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疑竇叢生
當寒冰那張帶笑的俊顏出現在古凝的面前時,這位殺手之王竟是頭一次對這個陰險狡詐的小子生出了些許好感。
不管從前他是否被這個不良少年算計過,但起碼這一次,寒冰是實實在在地救了他古副盟主一命。
前夜在濟世寺外面的一席密談,寒冰不但點醒了身處陷阱之內的古凝,而且最後還給他出了一個主意,教他事後如何應對雪幽幽的責問,以及那位皇帝陛下的怪罪。
寒冰的話說得很直白,也很有殺傷力——
對付雪幽幽,只要用一個「耗」字。
既然她雪盟主把你當作是一個可以隨意驅使的屬下,嚴命你守在濟世寺外。那麼,你古副盟主就做一個聽話的好屬下,一步不離開濟世寺。
只要敵人不出現,伏殺任務未完成,你就耗在這裡不撤退。一直耗到她雪盟主失去耐心,派人來請你回去。
而對付皇上,則要用一個「守」字。
既然他把你當作是一個現成的劊子手兼替罪羊,在密旨中令你伏殺前來行刺慧念大師的離別箭,卻又嚴命你不得打擾濟世寺中的僧人。
那麼,你古凝就乖乖地一步也不踏入濟世寺。
只要看不到離別箭,你就守在這裡不動手。任憑那些大內侍衛的屍身爛在了濟世寺內,也不關你的事。
這兩人把你當成一個沒有腦子的傻瓜,可以隨意讓他們愚弄。那你就表現得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傻,看看最後到底是誰愚弄了誰!
事實證明,寒冰的這個主意確實不錯。
起碼,它已經在雪幽幽那裡,收到了預期的效果。
那位雪盟主等了一夜,也沒見古凝的人回去,擔心之下,便馬上派人來查看情況。
古凝便將夜間所發生的一切據實回報——
一是沒有攔截到離別箭或是任何身份可疑之人。
二是見到寒冰從濟世寺內出來,並且聽他傳出濟世寺曾被大批高手闖入的消息。此消息雖未經證實,但寺中僧人確是安然無恙。
最後,古凝向雪盟主表達了要繼續在寺外埋伏等待下去的想法。
接到他的這一稟報,雪幽幽居然並未表示反對,而且還派人送來乾糧和水等補給,表明是充分肯定了古凝這一忠於職守的行為。
古凝本來仍是有些擔心皇上的那一關不好過,但當他看到宋青鋒帶領大批的禁軍出現在寺外時,心便徹底地放了下來。
因為寒冰在臨走前曾經告訴過古凝,他會說動左相大人施壓,將事態擴大,令皇上不得不放棄這次行動,更是再也不會提起那個子虛烏有的,所謂離別箭要行刺慧念方丈的傳聞。
禁軍的出現,說明寒冰已經初步兌現了他的承諾。
而現在,寒冰又帶著京兆府的捕頭,甚至還有那位極少拋頭露面的大內侍衛統領朱墨出現在這裡。
這些都足以證明,這件事已經被鬧得大到不能夠再大了!
朝廷的各路人馬齊集此地,正好可以讓忠義盟趁機從這場混亂中抽身而退。
「寒冰公子與諸位大人一同前來,想必是為了調查前夜濟世寺遇襲一事?」
古凝那張終日陰沉冷肅的臉上難得地見了一絲笑容,說話的語氣竟也是一派溫潤平和,絲毫沒有為白白在此蹲守了整整兩個夜晚而表現出任何的懊惱。
寒冰笑嘻嘻地對他點頭道:「正是如此!勞煩古副盟主在寺外接連蹲守了兩個夜晚,著實是辛苦之至!
不過正是多虧有了你和忠義盟弟兄們的盡心守護,這座濟世寺才可算是固若金湯。
而那些刺客的屍身自然也應該被保存得完好無損,想必不會被什麼居心叵測之徒給偷了出去。」
他的這番話聽在不知內情的人耳中,難免會產生一種誤解,似乎忠義盟在此蹲守是出自他的授意。
古凝雖然也聽出了寒冰話中的古怪,但他此刻就想著趕緊脫身,哪裡有閑情去管這個專喜惹事生非的小子又打算搞什麼鬼。
於是他便在口中敷衍著應道:「好說,好說。寒冰公子客氣了!既然諸位有正事要辦,在下就不多耽擱各位的時間了,請!」
一邊說,他一邊示意忠義盟的人讓出路來,放寒冰他們通過。
誰知他的這番表現落在本就疑竇叢生的朱墨眼裡,便又有了另一種解讀——
原來左相父子與忠義盟已經勾結在了一起!
