷險境。
想必皇上現在已是追悔莫及!
想到這些,朱墨也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躬身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