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防患未然
「朱統領行色匆匆,可是忘記帶聖旨了么?否則都到了濟世寺的門前,為何又要急著離開呢?」
寒冰的聲音本就帶著一股特有的清亮,如今含笑說出,更顯悅耳動聽。
可是聽在朱墨的耳中,卻無端地起了一陣煩惡。
他此時真是恨不得馬上衝過去,「咔吧」一聲,擰斷這小子的脖子,令其即刻消音。
然而這個可怕的念頭剛一冒出來,便被他自己「咔吧」一聲給擰斷了。
因為他清楚得很,如果現在衝上去,被擰斷脖子的那個人,一定是他自己。
雖然沒有真正交過手,但他與寒冰已算是比拼過內力。
昨日飲下兩杯毒酒的他,用了幾乎一整夜的時間才將體內的天毒異滅排除凈盡。若是再多飲一杯,恐怕今日已經下不了床。
而再看寒冰,他當時確是一連喝下了三杯毒酒,今日竟還能夠如此神氣活現地到處搗亂。
由此可見,這小子的功夫簡直是深不可測。趙展死在他的手中,實是一點兒也不冤!
見朱墨一直面色陰沉地盯著自己不說話,已來到他面前的寒冰仍是笑容不減地拱手道:「想是朱統領貴人多忘事,才一日不見,便已經認不出在下了。統領大人,寒冰這廂有禮了!」
朱墨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表現得如此失禮。
只是他剛從見到寒冰的惡劣心境中緩過一口氣來時,便發現走在寒冰身後的那兩人,居然是京兆府的捕頭!
隨即,他這位統領大人的胸口又是一堵,竟真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京兆府的人出現在這裡,旁邊還有一個最喜歡惹事生非的寒冰。事情已經明擺在那裡,他們一定是沖著濟世寺中那些大內侍衛的屍身而來。
寒冰這個滿嘴謊言的小混蛋!陰險狡詐絲毫不遜於他的左相老爹!最可惡的是,這小子偏還生了一根慣於信口雌黃的巧舌!
昨日他明明當著自己的面說,他不會去查那些刺客的身份,結果今日一大早便把京兆府的人給拉來了。
這下可好,不但有禁軍看守屍身,還有京兆府上門查案,這件事想不公之於眾都不可能了!
一想到這些,朱墨只覺得自己彷彿又剛剛飲下了兩杯毒酒一般,心頭頓感一陣焦灼炙痛。
他強壓下滿腔的怒火,咬著牙道:「寒冰公子可真是會說笑!朱某便是忘了誰,也不敢忘了寒冰公子這般厲害的一號人物!」
寒冰眨了眨眼睛,繼續滿面笑容地說著陰損的挖苦話:「朱統領夜裡想是歇得不好,怎麼看上去一臉晦暗,就連說話也如此疲軟無力,竟完全不似昨日在相府之時,那般中氣十足了呢?」
朱墨頓時又被氣得一窒,可惱人的是自己的口舌偏又跟不上。憋氣之餘,他只能冷哼了一聲,轉頭看向跟在寒冰身後的那兩位京兆府捕頭。
只見那兩位捕頭的年紀均在三十齣頭,一看就是精明幹練、耳聰目明之輩,而且干這行也有相當的年頭。
這兩位京兆府的捕頭本就對朱墨並不陌生,只因自覺位卑,不敢上前說話。此刻見這位統領大人看向自己,忙齊齊跳下馬來,躬身施禮。
朱墨對他們的態度卻是比對寒冰友善了許多,面上竟還露出了一抹罕有的親切笑容,道:「兩位捕頭辛苦了!」
他之所以會有如此表現,是因為此刻他的心中剛剛起了一番計議——
不知寒冰這小子究竟用了什麼手段,竟能說動段朴青那條活泥鰍,派了這兩個一看就是經驗極豐的捕頭過來。
以這兩人的閱歷,怕是一看到屍身,便能認出他們大內侍衛的身份。到時候,這件事就是想蓋也蓋不住了。
為今之計,必須先發制人,在他們將此事傳揚出去之前,用聖上的名義封住他們的嘴,免得他們胡亂說話。
這樣看來,自己現在決不能就此離開,而是應該時刻緊盯住這兩個捕頭,並尋機對他們做出必要的警告。
有了這一明確的想法之後,朱墨的心緒也隨之平定了下來。
在與那兩位捕頭寒暄過後,他又將目光轉向了寒冰,明知故問地道:「寒冰公子一大早帶著京兆府的人出現在這裡,莫非是來查濟世寺遇襲一案?」
寒冰聞言不由嘆了一口氣,道:「確是如此。昨日朱統領走後,家父便將在下狠狠責罵了一頓,怪我不該對慧念方丈所託之事敷衍塞責。
在下得了教訓,自然不敢再稍加怠慢。所以這一大早便去京兆府投案自首,並帶這兩位捕頭大人前來濟世寺指認現場。」
朱墨自是不會相信這個滿口胡言的小子,但知道此刻在口頭上與其爭辯實屬無益。不如索性就順著這小子的話往下說,趁此找借口跟他們一同入寺,然後再見機行事,在那兩個捕頭身上下功夫。
「原來是這麼回事!左相大人果然不愧是當朝宰輔,行事嚴謹,持身方正。其實昨日在聽了寒冰公子所言之後,朱某也是徹夜難寐,反覆思量此案。
只是在沒有查明真相之前,朱某實不便將之稟明皇上,以免徒亂聖心。故而我才會急著趕來這裡,想先查清此事的來龍去脈,再據實上報。
可是方才我遇到了宋大統領,方知左相已命禁軍封鎖這一區域,並令宋統領負責查清此案。既然如此,朱某自覺不宜再另行插手,便想就此返回,等待宋統領的查案結果。」
聽他這麼說,寒冰不由驚訝地笑了笑,搖頭道:「家父竟然讓宋大統領負責查辦此案?
這——,這豈不是太為難宋兄了嗎?行軍打仗,護衛京師,宋兄自是十分在行。可是說起這查案一事,又有誰能強得過京兆府的捕頭大人呢?」
他這番話說得實是大有玄機,表面上是在為宋青鋒開脫,實則是有意抬高了那兩位京兆府捕頭的作用。
那兩位本來在這些高官顯貴的面前,難免會感到有幾分自慚形穢的捕頭,聽到寒冰這番不落痕迹的阿諛之詞,心中不由有些飄飄然,頓時都對這位左相公子生出了感激之心。
他們只覺得這少年看似張狂傲慢,其實還是頗有幾分見識與膽識的。
朱墨自然明白寒冰有意抬舉那兩位捕頭的用心,因為他自己其實與寒冰本就存了同樣的心思,都是想在這兩位捕頭的身上做文章,讓他們最終能夠按照自己的意圖來處理這件案子。
不過,朱墨倒是並沒有把寒冰對那兩位捕頭的籠絡放在心上,因為他的心中已有了一份篤定——
不管怎麼說,自己的背後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天威難犯。那兩個小小的京兆府捕頭,最終必是會屈服於聖意,不敢有半句多言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幸好自己一大早便趕了過來,正巧遇到了寒冰這個想暗中搞鬼的奸詐小子,才能及時採取措施,防患於未然。
想到這裡,朱墨竟也隨聲附和地道:「寒冰公子此言在理!有京兆府的捕頭在此,宋大統領倒是不必再為查案的事情犯愁了。而朱某也可儘早了解案情,對皇上有個交代。」
說罷,他便撥轉馬頭,理所當然地帶頭向濟世寺的方向行去。