其實仔細想來,這也並無任何奇怪之處。
忠義盟作為朝廷的鷹犬,本就不可能完全置身於朝局之外。
想當年,第一任盟主雪平皓,就是因為力保今上登基而成為從龍功臣,令忠義盟借朝廷之勢,一舉成為江湖第一大幫。
到了左語松掌權之時,更是謹遵皇上諭令,並在暗地裡對大內總管鄭庸俯首帖耳。
如今左語松一死,忠義盟的大權已完全落在了雪幽幽的手中。
而雪幽幽的立場更是不言自明。
那日在武比現場,岫雲劍派公然出面維護寒冰之舉,應該並非偶然,而是早有默契。
否則以左相父子的心機,怎會任由鄭庸布下陷阱而無任何反擊制敵之策呢?
看來,那日出現在武比現場的楚文軒等人,還有岫雲劍派的人,都是左相父子早已布好的后招。
如今的情勢已很明顯——左相父子與忠義盟聯手,同屬太子的陣營。
那麼鄭庸呢,他在其中攪風攪雨,又為了什麼?
若說是出於皇上的授意,不願見太子過早坐大,因此有意打壓左相父子,倒是也確有可能。
然而皇上若真的要打壓左相,盡可以有很多辦法,實不必用那些栽贓陷害之類的下下之策。
就像昨日那般,硬是給左相安了一個包庇隱族人的罪名。結果一試之下,便出了紕漏。
仔細想來,這件事應該從一開始就是鄭庸所策劃的一個陰謀。
為了報復左相父子,這位大內總管可以說是使盡了一切手段。
先是派大內侍衛在濟世寺內伏殺寒冰。事敗之後,不知這老太監用何種花言巧語騙過了皇上,不但不對他私自調用大內侍衛之事予以追究,反過來還設法幫他遮蓋此事。
接下來,鄭庸又祭出了隱族人這一足以觸到皇上逆鱗的招數。用一張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模糊不清的舊畫,非要誣陷寒冰是隱族人,而左相更是包庇隱族人的元兇大惡。
皇上這一生中最忌諱的就是隱族人,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絲與隱族人有關的證據,尤其牽涉其中的還是那位手握軍政大權的左相大人。
於是,鄭庸便成功地利用皇上的多疑善忌,哄騙皇上做了他的幫凶,對左相父子施以毒手。
如果當時皇上沒有讓他這位侍衛統領呆在翠寒閣內,那位左相大人怕真是要有口難辯,無法證實那畫中的女子不是他從前的夫人林芳茵,而且寒冰與那畫中女子也是幾無相像之處。
還有那壺攙有天毒異滅的毒酒。
當初在準備那壺毒酒時,朱墨明明只在酒中下了平時雙倍的藥量。可是在相府飲下的酒中,至少是三倍甚至是四倍的藥量。
這壺酒在出宮之前,只經過他和鄭庸的手。
必是鄭庸怕毒不死寒冰,或者是他也想同時將左相給毒死,偷偷在酒中做了手腳。
天毒異滅毒性奇特,與很多劇毒都相剋,所以鄭庸無法在酒中再下其它更致命的毒,而只能加大天毒異滅的藥量。
至於他從何處得到的天毒異滅,朱墨倒是無須費神猜測。既然副統領遲年已為這老太監所用,那麼替他弄到此毒,應該並不是什麼難事。
鄭庸要害左相父子已是不爭的事實。但問題是,他因何生出此念呢?
趙展死於寒冰之手,確是他報復左相父子的最大理由。
但是在趙展身死之前呢?
鄭庸和趙展在遠芳閣設下陷阱,擺明了就是要加害寒冰。
其原因決不會是為了爭奪一個女人那麼簡單!
這一切的背後,恐怕還是權力之爭。
鄭庸很可能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對皇上忠心不二。
他——肯定正在背著皇上,謀划些什麼。
那麼在他的背後,會不會是濟王呢?
此事若涉及到濟王,則必然離不開黨爭。
一想到「黨爭」一詞,朱墨的心中不禁生出一陣極端的厭惡之情!
朱家人世代忠心耿耿護衛皇室安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從來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然而像這樣為了皇位所發生的各種明爭暗鬥,卻是最令他痛恨不已的。
當年的淮王之亂,他的叔父為了保護嚴皇后突圍,失去了使劍的右臂。而更加令人痛心的是,叔父僅有的兩個兒子,也都在那次宮變中被殺。
而今,這種毫無意義的流血犧牲,似乎還要繼續下去。
皇上,竟真的忍心讓自己的親骨肉,像這般永無休止地自相殘殺下去嗎?
當年太祖皇帝建立大裕,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子孫後代你爭我奪,最後將大好江山徹底葬送掉嗎?
帶著這種種的矛盾與困擾,朱墨有些神思不屬地隨著寒冰他們,邁入了濟世寺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